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后第二年 第34章

作者:相吾 标签: 情有独钟 近水楼台 古代言情

  桑萝只能拼命拉住缰绳,事实是适得其反,缰绳拉得越紧,马驹受到的禁锢越重,也就越暴躁,桑萝随着马颠心脏都快跳出喉咙了,她拉缰绳的手都是汗。

  她方才想起管家,也不敢转身,只在马上叫管家,而那马疾驰起来,那管家哪能追上?他早就束手无措,只能急得跺脚了。

  事到如今,桑萝也不再抱有任何幻想,眼睛一闭,也只能去认命地估算人摔下去是要断腿就好还是直接丧命。

  此时却来一声大喊:“阿萝,你别跳马!”

  桑萝那本已经快松开的手陡然一紧,又拽住了缰绳,就听身后传来马蹄急促的嘚嘚声,桑萝慌乱中一侧眼,发现是不知何时来的岑妄骑马追了上来,他边骑边喊道:“别怕,离跨栏还有些距离,我在前面等你,路过我时,把缰绳抛给我,然后你死死抱住马就可以了。”

  桑萝胡乱地点点头,岑妄已经往前头去了。

  要不要相信他是一个问题。

  赌断腿还是摔断脖子又是一个问题。

  但这两者其实只是一个问题。

  桑萝揪着缰绳,终于在岑妄一声“阿萝!”的大喝中,把缰绳抛了出去,她扔得有些偏移方向,但岑妄还是飞扑住了,然后猛地一拉缰绳,劲力往下,身上的肌肉鼓胀都把衣料绷紧了,手背手腕上都是暴突起的青筋,但就这样,他竟然把马给降伏住了。

  马被缰绳禁锢着,被迫低下头去,四蹄却不甘心地还在地上扑蹬着,整个身子都颠了起来,又开始晃着桑萝,这次桑萝没等岑妄喊,很果断地跳了马。

  但她着力点没选好,落地时把脚崴住了,她吃痛地一皱眉,岑妄道:“我要松手了,阿萝,你避开。”

  桑萝便当没事人似的,一瘸一拐地往边上走去,但还没等走太远,她的身体就被强有力的胳膊抱了起来,她下意识挣扎,岑妄道:“是我,我松了缰绳,那马又要发疯,我得赶紧带你离开。”

  桑萝挣扎的动作在权衡利弊下只得稍许收敛了。

  她回过头去看,那马果然发了怒,咬了回缰绳后,又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岑妄身上,预备追了过儿,而她耳畔是岑妄的喘/息声,他的体力很好,抱着她还能健步如飞,三两下就越过跨栏跳了出去。

  他脚步不停,直往用来休息聊天的屋里去。

  那管家也紧张地跟了上来:“世子妃没有事吧?”

  他这话问得心虚,方才那情况多凶险他也是看在眼里的,若不是岑妄及时感到,恐怕等那马跨栏时桑萝就得从马上摔下来,脖子都能摔折了。

  果然,岑妄一听他这话,脸就放了下来:“你是怎么想的,随随便便就找了匹马让世子妃骑了?你……”

  “岑妄,”桑萝的脸色有点难看,“是我让他教我骑的。”

  岑妄对桑萝说话时,声音还是放缓和了些:“确实是你的命令,可是他明知你不会骑马,作为你的师傅,理应保全你的性命,马场的马对你陌生,他应该先让你和马待久些,让马熟悉你的气味,等你上马时,更该些牵着缰绳带你熟悉一下,而不是任你发挥。所以还是要罚,自己回去领板子去。”

  那管家也知道自己的错,因此不多说什么,应下了。

  岑妄发落完管家,便蹲下了身,用手握了桑萝的腿来,桑萝紧张地要抽回去,但一来二去就扯到了脚踝处,疼得嘶声起来,岑妄道:“明明扭伤了脚,怎么还一声不吭的?要不是握见了你走姿不对把你抱走了,你还真打算自己一瘸一拐走到这儿来?你的脚还要不要了?”

  桑萝道:“你当时还在制服那马,难道我还叫你不成?只是扭伤了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几步路的事,忍忍就过去了。”

  “你叫我,我当然就过来了,你看,我后面是不是过来了?”岑妄边说边脱了桑萝的鞋袜,他一直握着桑萝的腿,桑萝想蹬他也没用,何况他刚才也救了自己,要是真不客气地蹬他,桑萝还是有些下不去脚的。

  桑萝只能垂着眼眸看岑妄在检查她的扭伤,只是这么会儿,脚踝处已经肿了起来,但桑萝已经看不到了,她眼里只有岑妄挂着汗的脸颊,抿直唇线的认真,以及眼眸里无法掩饰的担忧。

  真的无法在掩耳盗铃下去了。

  桑萝轻声问道:“岑妄,你是不是喜欢我?”

