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慎钰不由自主地凑近她。

  春愿心咚咚跳,他越来越靠近,鼻尖都碰到了她的脸,她居然有些紧张,“你要不要喝点酒?我,我专门给你烫的。”

  唐慎钰唇角浮起抹坏笑,吻了上去。

  春愿一惊,立马别过脸,“大人,你,我,我没准备好。”

  唐慎钰稍有些失落,他摆了摆手,故意替她整了整发髻,嘿然道:“别误会,我是瞧见你的簪子斜了,想替你扶正罢了。怎么,你以为我想和你那样啊?”

  春愿横了他一眼,咕哝了句:“我还不知道你,惯会趁人之危的,之前还欺负我来着,趁我喝醉了……”

  唐慎钰还当她说的是老久以前的事,失笑着道歉:“行,是我错了,那我自罚一壶好不好?喝醉后让你欺负回来。”

  唐慎钰刚要去和拿酒瓶,忽然眼前一花,唇被她吻住……她吻的很小心,蜻蜓点水般,一下下的,后面,她索性起身,直接斜坐在他腿上,勾住他的脖子,咬了口他的下巴。

  “嗯……”唐慎钰闷哼了声,抱住她的腰,反客为主,深深吻了下去。

  二面交接,他吻到了她的眼泪,有些苦涩。

  “阿愿…阿愿”唐慎钰喃喃,舌尖刮过她的下巴、脖子,一口咬了上去……

  拥吻了一会儿,他们紧紧抱在一起。

  春愿贴在男人身上,手从他的衣襟偷进去,放肆地抓他胸膛和胳膊,最后手掌停在胸口,去感触他强有力的心跳,炽热的体温。

  “大人,时间过得好快啊。”

  唐慎钰温了下她的头顶。

  是啊,过得真快。

  这一年,他们从互不相识,到如今的相拥相知。

  从一开始的相互利用,到如今的坦诚相待。

  一起爱过、恨过,又一起经历过生死和悲欢离合。

  阿愿,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爱你、很想你、很怕失去你……

  唐慎钰摩挲着女人的背,警惕地扫了眼四周,轻声道:“左右咱们的关系人尽皆知,也不用偷偷摸摸避着人,以后有什么消息,若不是人命关天的要紧事,你让衔珠送信儿。这姑娘泼辣大胆,又和你是表亲,她阖家的荣耀前程系在你身上,会效忠你。”

  春愿立马反应过来不对劲儿,“你是因为邵俞贪银子,觉得他不当用了么?”

  唐慎钰并未否认,只是说:“邵俞之前跟我提了一嘴,说想退出长安,带着侄儿寡嫂隐居。他的心都散了,怎么会尽力给咱们做事?”

  “这事他倒没跟我说。”春愿失笑,“大抵是打定主意离开,所以才在账上动手脚,毕竟后半辈子养家糊口要很多钱。”

  唐慎钰笑笑,没接这话茬,邵俞要真只是贪点银子,那还是好事,就怕他……

  “对了。”唐慎钰问:“你有没有再见过雾兰?”

  春愿摇头,“好像十五那日过来请安,正好我进宫去了,就没见到。她给我送了串求来的佛珠,还有一套她亲手做的中衣。”

  春愿叹了口气:“我一看见她,就想起了以前的我,本想拉扯把她,没成想她对那个裴肆痴心不改,那我便成全她,让裴肆把她领走了。好端端,怎么忽然提起来她?”

  唐慎钰蹙眉,他最近派人暗中盯邵余的同时,也探查过雾兰。谁知竟得知,雾兰娘家大门锁了,数日间无一人进出。

  一定是出事了。

  “你怎么了?”春愿手附上男人的侧脸,“从周予安出事前,我就发现你忽然变得很紧崩,心事重重的。之前我同你说,我威吓了裴肆,你更是前所未有的惊诧,还凶了我。你素来冷静克制,可上回在佛堂外头,你面对裴肆却一度失态,变得有些暴躁……方才你冷不丁的又提到了雾兰,你的不安,是和裴肆有关吗?如果他真的威胁到了你,我替你收拾他,好歹当了回公主,咱也不能白浪费这权势。”

  唐慎钰宠溺地揉了揉女人的脸,笑道:“傻子,你的确是受宠的公主,有势力,却没权力,顶多威吓威吓他而已。他从前背靠着郭太后,现在陛下也挺信重他的,再说……”

  再说那条毒蛇行事诡祟难测,布局作恶几乎不留半点痕迹。

  他不怕死,也敢和裴肆斗一斗,就怕连累了阿愿。

  “慎钰…”春愿见他眼里又一次出现狠厉杀意,掰正他的脸,让他面对自己,“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裴肆威胁到你了。”

