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说小爷的坏话? 第118章

作者:风歌且行 标签: 天作之合 甜文 古代言情

  她向萧矜说起过此事,萧矜只说他们构不成威胁。

  陆书瑾不知道这个“他们”,指的是梁春??x?堰和谁。

  “茶的味道如何?”陆书瑾问。

  “尚可。”梁春堰答。

  陆书瑾看着他,沉默着,又耐心地等了一会儿。

  梁春堰终于开始说正事,“你该走了。”

  陆书瑾仔细分辨,确认这句话不是“你该上路了”,她疑问,“我去何处?”

  “离开云城。”梁春堰道:“不走的话,你就会死。”

  陆书瑾忽然明白,梁春堰并非对她有恶意,他应该是从别的地方得到了什么信息情报,提前知道了她将要面临危险,所以才来走这一遭。

  这让陆书瑾放下心来,暗松一口气,说:“这么说来,梁兄是想救我一命?”

  “谈不上救,不过是想偿还一份恩情罢了,说到底那日在百里池,也是因为你的突然出现,刘全才对我停了手,否则我定会破坏原本的计划。”梁春堰的语气稀松平常。

  “那如今云城百姓深陷泥沼,困于水深火热之中,梁兄也没有任何想要施救的想法吗?”

  “萧家与叶家的斗争,究其根本便是三皇子与六皇子的斗争,我不过是一个卖命的,不会插手其中的任何事,谁是最后的胜者,我便为谁效力。”梁春堰说。

  他的黑眸极其淡漠,没有慈悲,也没有善恶。

  陆书瑾被他的眼神冻得浑身发冷,“可你看六皇子一党,其中叶家坏事做尽,前不久来的贾将军也将人命视作蝼蚁,六皇子为夺王位暗地里不知沾了多少无辜性命,残害多少忠良,如此君主,值得你效忠吗?”

  梁春堰侧目,将视线落在门外。夜色浓重,檐下的灯被点亮,洒下一片光明。

  他静静看着,平添几分孤寂。

  “那么你就能肯定三皇子是位明君吗?”他声音轻缓,慢慢地说道:“陆书瑾,皇权斗争本就没有善恶之分,我自记事起便被培养为只听命令的棋子,如今旧主将逝,我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让这场斗争公平。”

  陆书瑾听后,当即了然。

  梁春堰不想入局,其一不想承担选择的后果。

  不论三皇子与六皇子用什么方式夺位,日后是不是明君,与他都没有关系,他只效忠,不做选择。

  如此一来,哪怕六皇子登基之后昏庸无道,□□误国,那也只是六皇子的支持者犯下的错误。

  其二则是不想冒险。

  若是他在其中站错了队伍,最后胜者是另一方,那么他也没命可活。

  正如萧矜所言,梁春堰算不得恶人,这场巨大的博弈之中,他只是个站在局外的冷漠之人罢了。

  陆书瑾道:“我记得你曾说过,你只愿忠明主,侍明君。”

  “所愿非所得,不过人间常事。”梁春堰神色淡淡,喝完最后一口茶,站起身道:“我只是来给你传递这个讯息,你要走要留与我无关,我还有旁的事,先告辞。”

  劝告未果,陆书瑾也并未出口挽留,沉默地将他送出了大门。

  至少他的劝告并不是假,陆书瑾知道自己即将面对危险,但她须得仔细考虑究竟是听梁春堰的话逃离云城,还是继续留在这里。

  她回到房中,重新坐在灯下,心境却不复之前平静。

  或许正如梁春堰所言,她即将面对的危险会让她丧命,逃,是唯一的办法。

  但她想到了背对着百姓向贾将军下跪的乔夫子,也想起萧矜临行前夜盯着她的眼,认真说会守护云城的样子。

  犹豫仅仅从心头晃过,她就已经做出了决定。

  陆书瑾起身将之前夹在书中的纸拿出,折起来置在烛火上,纸张点燃的火光映在她的面容,将她眉眼的坚毅描绘得分明。

  蒋宿的伤已经处理过,脸还是红肿的,右边的眼皮泛着紫色淤血,眼睛畏光,他就用黑得的绸布遮住,只露出还能够正常使用的左眼。

  他坐在桌边,神色焦急,像是忍耐了许久,终于没忍住,催促道:“你为何不说话啊?”

  房间的另一边,梁春堰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根长棍,棍的另一头系着细绳,吊着一块香喷喷的红烧肉,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在刘全面前晃着。

  刘全不知道多久没有闻到肉香了,像一只狗似的伸长脖子,左右摇摆着追逐那块忽远忽近的红烧肉。

  梁春堰神色淡然地逗着刘全,“你想让我说什么?”

  “你救不救陆书瑾?”

