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兔眼迷离 第119章

作者:嗑南瓜子 标签: 古代言情

  佳偶(三)

  火漆封印,放进信筒,瞧着午饭还要好一会,薛凌又急着办事,便拿着信想先去江家走一遭。一出门,江府的暗影就跳了出来,问要去往何方。那会的好心情一下子又没了大半,她三番五次交代江玉枫不要留人在此处,现儿瞧着都是白费唾沫。

  暗影显是瞧见薛凌变了脸色,赶忙解释道:“非是少爷多心,大婚在即,齐小姐外出若让人看见,不免横生枝节,有什么事,让小的代劳即可。”

  薛凌捏了捏手里信筒,微皱了一下眉,到底是没说什么。她齐三小姐的身份虽是没见过几个人,但招摇过市运气差了也难说。不去也没什么大碍,终不过是让江玉枫找个苦力去递信罢了。

  如此一想,便把信筒递给暗影。暗影伸手接时,薛凌却又指尖带力,捏着一时未放,轻言道:“千万莫让我在这方圆百步之内看到你,如果看到了嘛……”。她笑笑,松了手,道:“我看到脚,就把脚留下来,看到手,手也就回不去了。”

  说到此处,薛凌往存善堂里头瞧了两眼,似乎是怕老李头听见,又转过来对着暗影,突而恶了语调,道:“若是头也被我看到,江闳也保不住你。信筒里有地址,给我让江玉枫百里加急递往鲜卑,王宫南门,”薛“字为凭,自有人接应。”

  说完自个儿回了屋,不去江府,在这存善堂多消磨一阵时光也好。朝事问江家,远不如问霍云婉来的快。而要去宫里,得等晚上。算算,她能在这座小院呆一整天,实在令人欣喜。

  等到日中,人丁渐稀,绿栀终于得了空,欢欢喜喜的端着茶水进了屋,道:“小姐这是去哪了,连个口信也不带,存善堂开张那天,我可是等了你好久”。她掰了掰手指头,又道:“小姐你不知道,咱们的生意可好了。”

  绿栀说道此处,又小有幽怨,道:“可惜药铺生意好,实在不是什么好事。再说李伯伯总是白给人药,一对账本,咱还亏出去不少呢。”

  薛凌从一堆纸张里抬起头来,她回来翻了半天才从床缝隙间把平意找出来塞袖子里。算得江府的狗运气好,那会出去竟是没带着。以前从未离身,昨儿一放下,就忘了拾起来。想滑出来时才记起,这是存善堂外。

  “小姐这般看我做什么”?绿栀本是坐在茶桌边,见薛凌抬头不说话,捧了茶碗过来,道:“李伯伯煮的甘草茶,甜丝丝的可好喝啦,我拿井水冰过,小姐要不要?”

  薛凌却是飞快的将刚涂过的三次张纸揉成一团,道:“不必了,我不怎么爱吃甜。”

  绿栀仍不死心,道:“不是很甜呀,小姐试试嘛。也真是奇怪,桃花酥那么甜的东西,小姐你又喜欢的紧,我差小石头去买啦,一会就回来”。说着她把茶碗搁薛凌旁边,又顺手去收那一堆纸团,只说是废弃了要丢掉。

  薛凌手疾眼快拦了一把,上头东西,多不能见人,她还没来得及烧,绿栀就闯了进来。这位的习惯倒是改的飞快,连门都不用敲了,哪儿还有一丁点在齐府做下人的样子。

  绿栀不知薛凌在想什么,她每日来去,赶着趟儿似的,若是进个门还得问问允不允许,药锅子早在炉子上熬干了。何况这院里几个人,生身父母自不必提,老李头也是拿她当自家女儿看,剩下个小帮工石头就更不用说了,如此随心所欲过了快俩月,规矩一词早就忘到了九霄云外。

  且她替薛凌收拾过数次笔墨东西,见着纸上来来往往都是百家姓,也就没记起要不要不避讳什么。这会见薛凌动作大了些,方觉薛凌是不是学了些别的东西,在练字啥的,不好意思给人瞧见。一个官家小姐,只懂百家姓一书,说来确是有些丢人。

  然她自认为和薛凌亲近,最近又被院里几个人捧着宠着的骄纵,此刻就起了和薛凌打闹的心思,故作凶狠要抢,道:“小姐写的是什么,都不敢给我瞧了,我非要看看。”