  “不是。”唐慎钰故作轻松,笑道:“我想着,你过年肯定要赏赐下人,雾兰伺候了你一场,你也得顾及她,别叫人说你刻薄寡恩。”

  只要阿愿给了赏赐,按规矩,雾兰阖家必须要来公主府磕头谢恩的,届时就能知道那姑娘家发生了何事。

  如果雾兰也出事,那就太蹊跷了。

  唐慎钰没表现出任何异常,抱住女人轻轻摇:“别搭理裴肆,一个字都不要和他说。”

  春愿扁着嘴:“可我不喜欢他欺负你。”她轻抚着男人的胳膊,愤愤道:“那次我和你吵架,他干麽要拿船桨砸你,还专往伤口上砸,真是个黑心鬼!还有这回,干他什么事,他非上来凑热闹,在你面前耀武扬威的,大半夜赖着不走,非要给我送卷宗。”

  “挑事儿呗。”唐慎钰冷哼了声:“他早都察觉出你对周予安有敌意,这头明着讨好你,那头却暗中耍手腕。”

  春愿一怔:“耍什么手腕?”

  唐慎钰怕阿愿知道后惊慌,没将裴肆和周予安私下见面说出来,笑道:“我的意思是,裴肆现在到了御前,为稳固在陛下跟前的地位,少不得要使出浑身解数奉承你,明着装作毕恭毕敬,背后指不定怎么骂你呢。而且他记恨我打了他一耳光,趁着咱俩闹别扭,几次三番的恶心我。我肚量大,没把死阉人的那点阴阳怪气放眼里,反正你听我的,不要搭理那人,晦气。”

  脏活儿,就交给我。

  “嗯。”

  春愿倚靠在男人怀里,打了个哈切,莞尔:“太晚了,要不你今晚就住这儿吧。”

  唐慎钰坏笑,身子故意往后撤:“不让我走,你想做什么?本官真有点怕怕的。”

第134章 扇子缎子 :扇子缎子

  其实说是在公主府留宿,唐慎钰最后还是回了家。两人说了半夜的话,临别前缠绵了会儿,这才依依不舍地告别。

  一夜好眠。

  次日就是除夕,天刚亮,春愿就起来拾掇。为表向慎钰姑妈的敬重,原本想穿的端庄些,可刚穿上华服,就犹豫了。万一姑妈和堂弟堂妹们太敬畏“公主”这个身份了,年夜饭谁都不敢说话,反倒没意思了。

  她让衔珠从拿了十几套素简的衣裳,挑来挑去,都要头疼死了,红的不能穿,毕竟周予安那祸害刚死,慎钰昨儿还吃了云夫人的闭门羹,情绪还是有些低落的,得穿淡雅些。试了几套,终于挑了套秋香色灰鼠皮里子的小袄,首饰则戴了支金凤步摇,一对银杏叶的耳环,一顶掐丝镶珍珠项圈。

  这期间,她派人源源不断地往唐府送东西,妆花缎、摆件、各类干货补品,她忽然想起那日去慎钰屋子,实在有些太素简了,于是让人给他拉了套黄花梨木的家具去……

  顺便,她派邵俞往平南庄子也送了些补品银子,孤儿寡妇可怜,周予安既死,仇恨也该终结,就像慎钰说的那样,这辈子总不能一直活在仇恨里,人要往前看。

  晌午的时候,春愿刚准备出门,连台阶都没走下,忽然一个小太监气喘吁吁地跑来,跪下行了个礼,头扭向后头,“启禀公主,陛、陛下来了。”

  “啊?”

  春愿一愣。

  登时间,她就瞧见宗吉等人从院门进来了。宗吉个头又拔高了些,如今完全褪去了少年的青涩,长成个成熟的男人,他的面相是那种一笔勾勒到底的清隽文秀,但眉毛却浓黑的张扬,眼神已经渐渐有了城府的雏形。

  宗吉外头穿着件玄色大氅,走路间,能看得见里头穿的是朝服,应该是祭祀罢还没来得及换衣裳,就匆匆来公主府的。

  在宗吉身后,跟着黄忠全公公和裴肆。奇得很,裴肆今儿脸有些红肿,他人白,所以能清晰地看见左右脸颊似乎是……掌掴过的指痕?谁打他了?宗吉还是郭太后?

  就在春愿愣神间,宗吉已经一个健步跨上了台阶,俯身凑到春愿面前,在他阿姐面前摆了摆手,笑着问:

  “阿姐这么精心打扮,打算去哪儿啊?”

  春愿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她今早一趟趟地往唐府送东西,估摸着宗吉已经晓得了。

  “没去哪儿啊。”春愿抿唇笑。

  宗吉见阿姐桃腮绯红,杏眼含情,一扫先前的悲痛颓气,整个人明媚鲜妍,就像颗耀眼的明珠,让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

  “阿姐,朕发现你好像变了。”

  春愿心咯噔了下,脸瞬间发烫,紧张起来,“你什么意思呀?”

