雄兔眼迷离 第118章

作者:嗑南瓜子 标签: 古代言情

  这天大的喜事儿,给皇帝的德行又镀了厚厚一层金。原雪娘子出宫为着生身父母尽孝事小,求佛庇佑社稷子嗣尽忠事大。于是连带着那参与其中的一干人等,霎时滴溜溜转如一只陀螺。新帝登基以来的第一个皇嗣啊,更难得的,是恰好来在所谓长子嫡孙落胎之后。

  居功至伟的能是谁?李阿牛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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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1章 儒冠

  且雪娘子肚子里的胎一日不下地,便一日不知男女。魏塱登基三年,仍无法改其名不正言不顺之事实。若这一胎为儿,后事不提,就说出世那一瞬,不知要被怎样的捧在手上,以昭魏塱长幼有序之心。

  谁能断定,李阿牛救的,不是梁未来的太子,后世的明君呢。

  于是朝臣熙攘,李阿牛新买的那间小院,昼夜摩肩接踵不息,尽是来贺宾朋。倒好像那个娃,是李阿牛种进雪娘子肚子里似的。这样的人,封妻荫子乃是理所当然,李阿牛既无妻无子,便合该自己平步青云了。

  论功行赏,人之常情,霍相除了规劝两句“天下臣民皆为皇子,陛下不可因一子而忘万民”之外,似乎也别无他法。何况魏塱又没让李阿牛去日理万机,既然小有身手,御林郎的位置着实再合适不过了。殿陛之间深以为然,要说雪娘子一事,李阿牛还与霍家公子霍云昇共同退敌,如今同朝为官,真真是美谈。

  这些细枝末节,江家原是知道的,毕竟朝事起落,皆关乎所谋大业。甚至李阿牛与苏凔有些交情,江家也是一早儿就有耳闻的。然而,那时候,江家不知苏凔,原是薛凌拼死扯出来的宋沧。

  等江玉枫听齐清猗说了这么一回,本着个好心去细细这么一打听。那李阿牛竟与苏凔一起来京,又同吃同睡数月。更重要的,这李阿牛是如何跳到了御前?正是薛凌连手江府表面刺杀雪娘子,实则把霍云昇架到火炉上烤那件事儿。

  心思深沉之人,能从这些鸡零狗碎的线索中推出一大把东西。更要命的是,他们完全不信巧合,今儿会把事情想的更严重。

  雪娘子有孕,就纯属意外,可惜江闳坚决不信。再和当初薛凌收到的消息十分准确联系起来看,他便十分确定,薛凌在皇宫内一定有个内应。这个内应的身份还不低,能提前知道一位妃嫔有孕,也知道那位妃嫔的出宫时间和路线。

  不仅如此,薛凌在霍家的手也不干净。不然,当天霍云昇不可能就那么恰如其分的到场。而薛凌当时什么都没有与江家透露,甚至暗戳戳送了个李阿牛上去,事后也没提起。

  合着这件破事儿,人,是江家出的,钱,也是江家出的,结果这果子,到让薛凌一个人摘了去。

  江闳想的自然有那么一半是对的,可也好多东西不对,他更加没想到,皇宫里的所谓内应,和伸到霍家那只手是同一个人。而这些,薛凌确实从未提起过,虽并非花了大力气去瞒着,但终究是存了不与江家交心的打算。

  “何以服人?克己,身正,才之绝绝,德之昭昭……。”。太傅老头打着瞌睡,摇头晃脑把声音拖的老长,都没注意鲁文安早就把薛凌拖走了,那句“何以服人”都没听全。

  于是小小的薛凌在马背上问“何以服,何以服什么,我都没听见。”

  鲁文安催着马跑的飞快:“大概是怎么让人服气吧,你比他们强就行,不要问了,影响我驭马,不跑快点,让你爹抓着又走不掉。”

  “我猜也是。”

  她从未克己,如今身也不正。

  江玉枫那点子良善终于没了个干净,他跟薛凌坐在同一局棋盘子上,眼瞅着还要继续玩,可两人虽非敌,却也非友。唯有旗鼓相当,这局棋才能接着往下走,不然,谁知道啥时候桌子就被赢家掀了?偏偏,薛凌手里的筹码太多了些,还对江家藏着掖着。

  江家尚如此,苏霍黄,乃至魏又何如?由来众人是一盘散沙,唱出童子戏已是勉强,偏还指望聚成玲珑塔,降住天下妖魔怪。

  哪有神仙?肉眼皆凡者,此间无神仙。

  “若我将来不比阿爹,人人皆不服怎么办?”