  除了齐清霏,薛凌少有和这个年岁的女儿家玩笑经历。但即便是齐清霏,也没接触过她在谋划的事。对上这场景,她连周旋都不会,又恐纸团流落出去给存善堂带来祸事,脑子一急,平意就从袖子里滑了出来。

  绿栀手已经伸到面前,纵薛凌拿捏得当,削掉的是桌上纸团,她仍被吓的不轻。寒光过处,纸团被挑起来,又化为碎纸纷纷扬扬往地上飘,绿栀也跟着“咚”的一声坐地上。

  她看不懂剑招,只觉得,自己手再晚缩分毫,一定会被削下来。

  屋里叽喳霎时凝滞,薛凌想伸手去扶,顿了顿,却只端起桌上甘草茶一饮而尽,道:“帮忙收拾了”。言罢一甩袖子出了门。明明她是最喜欢存善堂这一院子人的,却不知为何,反而缺了些耐心。

  病人仍是时不时的有,老李头自然也没歇下。薛凌门口站了半晌,绕到后院角落石榴树处,捡了根粗壮枝丫躺了上去。捏到右手腕处,便懊恼丛生。这京中诸人,开开心心迎她回来的,一只手就能数过来。随口扯两句谎,拿回纸团就是了,偏偏自个儿就甩了平意。

  无聊处又多了些烦闷,薛凌想挖俩草根来嚼。看了一圈,这地儿应是被绿栀的爹翻过,一根杂草叶子都找不出来,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

  纸上写的都是什么呢?无非就是那档子见不得光的破事儿。她找不到人商量,只能写出来一条条的去理顺,惯来如此。只是,现如今又多了个拓跋铣参合其中。

  信一到拓跋铣手里,就该是哄着苏家出财,骗着霍家出人。等拓跋铣拿到了东西,就会把过往与霍家来往的全部物证送给她薛凌,再帮忙把霍云昇骗到宁城去。到时候,京中就只剩霍准。先行扣住他,就算御林卫还有大半是霍家亲信,也是群龙无首,不足为惧。

  薛凌思绪略停,不知道李阿牛现在在御林卫是个什么位置?倒是要找个点儿去瞧瞧。

  等霍家死透,她就得帮拓跋铣把想要的东西拿到手。不知当初魏塱与拓跋铣谋朝,是不是也和她那晚在鲜卑如出一辙?毕竟,拓跋铣说的是“当初魏塱允我西北八城,不料事后反悔。如今我学了个乖。”

  他瞧着薛凌,挑眉道:“你先替我拿下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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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章 佳偶

  鲜卑王宫不似中原烛火暖黄,几个黑铁盆里炭火熊熊,晃得满室光影流离。薛凌握着手里酒樽,想瞅一眼无边月色。却发现此地建筑不过画虎类犬,远不是京中那般推窗见天地的和合之道。这么一想,连带着觉得这屋里空气都有些流通不畅,让人呼吸急促。

  见她许久不答话,拓跋铣逼问了一句:“不愿意?”

  薛凌微抬头,直视着拓跋铣,道:“魏塱要分你个八城十城的,是他怕自个儿捏不稳这千里江山,可我不怕。要让我分点东西出去,除非是我不要才行”。她将酒樽放到桌上,又缓缓将平意滑出来横到二人中间,一歪脑袋,道:“你看,西北最末的平安二城,我也想要。万一我许了你四城,到时候,拓跋王是要绕过去呢,还是踏过去啊?”

  拓跋铣哈哈大笑,他知道薛凌肯定不会给,却以为她会假意答应,没想到竟是一口回绝,还堵的他说不出话来。亮了平意,估摸着是想提醒自个儿剑穗解药的事,此人一心诛帝,却跟霍准一样,并无无叛国之意。能跟他沆瀣一气,不过权宜之计,可即使是权益之计,有些假话,她也不愿意说出口。汉人的想法,真是极有意思。

  薛凌并不急着解释,只懒懒道:“我不信,霍准胆敢许你四城。沈家的地儿,他拿不到,自家的地儿给了你。西北可就不能让他站着说话了。既如此,何必敲到我身上来。你这么巴着霍家做什么?难道是恨不过当年魏塱耍了你一遭?”

