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绍祖摇头:“这段时间咱们的人一直盯着,邵总管确实和裴肆有接触了几次,但似乎也是公主府修花园子的事,具体他们见面说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私底下倒是没有再见过。还有就是,您之前猜测邵总管会有异动,他确实暗中往外运送银子宝钞还有字画,看样子,不日就要离开京城了。这也是个不简单的人物,仅伺候了公主一年,就捞了那么多!”

  唐慎钰手指点着桌面,陷入沉思。

  邵余是他多年好友,出于信任,他才让其入公主府教阿愿念书识字,并在中间传递消息。

  自打出了乌老三的事,他本能对邵余起了两分疑,确实派人监视跟踪过邵余一段时间,可并没有发现不妥,这才放松了监控。

  邵余若只是贪点银子,那倒不算事,世人谁不爱钱?可他要是和裴肆有往来,收裴肆的银子,那真的麻烦了……

  想到此,唐慎钰拳头砸了下桌子。

  桌上的蜡烛似乎都感受到了男人的杀意,惊吓的左摇右摆。

  他被裴肆阴了!

  这次也是阴差阳错,褚流绪杀了周予安,这对知道内情的怨偶双双暴毙。

  可若是这俩人没死,那么很可能的结果,就是他用“王复明杀妾案”对付周予安,而周予安为了自保,反咬他一口,说不得阿愿也会被拖进来。

  他差点就在睡梦中被人弄死了!

  可有一点他想不明白,裴肆为何要把卷宗给阿愿,明明卷宗一旦现世,周予安必死无疑,而周予安目前来看,是一枚很好用的棋子,还不到抛弃的地步啊。

  总之,这是个很突兀、很奇怪的举动。

  “为保首辅和公主,无论如何,哪怕耍阴招儿,本官也要想法子宰了那条狗!”

  薛绍祖立马明白大人这句杀狗是什么意思,单膝下跪,抱拳道:“大人只管吩咐,属下万死不辞。”

  唐慎钰心里初步有了个计划,他扶起薛绍祖,低声吩咐:“你方才的提议倒是点醒了我,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你继续盯住裴肆,让李大田盯邵俞。”

第133章 温柔旖旎 :温柔旖旎

  次日,腊月二十九。

  唐慎钰一早就派人给阿愿递帖子,说他下午过来送些东西,好久没吃府里的姜蓉砂锅鱼了,希望来时,公主能再给他烫一壶热热的羊羔小酒。

  明儿就过年了,他还是放心不下姨妈,便去了趟平南庄子。

  他很早就给姨妈买了各类珍贵补品,也给婴孩备了摇车、小衣服小枕头,谁知去后发现庄子院门紧闭,白灯笼在寒风中摇曳,甚是萧索。

  老仆人出来说:今年家里接连丧事,夫人没那个心思过年,见天掉泪,幸好跟前还有个孙子,日子才有点盼头。唐大人还是请回吧,正月里也最好不要来走亲戚,夫人身子才好些,仔细见了您又动怒病倒。

  他没敢进去,在正门前磕了三个头,央告老仆人把东西拿进去,好歹算他的一份心意。

  那老仆倒是犹豫了番,答应了。

  谁知他刚走没几步,就看见这些礼品被下人从庄子扔出来。

  ……

  姨妈怕是不会原谅他了。

  离开平南庄子后,唐慎钰策马赶回长安。

  谁知去公主府才知道,皇后今儿宣阿愿进宫了,估计早了是回不来的。

  他回家睡了一觉,天擦黑后将那十八件大小生辰礼装车,独自出了门。

  去了后发现,公主府正门灯火辉煌,离得老远就瞧见阿愿等在外头,她穿着件兔毛领白披风,手里抱着汤婆子,冻得缩脖子跺脚,时不时地掏出小镜子补妆。

  听见这边有动静,阿愿面上一喜,匆匆整了下钗环,忙往下跑,谁知踩到了裙子,差点跌倒。那些嬷嬷、公公们吓得连声叫“殿下别跑,当心脚下”。

  “慢些。”