  “胡说八道什么,我看你比你老爹强的多。若真有人不服,嘿,你只管绑了他妻儿老小,拿住他身家性命,叫他不服也得服。大丈夫行事,不拘小节,不折手段。”

  有些话,说不得,一语能成谶。于是齐世言妻儿老小、苏姈如身家性命、霍云婉睚眦喜恨、江玉枫荣辱哀乐,他们或多或少听命于薛凌,却没有任何一个是因为“服”。甚至,还有永乐公主,有苏凔、有李阿牛,远一些的,还有拓跋铣和石亓。

  不过,不管服与不服,这些本来可能毫无交集的人,如今以一种巧合到诡异的方式,向同一个中心靠拢,并于某日正式碰面,来应证那句不服也得服。自此,梁一百多年的太平无事,无声的宣告终结。

  而这一切的根源人物,此时尚在大狱,生死未卜。虽说没有苏凔,薛凌的诸方势力未必不会聚合。但苏凔的入狱,无疑是将这一切加快了脚步。几方要如何博弈尚不可知,但天牢深处的光景,从未变过。

  然而苏凔觉得,里头那种能压死人的黑暗,比他三年前见到的,要浓烈的多。一进到里头,扑面而来的复仇气息,熏得人眼睛都睁不开。不知道是不是这一别经年年,里头又添了诸多死人鲜血的缘故。

  面前饭食早已凉透,有狱卒恶言:“状元爷是吃多了民脂民膏,这粗茶淡饭就咽不下去了吧。”苏凔只缩在角落,并不应答。

  自他下狱第一天,便有个狱卒趁着贴身的功夫交代,除了他亲自送来的东西,别的,连水也不能动。还特意大了嗓子喊:“这里头多了畏罪自尽的大人,状元爷可想开些,没来的让我们这些狗腿子替你陪葬。”

  一众人笑着称是,苏凔知他是提醒自己千万别乱吃东西,免了被人来个死无对证。虽不知这狱卒是谁授意,但心底多有感激。只是,这狱卒送饭原是轮流,于是苏凔便有一顿没一顿的饿着。

  好在,落到这步田地,本没什么心情吃喝,也就不觉得有多难以忍受,反倒是心理上的压力让人颓靡不振。苏凔本就是只惊弓之鸟,再加之四周惨叫声不绝于耳,更是终日惶惶。而此刻,薛凌的平意,应是恰好掠过鲜卑人的脖颈,扯着石亓几人遁地飞天。

  怨不得苏凔,薛凌幼来习金戈,自是少年鞍马尘。苏凔却是开蒙识孔孟,现如今,

  便落得个,儒冠多误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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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2章 佳偶

  一梦光阴老,夏日岁月长。薛凌临睡前与江玉枫一阵口舌,少不得在床上多了几番辗转,这一眯眼,睁开就是天光。绿栀一声尖叫后又是惊喜的喊:“小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本是每日早间来打扫房间的,原已习惯屋子里空空荡荡,今儿推门赫然见地上外衫凌乱,灰扑扑的料子甚是粗糙,不像女儿家衣物,恐是有生人进了房,吓的大呼,正欲叫人,薛凌便从锦被里探出个脑袋,揉着眼睛似还未睡好。

  手头端着的水洒出大半,绿栀也顾不上收拾,开开心心将铜盆搁一旁,去捡地上衣物,又嗔怪道:“怎穿上这等东西,倒了全身都痒”,捡起来抖了抖,又道:“也不妨事,我去收些薄荷叶煮水给小姐泡泡,祛毒解乏,小姐你去哪了,李伯伯天天念叨。”

  薛凌仰着脑袋,稀里糊涂盯着面前人影噼里啪啦说了一长串,她却一句话也没插上。盯了好半天,直到绿栀过来在她眼前晃了晃手,薛凌才反应过来,回京了,她真的回京了。

  回到了整个大梁里她最安心的地方。

  薛凌目光移到绿栀手里的袍子,不自觉笑了一声。她这一路回来,都没换件衣裳。昨夜进了这间屋子,就迫不及待的想要仰躺在床上,一如往些年,总想在平城外的草皮子上滚几个来回。喜怒无从说与人知,哀乐又不能太过表露于脸,唯有平躺在某个地方,把四肢百骸都摊开,似乎那些情绪,就能与天地同享,不再是一个人独吞。