  “朕说,阿姐越来越好看了。”

  宗吉自然地拉住春愿的手,“外头冷,咱们去花厅说话。”

  黄忠全踏着小碎步,紧随着陛下,忽地,他发现裴肆两眼发直,三魂六魄丢了一半,怔怔地盯着台阶。

  黄忠全轻推了把裴肆,低声问:“提督,你怎么了?”

  裴肆身子一颤,如梦初醒,他揉着双眼,打了个哈切,困倦不已:“昨晚没睡好,有些困。”

  黄忠全人精,看破不说破,昨晚裴提督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出来后脸就肿了,铁定是挨了“赏”呗,他下巴朝里头努了努,“你瞧瞧,公主一笑,陛下都高兴了,恕小弟多一句嘴,越是这时候,咱越得小心些。只要将里头的两位贵人伺候好了,那咱以后才能安枕无忧了不是?”

  “是啊。”

  裴肆疲惫笑笑,随黄忠全一道进了花厅。

  花厅里暖如春昼,陛下正和春愿热络地说着话,内侍们依次奉茶、捧上点心果子等物。

  裴肆面带恭谨的微笑,不敢流露出半点真实情绪,躬身侍立在皇帝身后,正巧迎面就能瞧见那女人,她真的如陛下所说,一夜间变了很多,像枯萎的荷花忽然逢了捧水,一层一叠地绽放着生命力,还有美丽。

  “昨晚他给我拉了贺礼,足足一车呢。”

  裴肆听见这话,眼珠转动,有意无意地瞥向那女人。

  宗吉端起茶抿了口,笑着问:“为什么说是贺礼?阿姐有什么喜事?”

  裴肆不由得攥起拳头,大年三十是她生辰,她真是高兴得连脑子都不带了,怎么大剌剌地把这事说出来。

  他刚准备上前,说两句旁的替那蠢货遮过去,却听见春愿笑着说:

  “以前说好了的,他要亲手给我准备生辰宴,没想到为了一点事,竟恼了半年多。”春愿眼里浮起抹哀伤,真假掺半道:“我五岁上父亲没了,之后的十八年颠沛流离,几乎没过上一日舒心日子。他说了,要把从前的十八年空缺全都给我补回来。”

  说着,她伸出脚,大大方方地让阿弟瞧她的绣鞋,“这是他送我的,他说,希望我不要再耽于过去的痛苦,让我穿上新鞋子,能踏实、勇敢地走下去,人就活这么一辈子,他想我每天开开心心的。”

  裴肆听了这话,恶心得简直要把隔夜饭吐出来。

  她无父无母,从小到大不知受了多少白眼和欺凌,最是缺爱,所以只要人施舍她一点好,她就能记一辈子。

  沈轻霜如是,皇帝亦如是。

  而今唐慎钰看她还有利用价值,就削尖了脑袋讨好她,她还就吃这套了,真是蠢不可及!

  裴肆垂眸瞟那双鞋,样式普通,不怎么样。

  不经意间,他瞧见她脖子左侧边,有两块小小的、像蚊子叮咬过的红痕……

  裴肆瞬间血气翻涌,嫉恨的火都要把他烧化了,隐在袖中的手攥成拳,偏面上云淡风轻的,甚至唇角还浮着抹“欣慰”的笑,似乎在说,公主驸马总算和好了,小臣真是“老怀安慰”。

  “朕还是看他不顺眼。”宗吉将茶盅搁下,不满道:“若不是他私心过甚,非要提拔他那个不成器的表弟,也不会害的阿姐接二连三的受伤,他还瞒着朕,真是可恶!”

  春愿见宗吉动怒了,忙笑道:“那也是情有可原,到底他受周家恩惠太多,有时候情义真的难两全,顾的了这头,便会辜负了那头,好在他及时醒悟,没有再纵容下去。”

  宗吉显然怒气未消,皱着眉,“若不是念着阿姐,朕早都发落了他!”

  “是是是。”春愿起身,蹲身给宗吉道了个万福,“多谢陛下开恩。”她两臂划了个大大的圆,“陛下是大肚子弥勒佛,能容天下人、天下事。”

  宗吉噗嗤一笑,看见阿姐如此欢喜,他就算再不满、再气愤,也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他手指向裴肆,“传朕口谕,等过了上元节,就叫唐慎钰官复原职,告诉他,这段时间多陪公主散心,也多在佛祖跟前反思反思,若是再惹得公主难过,朕可饶不了他!”

  “是。”裴肆躬身微笑,“小臣这就去办。”

  春愿想起昨晚和慎钰说话,提起了裴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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