  唐慎钰下了马车,笑着迎了上去。

  春愿看见他,心里欢喜,不经意间瞧见他眼角眉梢带着些许愁。

  她想起今儿晌午入宫前,曾派人去唐府知会了声,谁知扑了个空,侍卫回禀,说大人去平南庄子了。

  估计又吃了个闭门羹。

  “酒都给你预备好了。”春愿还像过去那样,去牵他的手,谁知唐慎钰的手就像被针扎到似的,扬起避开了。

  顿时,两个人都愣住了。

  唐慎钰懊恼不已,摊开手给她看,尴尬笑道:“你别误会,原是今早擦刀,不当心把手掌剌伤了,我怕弄脏了你的衣裳。”

  春愿一瞧,果然他掌心有条红肿的伤口,寸许长,并不深。

  “那你瞧过大夫没?”春愿轻声询问。

  “这么点小伤,撒点药粉就行,看大夫就矫情了。”唐慎钰大手一挥。

  气氛稍有些尴尬,两个人忽然都不说话了,静悄悄的。

  唐慎钰轻咳了声,指向身后的马车,笑道:“我给你带了些东西,就你上次在我家见过的那些,你,要不去点点?”他不好意思地拍了下头:“我真是糊涂了,怎么说这种话。”

  春愿试图打破这种“破镜重圆”的“生分”,抿唇一笑:“可是得点点,十八件,一件都不能少。”

  春愿侧身,做了个请的动作,“那,进去吧。”她带男人往里走,温声道:“你想吃的砂锅鱼做起来麻烦,要把鱼悬挂在炖着的鸡汤上头,要靠那点热气慢慢地将鱼蒸熟,肉全掉进汤里才算好,这太考验功夫了,我是不行,所以一早就叫厨娘预备着了。其余的几个菜是我亲手做的,嗯,都是你喜欢吃的。”

  唐慎钰心里暖极了,一时间嘴倒笨起来,不知道说什么,老半天才挤出一句:“辛苦你了。”

  他觉得这话太客气了,其实这段时间,他心情烦闷,可以说刻意躲着不见她。虽说昨儿和好了,可到底有些……不自在。

  他试着打趣:“为了你这些好菜,我可是空了一整日的肚子。”

  春愿眉一挑:“是吗?你若是吃不完,我可不依的。”

  唐慎钰嘿然:“看来今晚在劫难逃,怕是得撑死了。”

  “呸。”春愿打了下男人的胳膊,啐道:“会不会说话啊,大过年的什么死不死,不吉利,赶紧给我呸掉。”

  唐慎钰闻言,吐了下舌头,照她的话做了,朝地上呸了三下。

  两人开了几句玩笑,气氛很快活络起来,不像方才那样尴尬。

  饭摆在了小佛堂。

  侍女们端着各色珍馐,鱼贯进入,由邵俞亲自布菜。邵俞将酒壶浸到热水里,笑得眼睛都眯成了条缝儿,恭谨地弯着腰,将银筷子搁在筷枕上,“奴婢可有日子没见大人了,呦,您可清减了不少。”

  唐慎钰摸了把脸,“这次去扬州走水路,被江风冲了头,狠狠病了一遭。”

  听见这话,春愿顿时紧张起来,忙问:“有没有吃药?”

  “吃了的。”唐慎钰张开双臂,在女人面前转了一圈,“瞧,差不多都痊愈了,我是练武之人,身子比一般人要强壮些。”

  “那也不能大意了。”

  春愿转头吩咐邵俞,“去给孙太医下帖子,让他过来一趟,嘱咐他,再多拿些上好的伤药来。”

  “不用了。”唐慎钰笑着嗔,“我这么点小风寒,吃两贴药就好了,何至于聒噪孙院判,他可是侍奉陛下的。其实今晚过府里,实是我恩师万首辅有点事要同咱俩商量,我怕他说会吓着你,就先过来跟你打个前哨……”

  唐慎钰没再说了,他从钱袋里摸出十两银子,塞到邵俞手里,“这一年劳烦你侍奉公主,实在辛苦你了,钱不多,就当是兄弟的一片心意,你去打些酒吃。”

  “嗳呦!”邵俞不敢收,连忙往回推,“大人折煞奴婢了,伺候殿下是奴婢的本分。”

  “收着!”唐慎钰把银子塞到邵俞怀里,眼里忽然燃起暧昧不明的火,不太好意思一笑,俯身凑到邵俞耳边,悄声说:“明儿就过年,你给你侄儿买些零嘴儿。我和公主要说一会儿话,怕闹出什么动静惹人笑话,少不得还要劳烦总管再替我调度一番,莫要让人过来打搅。”

  “您太见外了。”

  邵俞躬身行了个礼,圆乎乎的脸像喝了酒似的红,双手关上门,带着下人们退出了佛堂小院。

  春愿面红耳热,轻咬住下唇,她自然听出来“动静”是什么意思。

  蓦地,她发现唐慎钰不太对劲儿,他屏住呼吸,侧身站在门边,透过门缝往外看,完全没有方才的松弛愉悦,相反,整个人非常警惕紧绷。

  春愿走过去,轻拍了下他的胳膊,“你在看什么?”