  绿栀惯来摸不透薛凌在想什么,只这时候已不像在齐府做下人时那般拘谨,瞧着薛凌笑的奇怪,便上前推了一把,道:“小姐笑些什么,可有告诉李伯伯你回来了,今儿早上想吃点什么啊,这一月多都去哪了。”

  薛凌将被子踹开,捋着里衣要起床,却并没回答绿栀诸多问题,反问道:“这院子天天都那么热闹?一大早就能听见门外麻雀似的。”

  她还未完全清醒,语调冷冷淡淡,听不出情绪。若是搁在以前,绿栀定会想是不是扰了薛凌清梦,惹她不喜。现今却是早把薛凌贪睡的习惯忘了个干净,听她问起,十分得意的回答道:“小姐还不知道,李伯伯的药铺开张了,好些人来我们这求医呢,一天天忙的脚不沾地。”

  话音刚落,她便把那件袍子往薛凌手里一塞道:“可不能在这耽搁了,一会李伯伯开的方子又堆成山啦,小姐你可快些梳洗了,我抽空去看看厨房都有些什么早膳拿给你”。说完便小跑着往门外去,到了门口,又回过头懊恼道:“小姐可别在穿那衫子了,你的旧衣都在原处,娘亲浆洗晒过的。”

  薛凌瞧着绿栀没了影,在床沿边又呆坐了半晌。老李头开了个药铺,她昨儿回来就瞧见了,还看了大半个傍晚呢,怎能不知。存善堂,这名字倒是有意思的很。想来和平城起名一个路子,随口捡着吉祥话往那牌匾上套。

  思绪这么一跑偏,薛凌心头忽而就抖了一下。她见平城不平,安城未安,存善堂,能存住什么东西?她下意识要去摸手腕。左手搭上去才记起,昨晚回来此处后,平意就随手丢开了。即使江玉枫来了,她也未曾去找。没能触及那点熟悉的冰凉感,慌乱瞬间席卷全身,吓的她抓住锦被一角,直接掀到地上。

  然平意并不在床榻之间,情急之下,薛凌居然记不起昨晚是丢哪儿去了。赶忙起了身要寻,看见绿栀端进来的水还放着,走过去朝脸上撩了两把,才清醒了些。这个地方,老李头在一日,就一日是悬壶之地,一日是她薛凌的心安之所。

  此心既安,何意须平?她不必找的。

  晨间风微,床头荷包只轻晃了两下,里头孔明锁哑然。薛凌抹了抹脸上水珠子,依着绿栀所言去寻了旧衣。果然是好生浆洗过的,且应是老李头加了什么叶子花茎类的玩意在水里,一股子天然的草木气。

  虽惯来瞧不上这些风风雅雅,但闻着清新,总是让人心情愉悦些。绫罗软缎,离了也不觉得有啥,可这会一换上,又瞬间觉得胡人的衣物,真不是人该穿的东西。她本就不心疼日常所用,那件袍子落地上,又被来回着踩了几脚自是也懒得去捡了,搁着一会丢了便是。

  京中好广袖,女儿衣物多如此。宽松的袖沿难以遮住腕间那道疤,薛凌将里衣尽力扯了扯,瞧着铜镜里的脸与一月前似乎并无差别,才舒了口气。转而将自身包袱拖出,从里头拿出根婴儿手腕粗的参来,上头须子还系了根极好看的红绳。

  这应是最冬北处雪山林子里长出来的东西,宁城算是奇货,许是比京中价更贵些,买的十分不划算。但薛凌不辨药材,又不缺银子,只管找了家行当,财大气粗挑着贵的买。凡掌柜说声有奇效,她就往行囊里塞,压根没关注过那些物件都是哪的。

  这么一琐碎折腾,绿栀都在外转了几个来回,先招呼小伙计石头把要晒的药材晾到院子里,自己晒的东西,更便宜些。医药费便能给病人多省几文。

  炉子里也赶忙着添了新炭,自存善堂开张,这火就没熄过。四五种强身健体的汤药是日日都熬着的。有个轻微头痛脑热,也不必抓药了,就着喝一碗,不行再灌些走,倒省了诸多麻烦事儿。