  她故作狐疑的看了看拓跋铣,又道:“不应该啊,当年鲜卑南下,一路如无人之境。拓跋王只要不退,没准真能拿下西北八城呢。”

  薛凌越说越讽刺,其实她根本就没打过仗,偏此时固执的认为,若当年平城无恙,薛家还在,根本就不会有这场祸事。以至于到最后,她都不知道针对的是拓跋铣,还是在发泄对魏塱的恨意。

  拓跋铣并不恼怒,看着她,笑意未停,道:“我跟你们那皇帝一样的聪明,这拿的住的,才是自己的。怎么,你爹没教过你这个?”

  薛弋寒当真没教过这个,他的儿子生来只是为防。防的人,手绝不能握着,要尽量坦荡荡的张开。不然,别人就以为你会攻。鲁文安也没教过,目之所及,只要薛凌想要,都是她的,不用去担心拿不拿的住。

  一提到薛弋寒,薛凌就多有落寞,沉默了半晌道:“你终不过就是问霍准拿些钱粮,养活你们胡人牲畜罢了。他许你多少,我给你双倍之数。事成之后,我们分道扬镳,再想要什么,各凭本事。”

  拓跋铣知她是在骂人,道:“在汉人眼里,粮食比人珍贵。在鲜卑,牲畜就跟汉人的粮食一样珍贵,这么看,你所谓的牲畜,可比汉人高贵多了”

  薛凌难得在口舌上落了下乘,冷了脸道:“所以拓跋王是应了我,还是不应?”

  “应,我怎么不应?只是你们皇帝言而无信,你们的相国又拿一道限市令来糊弄我。我怎么知道,东西给了你?你不会一脚把我踢开?”

  “我回去之后,会先给你一半。拿到手之后,你替我将霍云昇骗往宁城即可。”

  “霍家二儿子已常驻宁城,再骗一个前来,可不太好办”。拓跋铣略作沉思,拒绝的干脆。他三年前见过霍准一家,知霍云昇把持京中禁卫权。这两年老东西似乎和汉人皇帝不对付,这个节骨眼儿离京,无疑是给魏塱可乘之机,霍准不会做这种蠢事的。

  “我相信拓跋王有办法,毕竟,你们……情深义重。”

  拓跋铣又笑的大声,道:“对对对,他与我情深义重。三年前进京,便是霍家替我接风洗尘,哈哈……”

  “这么个情深义重的人,我不能为了一点粮食就把人卖了吧。你又不肯给我四城,这事儿着实很难办啊。”

  拓跋铣自认为已经暗示的很明显了,然薛凌这会却当真没领会到他的意思。鲜卑当年为何放着到嘴的肉不要了,又舔着老脸去与魏塱讲和?总不能是拓跋铣突然良心发作罢。

  汉人早就中原一统,然胡人五部还是一盘散沙。小点的羌和匈奴及其别部已不足为患,偏还剩个羯如鲠在喉。以前还能忽悠两句,近些年羯皇那个老东西却似乎突然开窍了一般,各种阳奉阴违。

  当年本想与汉人联合,以中原八城及数年钱粮支持去彻底收服五部,不想最后魏塱出尔反尔,不惜以一个公主之死逼他一战。既堵住天下悠悠众口,免叫人传言皇帝与胡人合谋,又保住原本许给他的土地,还能彻底至薛弋寒于死地。

  真不愧应了那句奸诈。

  拓跋铣倒也不恨,反正大家都是各怀鬼胎。他若完全没防着魏塱,战事也不会起的那么快。只是,他虽攻破梁数座城池,却不敢就此画地为胡。三月正值青黄不接,鲜卑春草未盛,饿了一冬的羊马都体力不佳,粮食也不够吃。且他觉得有些奇怪,这仗打的太过顺利。

  若说汉人经久未战,兵事懈怠,那又没办法解释为何一座小小的平城需要那么久才能拿下。他经历了魏塱一事,尚心有余悸,自是事事怀疑有诈。且无忧公主的死,让汉人不可能在短时间内与他求和,鲜卑现在又没有能力马踏京城。这仗无休无止的打下去,不知道要持续到什么时候,羯皇又蠢蠢欲动。