  “嘶-”唐慎钰被吓了一跳,他合上门,摇了摇头:“没事儿,咱吃饭罢。”

  春愿觉得他有些怪,满腹心事的样子,而且似乎是在防备着邵俞。

  “万首辅有什么事找咱们?”春愿随他一齐入座,温声问。

  “没什么事,不用去。”唐慎钰拿起筷子,吃了块肉,他是故意在邵俞跟前提起万首辅的,郭太后最忌讳阿愿和权臣来往。

  若此人和裴肆私下有来往,应当会将这事儿报给裴肆。

  忽然,唐慎钰眉头蹙起,一个箭步冲到门口,再次把门打开条缝儿看,看了足足半盏茶的功夫,这才松了口气,闷头走回来,坐下后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是邵俞不对劲么?”春愿覆上他的手,摩挲着他的骨节,望着他。

  “嗯。”唐慎钰点头,他还不能将自己的猜测告诉阿愿,便换了个由头,凑过去悄声道:“邵俞手脚不干净,你知道吗?”

  “这事儿啊。”

  春愿往男人碗里夹了片烤鸭,“雾兰以前私下同我说了几次,我也查过,邵俞确实在账目上做过手脚,但他对我还算忠诚勤谨,再者看在你的面儿上,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几个闲钱罢了,没必要伤了忠仆的脸面。”

  春愿叹了口气:“其实贪千儿八百银子不算什么,莫要像周予安似的,心都坏了……”

  春愿刚说出这话就后悔了,猛地抿住口,偷偷看向唐慎钰。

  唐慎钰轻抚了下女人的头发,柔声道:“不用这么小心,你说的又没错。”他连忙避过这个令人不开心的人和话题,笑着问:“今儿皇后宣你,有什么事?”

  春愿摇头一笑:“宗吉和太后闹不开心了,好像是因为什么削藩,我也不懂。这不,又把皇后夹在中间了,娘娘想让我抽空了劝劝陛下,太后年纪大了,让他多让着些。再就是……”

  女人神色有些黯然,低头笑道:“明儿就是年三十,郭太后不想让我出现在宫里的除夕宴上。太后的意思是,宴上有许多皇室宗亲,少不了喧闹,而我身子素来孱弱,在府里清静安养便好。皇后娘娘怕我心里有什么,劝慰了番,还赏了许多东西。”

  唐慎钰剥了只虾,喂给春愿,笑着安慰:“这种宴会着实没什么意思,要强撑着精神头假笑寒暄,还不如在自己府里自在快活。若是你不嫌我家简陋,明儿就到我家里过年,我姑母一直念叨你呢。”

  “好啊。”春愿精神一震,心情大好,忽然一阵反胃,忙将虾仁吐出来,她连喝了好几口茶来往下压恶心。

  “怎么了?”唐慎钰轻拍着女人的背,让她好受些。

  “没事儿。”春愿摆摆手,“在皇后宫里吃了蜜酥,太甜腻了,像糖水里捞出来似的,到现在还卡在心口子上,偏这今儿的虾做成了甜辣的,没的让人难受。”

  唐慎钰笑道:“你是北方人,是吃不惯这种带点甜的饭食。”

  春愿从果盘里拿了颗青皮橘子,“我喜欢酸酸辣辣的。”

  “就跟你脾气似的。”唐慎钰一笑。

  聊了会儿,气氛慢慢热了起来。

  忽地,春愿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握着唐慎钰的手,她竟像第一次和他亲密接触般,有些不好意思,默默收回。

  谁知男人追着抓住了她的手,低头笑,那青涩的神情,如同情窦初开的小少年。

  “咳咳。”春愿另一手扇着脸,东张西望,“你有没有觉得有点热?”

  “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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