  赵姨两口子也没闲着,她二人不识字,认不了方子,没法儿在前堂帮忙,便承包了存善堂一干人等衣食住行,外加给前来问诊的病人添茶加水。后院那块药圃满满当当种了数十种草药,自然也是绿栀的爹精心侍弄着。

  老李头早已坐在那搭脉,听得绿栀百忙中喊了一声说是小姐回来了,他倒是想去看看薛凌,却没忍心叫病人先等等。想着薛凌自会过来,也不急这一时。

  平城事?他这会还真没有问薛凌的打算。宋柏的话已经带到,多年心结已了。倒不是对弋寒毫无情谊,可这存善堂里啊,

  多的是活人水深火热,哪能时时惦记亡魂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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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章 佳偶

  早间阳光暖而不躁,院角那一棵石榴树上竟还有大团大团的浓烈,看模样,真是能开到七月中去。薛凌拎着人参,缓步转了一圈。遇到绿栀老爹正给药圃淋了水,见了她分外局促,恭着身子行李,一连喊了好几声小姐。

  薛凌心情好的很,干脆扬了扬手上人参道:“老伯客气,可要拿些参须去熬汤”。说罢也不等人答话,自顾扒拉下来好几根往人手里一塞走掉了。她不知这玩意能有个什么用,自来吃汤喝药的机会少,但听得那药铺掌柜把这东西吹的能起死回生,便大手笔的分了一份出去。想来,这老头子总是能补补的。

  齐府家风颇好,自是未曾有过什么苛待下人的事发生。绿栀一家在齐府也过的并不那么艰难困苦,只是到底高门大户规矩多,赵姨二人又都是粗使下人,免不了常有自贱身份。薛凌本也没在存善堂呆过几天,然每次相处,就这幅随性做派,反叫俩老人有些无所适从。大半辈子的尊卑分明,哪能忽而就天下皆平生呢。

  院里人群熙攘,但一眼看上去,几乎都是些鹑衣鹄面。薛凌倒想的透,但凡有几个钱,也犯不上到这来让老李头瞧。她当初买这小院,求的就是个静僻安稳,没想到这一闹,倒不输了临江仙。

  薛凌想的与现实有些出入,老李头的半吊子功夫,实在称不上良医。他自个儿也颇有自知之明,从不对人藏着掖着。但凡有拿不准的,就让病患另谋高处。这里之所以热闹,实则是药便宜,常有人去别处开了方子后来这拣药。

  且存善堂日日熬着各种药茶,有没有钱都能喝上一碗。只是,来晚了,便没了,故而一大早反成了院里最繁忙的时候。自薛凌出了房门,和绿栀打了好几个照面,也就是匆匆两句,然后又来来回回的奔忙。

  等她行至老李头坐诊处,也没能立马进屋,还好几个病患等着求医。存善堂的凳子都不太够用,有些人就顺势坐在门前石阶上。这种嘈杂地儿,薛凌惯来不喜,这会居然也心平气和的站着看了好一会。

  瞅着终于有个空档,便揉了揉脸,让笑容更灿烂了些,进屋高喊:“李伯伯”。手上那只人参被提至空中,摇晃的甚是欢快。

  老李头虽挂记薛凌,却一直未得闲,瞧着少女蹦跳进来,赶忙站起身喊“小少爷”,只是才看了薛凌一眼,目光就被那截参吸引了去。三两步跑到薛凌面前,双手接过来仔细看着,连声问“这哪来的?”。看了好一阵,仍没舍得放下,道:“竟是真的,这得多少年能长这么粗。”

  薛凌得意中又添了些不屑,仰头走到老李头原本坐着的椅子旁,一翘脚,分外嚣张的坐到椅子上,道:“当然是真的,本少爷还能走了眼”?她没深究过药理,好东西却是见的多了,哪能被人糊弄了去。