  正好霍云旸领兵出征,他二人在京中也碰过面,熟人相见,话不必说明。以后想在中原要点什么,不还得有个中间人么。魏塱是绝不可能了,霍家,似乎还有点希望。该抢的也抢了个够本,倒不如扬长而去。内安,方能攘外。

  然而薛凌从来没有过这些雄图大志,自然难以瞬间想到拓跋铣要那么多的钱粮是为了去征服整个草原。她见不得拓跋铣这般耀武扬威的样子,冷道:“你想要什么,我能给的都给。”

  拓跋铣想要梁,她可以说自己不拦,但是绝不能答应送。其他的,都可以。

  “我要羯。我替你杀了霍准,你替我看着沈家”。拓跋铣似是拿不准,迟疑了一下,道:“我没说错吧,西北的另一半,是沈元州。有了足够的粮草,只要你能拦住皇帝不让沈家伸手援羯,这整个草原都是我的囊中之物”。他站起来,伸着双手,志得意满的看着薛凌。

  “你帮我拿到羯,我便帮你把魏塱也杀了。按你们中原人的规矩,杀了魏塱,皇位就是你的。你不是要各凭本事,事成之后,你我就各凭本事。这个天下,你我一争。薛凌,你敢不敢?”

  薛凌“噗嗤”笑出声,拓跋铣说的慷慨陈词,她听着实在逗乐。这高高在上的王,说起自己想要的东西,与她十二岁那年想要兔子的模样似乎没什么差。也是这般手舞足蹈,比划着喊“我非要所有白色的兔子都归我一个人,阿爹也不能抢。”

  她话都未说完,鲁文安就抢着附和:“对对对,都是你一个人的。”

  于是薛凌学着鲁文安附和道:“敢敢敢,争争争,我帮你拿羯”。

  魏塱是一定要死的,既然拓跋铣乐意援手,用不用的到先不说,应下来总是好事。在这之前胡人内部要做什么,实在无关紧要。之后嘛,她确实是要与拓跋铣争一争,当年兵围平城之事,总得有个了结。薛凌没多想,答应的飞快。当年的事儿,羯族也有份,狗咬狗,先死掉一个有什么不好?两败俱伤也成啊。

  然第二天她便被石亓绑了去,继而知道石恒被扣。再细想与拓跋铣对话,万般无奈,只得千方百计的把二人给捞出去。若羯族已经是拓跋铣掌中之物,那这趟鲜卑之行,白费功夫不算,万一拓跋铣把自己卖给霍准,才是真正的偷鸡不成蚀把米。

  可现在,石恒二人应已返羯,薛凌自己也已到京,老李头一群人安好无恙,与拓跋铣谋划的事情便正式提上日程。递信,筹粮,霍家,羯。她谨慎的很,理清楚一桩,便涂掉一桩,本不用如此担忧给给人瞧了什么去。

  只是,最后“石亓”两个字写的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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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章 佳偶

  有了这么一回尴尬事,再相逢,绿栀明显不如早间自然,行为举止间多有局促。薛凌摸了两把袖间,生硬道:“有些事,你不知道也好。”

  薛凌自是唯恐给这里惹了祸事,绿栀哪能明白其间道理。本就委委屈屈的,听她这一说,越发觉得是薛凌看不上自个儿,却忘了在齐府,二人真正身份有别的时候,薛凌也并没摆过什么小姐架子。

  说到底,原不过是绿栀心有戚戚。昔日鱼目,突而成了粒明珠。人前喜不自胜,人后,总是有那么点微末惶恐。拥有的一切,并非她自己得来的。如果此生不曾遇见薛凌,齐府树倒,她只是四散的猢狲而已。

  人没有的时候,也就罢了。若这一生,她一直是个下人,没准也就安安乐乐的去过完这一生,有什么艰辛困顿,忍忍就过了,谁让自己是个奴才呢。偏偏她尝了那么一点糖,从此白水就难以下咽。

  可这糖,是薛凌带来的。在绿栀无法确认自己能捧牢的时候,就少不得去担心,会不会,有一天,这糖又会被薛凌收回去。她待老李头如亲生父亲,拿存善堂作此生心血,报恩尚在其次,更多的,是唯恐自己哪天又要回到过去。她希望,有朝一日,能守得住手里的东西。