  “不救。”

  “等下,你可能还需要再好好考虑下。”蒋宿的气势又弱了下来,说道:“别急着下定论……”

  “你再问多少遍,我的答案都是一样的。”梁春堰。

  “为什么呀?陆书瑾不也是你的朋友吗?你就忍心置他于危险不顾?”蒋宿原本还能强装镇定,听了这话却绷不住伪装,露出急色。

  梁春堰转头,笑了起来,但笑意却未进眼中,“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让你产生了我是个好人的错觉?谁生谁死,与我有何干系?我在这云城之中没有任何朋友,”

  蒋宿语塞,不知如何回答。

  “你……”梁春堰将他上下打量,语气凉薄,也带着浓重的嘲讽,“都被打成了这样,何不老老实实呆在家中,何必做这些徒劳无用之事?我不杀你,也只是因为你实在无能,毫无用处,所以才懒得动手,若是撞到了别人的面前,取你性命不过手起刀落的事,你还没明白自己的弱小吗?”

  蒋宿瞬间沉默下来。

  他的伤只休养了一夜半天,日暮能够下床走动之后,他就赶紧跑来找梁春堰,求他去救陆书瑾。

  但得到的答案只有拒绝。

  他先前还能再厚着脸皮坚持坚持,在梁春堰拒绝的时候好声好气地让他再想想,但现在听了这番话,自尊心被踩在脚底时他最先是感到怒意,以及梁春堰的冷漠无情让他无比愤恨。

  但紧接着,他的心底涌出一股无能为力的绝望,和巨大的委屈。

  那只尚为完好的左眼刹那就变得赤红,蓄满了泪水,饱满的泪珠从眼眶滚落。

  “对,你说得对!”蒋宿用袖子狠狠擦了一把眼泪,原本肿着的脸当即疼痛无比,激出了更多的泪,他却像毫无感觉似的愤然起身,不顾身上的疼痛大声喊道:“我知道我自己蠢笨!很多事情看不懂也想不明白,想知道萧哥的下落就只能日日去萧府蹲守,挨了一顿打才换得萧哥逃走的消息,我也知道我自己无能!明明知晓陆书瑾有危险,我想要救他却只能来求助于你!我的确可以躲在家中,去逃避那些危险,只等着将来恶人占领云城,我也不过是云城之中千千万万受苦受难的百姓之一。”

  他急喘了口气,语气中的愤怒褪去,化作无尽的难过,哭着说:“可我就是怕!怕那些我不闻不问,当个缩头软蛋的时间里,萧哥被逼至绝境,朔廷哥遭受迫害,陆书瑾也身陷危险,想到这些,我如何能够心安理得地躲在家中避难?”

  “或许我什么都做不到,什么忙也帮不了,但我宁愿做错,也好过什么都不做。”

  蒋宿,蠢笨无能,是个胆小鬼。

  只能用自己的办法,笨拙而努力地保护他所重视之人。

  “而你,明明可以做到却选择冷眼旁观,才是真正的懦弱之人!”他冲梁春堰喊了一通,擦着不值钱的眼泪转身离去,泄愤一般狠狠摔上了门,表达自己对梁春堰冷漠的不满。

  房中寂静,刘全的一双小眼睛瞪得老大,看着被重重甩上的门,又小心翼翼地去看梁春堰的神色,心中对蒋宿狂骂一通,生怕梁春堰因为这一顿大喊而生怒,转头来折磨他。

  然梁春堰却只是看着门的方向,眉眼间依旧平淡,毫无波澜。

  “啧啧啧……”吴成运躺在床上,头枕着双臂,翘着腿说着风凉话,“这小子胆子越来越大了,都敢冲你吼了,有个词叫什么来着……持宠而娇?这不给他个教训?”

  梁春堰凉凉地瞥他一眼,“当初教书先生是你杀的吧?因为他故意教你乱用成语?”

  吴成运打了个哈欠,含糊说:“谁知道呢?可能是吧。”