  屋里还有寥寥数人站着,箪食瓢饮本就养的一副凄苦相,加之来这的多少是有病气在身,对比之下,倒衬的薛凌格外娇俏玲珑。

  来这存善堂的,多是知道有个绿栀姑娘花儿一般嫩,今日又见跑出来个小姐也是果儿脆生模样,少不得要暗自揣测薛凌身份。屋里几个人自然也是好奇者甚,本是要顺嘴问老李头一句,也好多套套近乎。瞧着薛凌这一番动作,又自称少爷,着实是傻了眼,只交头接耳私语,倒无人上前搭话,更莫说是来催老李头了。

  薛凌从来就没拿不相干的人当过一回事,桌上还有些方子药材放着,她也不收敛,顺势就把脚搁了上去,又道:“李伯伯今儿个别看了,让他们明儿再来吧。”

  如此说辞,屋里更是安静的可怕,已有人踱着脚往后退。底层呆惯了的人,察言观色的功夫一流。薛凌语气中半点没有尊敬的意思,老李头念叨的也是“小少爷”。搞不好,人人称颂的李大夫,只是面前这小姑娘家养的下人而已。

  她说的无礼又不近人情,却并没人跳出来指责薛凌铁石心肠。怕惹祸上身也好,怕给老李头添麻烦也好,这些最普通的芸芸众生,大多能忍则忍,尽可能的不去与富贵官家起冲突。

  倒是老李头总算把眼光从人参上移开,郑重道:“说的什么话,疾病之事,可是能拖的?你且先去歇歇,晚间再过来”。嘴里说着,还不忘紧两步上前,一手将薛凌的脚从桌子上推了下去,又忙不迭的将桌上药材收了,念叨道:“糟蹋东西。”

  薛凌脚突然凌空,身子跟着前倾了一下,只看老李头唇形微动,就知道他要说这四个字,果不其然一字不差,乐得又笑出声。在平城,老李头日常似是有些怕她,大话也不敢说一句。今儿好,神态语气之间,都露出些薛弋寒的味道来。

  她倒也不恼,朝着老李头手里一努嘴,道:“什么糟蹋不得,你提溜着的东西够把这铺子买下来,我踩两片叶子怎么了”。说完又笑的随性,这铺子本也是她买下来的啊。

  老李头这才记起手上宝贝还没放下,对着周围赔了个不是,说稍等些。接着小心翼翼的拿了个盒子将人参收起来,又来哄着薛凌先去歇歇。他是对薛凌是有些畏惧心理,平城里没什么东西消遣,就他一天到晚收集些七七八八的东西研究着怎么治病救人。

  这小少爷跟着鲁文安养的一身怪毛病,你越不给她什么东西,她就非得拿到手。有些药材本就得来不易,哪经的住人拿去当个玩耍。故而老李头在那的时候,防薛凌如同防贼一般。日常更是不敢得罪了,唯恐这么个祸患去他屋子里闹个翻天。

  可那时候,平城无病人,药再贵,也是死物。今天站着的,都是活生生的人。膏肓之症自不必说,就是偶感风寒,没准也能要了命去。他见得薛凌仍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生了些许薄怒。

  等回过神,又记起这尊大神,压根没人压得住。真惹着了,虽不至于开不了门,总是能想法设法的添写乱子来。此处尽是老弱病残,不比平城精壮汉子,哪儿经的起折腾。因此又换了语调哄着薛凌先出了门。

  薛凌对老李头的想法清楚的很,她本想撒个娇,这一月不见,也不见老李头心疼两句。目光扫了一圈,却又瞧见屋里人都一脸巴巴的等着,终是不愿意拂了老李头面子。反正撒娇这活儿,她干起来也不怎么擅长。

  绕到厨房随手捡了个馍,薛凌便回了自己房。一边扒拉着纸张,一边往嘴里塞着东西。墨磨的分外细腻,信也写的顺手。这一封,也就是先跟拓跋铣通个气儿,计划可以正式开始了。

  因着石亓那狗东西,她迟了这大半月。虽在鲜卑,曾递了一封信,说自己还要布局些日子,但拓跋铣实在太过通透,拖的越久,越容易出问题,得让江家找个路子赶紧送过去。

  骨印已经翻了出来,狼毫刷上一层墨汁,再放置于纸上小心翼翼的滚了一圈。纹路繁复,虽瞅着毫无章法,却是别有一种凌乱之美。这封信一去到鲜卑,拓跋铣就会提出他要的钱粮之数。

  到时候,借霍家的手送出去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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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4章 佳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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