  可此时,她还守不住。

  好在绿栀心思纯良,除了有些自怨自怜,倒也没生出什么嫉恨心思。在其他几人面前掩饰的也好,并没谁瞧出来什么不对劲。薛凌看她眼间朦胧,似是要哭,便叫了绿栀到屋里想找个什么东西送去,缓和一下气氛。

  然她久不在苏家,手头也没什么好玩意,翻了几翻没找着合适的。烦心又起,干脆抓了一把银票塞过去只说是反正老李头贴钱,给他贴个够,说罢再不管绿栀,静心去描帖子。

  一整天众人都忙忙碌碌,膳食也简单。薛凌难得吃的慢条斯理,光阴就这一刻静好。待夜幕垂下,她就要从存善堂滚出去,回薛宅,带上东西去霍云婉那,想想这些破事,能拖一刻是一刻。

  “活着真是件倒霉事儿”。幼年的薛凌还不太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只是被薛弋寒骂的狠了两句,学着一个将士的口气抱怨。

  鲁文安难得正经:“你瞎说什么,看你每天想干嘛就干嘛,想去哪就去哪,倒霉什么。”

  “那怎样才算倒霉?”

  “嘿,就是你干的每件事,实际你都不是很想干,可你不干吧,你又忍不下那口气!你看你爹。算了……你不要看你爹。”

  碗里汤仍是加了不知名的草药,渣滓没滤干净,薛凌喝到嘴里,毫不顾忌形象,“噗”的一声吐桌子上。老李头见怪不怪,赵姨二人强行装没看见,绿栀那会见了银票也不高兴,此时反被薛凌这个举动逗的偷笑。

  也许,她总算觉得,薛凌和她平等了些吧。

  用完饭,还间或有人来。薛凌终是开了口赶人走,又跑到老李头房里道:“李伯伯,你陪我一小会,我要走了呀。”

  老李头正对着一个方子研究的仔细,他医术不佳,来这的又多是穷人,难得见到什么好方子。若遇上人从别处求来的名方,就要花费诸多时间去查验各种药理,以求从里面求知一二。

  听见薛凌喊,一抬头,看见薛凌斜倚门前,忽而眼前一酸。他太久没见过薛璃了,不是平城的小少爷,是藏在黑暗里的那个病秧子。每次他进去喂完药,就要走。幼小的薛璃缩在床上,软软的喊他“李伯伯,你再陪我一小会啊。”

  老李头从不敢多留,他怕梦回当年。他总会想,是不是自己学艺不精,所以导致柳玉柔不治,薛璃体弱。所以他喜欢看到薛凌,喜欢看薛凌趾高气扬,喜欢看薛凌打马飞舆,哪怕薛凌多半时候都是没大没小的喊他“老李头”。

  他还是喜欢,喜欢薛凌一身轩昂的少年气。

  而此时,他的小少爷没了,他的小少爷活成了后院那个病秧子。

  老李头手忙脚乱的将药方塞回柜子下,结结巴巴的问:“你……去……去哪”?他大概是吓的,竟怀疑薛凌是得了绝症,从此也只能被困在一间屋子里,可怜兮兮的喊:“你伯伯,你再陪我一会啊。”

  薛凌拍了拍手,进去拉了把椅子坐下来,手搁在桌子上,头也爬上去,懒洋洋的道:“去……去给我爹讨个公道”。她顿了一顿,又艰难的吐出几个字:“以后,我就来的少了,你可少贴点钱吧。”

  “怎么少来呢?你不跟李伯伯住一起”?老李头搓了搓手。他从来没有在薛凌面前自称过伯伯,现在说出口,觉的百般怪异。

  “来的多不好”,薛凌忽而惊喜的抬起头道:“要不你们去平城吧,等我办完事就去找你们”。她又黯然的趴回去,道:“不行不行,那地现在还是霍狗的。”

  “小少爷……”

  “算了……”,薛凌一挥手,她有一肚子话想跟老李头说,说宋柏,说宋沧,说薛璃,可什么也说不出来。她二人一个根本不会撒娇,另一个完全不知道怎么哄这个少爷,磕磕绊绊好一会,薛凌觉得多留也是徒惹伤感,起身便要回屋收拾东西走。

  老李头要挽留,却找不出什么好借口,焦急中把薛凌送的那根参拿了出来,道:“小少爷等等,能否帮我把参切的薄一些,好入药。旁人没那个气力,拿去大点的药铺,怕是要不少银子,还得被扣下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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