  又是皎月高升,又是一个满藏心事,惴惴不安的长夜。

  贾崔和吕泽参与了接风宴之后,就住进了叶府,次日也没闲着,见了云城知府叶鼎,其后便是接连不断的应酬。

  二人初来此地,须得将人认全,更何况贾崔是个好杀残暴之人,若是谁都不认识,到时连着同伙也一并杀了,才是坏了大事。

  于是叶鼎抓着人几日都不放,带着他认人。

  贾崔的小心思不少,他自然是想多立些功,只有现在努力一把,等到六皇子登基之后,他才有机会封个大官,捞些丰厚的赏赐。

  季朔廷说要抓陆书瑾,却也一直没有消息,贾崔便坐不住了,派人去打听,得到陆书瑾住在城北的租赁大院的消息,贾崔立即命人去捉拿。

  却不想并未抓到陆书瑾,反而是抓到了个杨沛儿的人,大院之中的人都说她与陆书瑾关??x?系亲近,经常往来,定然知道陆书瑾搬走之后去了哪里。

  贾崔命人拷问杨沛儿,那女子瞧着很是怕痛,但嘴巴紧得厉害,翻来覆去只说不知道陆书瑾的位置,贾崔正急得心焦,恰逢一个名唤何湛的人找上门来,报出了陆书瑾的现居之地。

  贾崔大喜,一大早天都还没亮,就逮着人前方城东的小宅院之中,亲自去抓陆书瑾。

  他带着人走到小巷之中时,就瞧见有个人怀中抱着一柄长剑,沉默地坐在门边,他看见了贾崔等人,却没有丝毫慌乱,缓缓站起身来,慢慢抽出利刃,呈现出挡门之态,仿佛等候许久。

  贾崔心说这是哪个不怕死的,当即抽了刀打算上去砍人,走近时才发现眼熟,骂道:“他娘的,怎么又是你小子?前几日没挨够是不是?”

  此人正是蒋宿。

  他脸上的伤只剩下隐隐淡痕,右眼还有些微肿。从拿剑的姿势可以看出来他不常用剑,再配上一副严肃凛然的表情,让他看起来有几分滑稽。

  但他站得笔直,指尖因过度用力地抓着剑柄而泛白,一副不怕死的模样,咬着牙道:“有我在,你休想踏进这扇门!”

第85章

  只记得季朔廷说会给他报仇。

  贾崔带领士兵闯入云城之后, 头前几日城中混乱不堪。

  萧府被这批外来士兵抄了个底朝天的消息不胫而走,没多久人人皆知萧矜弃家而逃,不见踪影。

  老子是守国的大英雄,儿子却是只知道吃喝玩乐, 大难临头了便自个逃走的软蛋, 萧家百年威名赫赫, 皆毁于这个无用的嫡子之手, 一时间萧矜被百姓们唾弃不齿,怒骂不止。

  云城没了萧家庇护, 被彻底遗弃。许多身披戎甲, 腰佩利刃的士兵在繁华的街道上来回巡逻,凶神恶煞, 常常当街动手殴打百姓, 乱砸路边小摊,一时间云城各处的商铺都闭门歇业, 百姓也罢工躲在家中, 不敢再出门乱走。

  昔日繁荣喧闹的云城瞬间变得萧条,街上即便是有行人也是脚步匆匆,只剩下那些佩刀的士兵当街站守。

  好在那些士兵像是受过什么叮嘱, 虽肆意殴打百姓,欺压良民,但没闹出人命来。

  陆书瑾相当沉得住气, 只要没人找上门来, 她就绝不主动出去,只在家中习字念书, 关于辱骂萧矜的那些传言, 她也听而不见。

  三日后蒋宿上门, 模样鬼鬼祟祟,一见到陆书瑾就拉着她的胳膊神神叨叨地让她躲起来。

  但陆书瑾能躲去哪里呢?她除了这座小宅院之外,根本无处可去。

  说到后来,蒋宿的语气都变成了央求,他拽着陆书瑾的手,说要带她逃出运城。

  陆书瑾却拒绝了,温声细语地让他坐下来,拿了些治疗伤痛的药给他。那是她当初看见萧矜总是面对着危险,不知何时就会受伤,所以才想着买些外伤药,以备不时之需。

  蒋宿这一顿挨得不轻,哪怕是过了三天了,他的右眼仍肿得只余一条缝。

  陆书瑾稳定了他的情绪,问他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蒋宿便将那日他在萧府所遭遇的事说出来,虽然提及了季朔廷倒戈贾崔一事,但蒋宿也很快地辩解,认为是萧矜不在城中,季朔廷孤立无援才会临时倒戈,定然是出于什么无可奈何的原因。

  然而陆书瑾一听这话,其实就立即明白了季朔廷的用意。

  萧矜的计划一定正在进行,哪怕她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他离开云城隐匿身形,而季朔廷留下来稳住贾将军,一人在暗一人在明,共同展开计划。

  如今萧矜的父亲和兄长据消息传言死于北疆,他既要安顿好萧府之中的人,又要面临着巨大的危险与贾将军博弈,仿佛行走在悬崖边上,稍有不慎便能被叶家贾崔一党撕咬得鲜血淋漓。

  而季朔廷身上的压力也不小。季家原本一直都是站于中立,但现在三皇子战死,余下的党羽和皇帝那则“不见尸身不传遗诏”的圣旨与六皇子势力斗得极为激烈,季家显然有意偏向六皇子,季朔廷要背叛整个季家与萧矜同谋,他所面临的不仅仅是“不孝”的难关,还有无家族势力支持的那种如履薄冰的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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