  岑妄道:“夫君喜欢娘子,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吗?”

  桑萝闭了闭眼。

  那一刻,她多么希望这一切都只是自己是在自作多情。

  岑妄道:“还是要上药,我先带你回王府。”

  他又俯身来抱桑萝,桑萝用胳膊肘把他撞开了,岑妄微微吃惊地看着她。

  桑萝道:“我自己可以走上马车。”

  岑妄道:“你走不去……”

  “岑妄,我知道你骑术肯定比管家好,但我宁可让管家来教我骑马,也不想拜托你,你觉得是为什么?如果你不明白,现在我再用实际行动告诉你,即使我现在崴了脚踝,我也宁可一瘸一拐走到马车去,而不是让你抱我过去。”

  岑妄的脸色微变,桑萝的话像是一记重锤落在他心头。

  “我不认为你会喜欢我,”她道,“就算你亲口承认了,我也只会把它当作一则无聊的笑话听。”

  岑妄面色发白:“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五个字。

  一个连理由都算不上的敷衍回答。

  岑妄木木地站着,看着桑萝重新穿好鞋袜,然后一瘸一拐地往外走,她走得又慢又笨拙,没有两步,就因为疼痛而需要停下来歇歇。

  岑妄闭了闭眼,还是径直走去,把桑萝抱了起来。

  桑萝惊叫:“你干什么?”

  她做防卫的一巴掌拍出去,正好扇在了岑妄的脸上,那清脆一声,让两人同时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我……”桑萝想了又想,还是不知此时该做什么,只准备岑妄随时把她扔到地上去。

  但岑妄只是看着她道:“我不明白,这身体是你自己的,你为何就是不知道心疼一下你自己?”

  这时是,前世落胎那次也是,都躺在了血泊中,宁可自己疼着也不要他救。

  “我再混账,也不值得你拿身体来跟我置气。”

第四十三章

  回去的马车上, 桑萝一直缩在角落里,连和岑妄对视都没有,更谈不上对话。

  岑妄更是一言不发, 气压低低地在那坐着。

  等到回了王府,岑妄倒是又来抱桑萝,岑妄的力道大到可以把失控的马降伏住, 桑萝根本挣扎不过他, 何况此时又伤了条腿,此时更是直接变成了岑妄这块案板上的鱼和肉, 任他宰割。

  这让桑萝脸色更差了。

  前世被叶唐强迫的恐惧和阴影在此时几乎要遮盖过了脚上的疼痛。

  她任着岑妄抱着,往庭院深深的王府内部走去, 等回了院子, 坐在了床上, 她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还是唤月小声提醒她:“姑娘,你手上松些力, 仔细手疼。”

  桑萝这才意识到在那个过程中, 她因为紧张, 左手右手一直紧紧地掐在一处。

  桑萝望着手上的痕迹, 从没有如此刻般意识到一个问题,岑妄是个男人, 还是个比叶唐更强健有力的男人, 如果他要强迫她,她根本没有办法躲掉。

  上辈子岑妄不喜欢她都还能和她做,这辈子他已经流露出了对她的兴趣, 恐怕更加拦不住他。

  桑萝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而此时的岑妄还在外面忙前忙后, 先是让人把军中用惯的药给桑萝送去, 后来想想不放心, 军中的药向来猛些,怕桑萝作为女孩子承受不住,因此岑妄又赶紧去请大夫。

  怕别人太慢,他是自己骑马去的,三两句话交待了缘由,就拎着大夫走,那大夫年迈,被他折腾的,到桑萝屋里还没缓过气来。

  但到底不敢得罪岑妄,大夫只得给桑萝看了,倒不是很严重,按时那药敷了,养上段时间也就好了。

  大夫走时还在嘟囔:“自己就是打仗的,平时伤也没少受,这伤到底重不重自己还看不出来吗?这一路急得,让我还以为是个濒死的病人呢。”

  桑萝听着大夫声音慢慢远去,知道岑妄是把他送出去了。

  她轻轻吸了口气,唤月忙问道:“姑娘可是又觉得疼了?”

  桑萝摇摇头:“无碍,只是方才我觉得……”

  转眼岑妄又进来了,桑萝便住了嘴,只看着他。

  岑妄叫她那目光盯着,明明什么事都没有,却无端有些心虚,道:“阿萝,我方才想到你伤了后,夜里不大方便,因而我想……”

  没等他说完,桑萝便道:“有唤月在身边伺候我,她夜里睡觉也警醒,我不会少照顾的。”

  唤月忙点头。

  岑妄也只是提一嘴,他知道按照现在桑萝待他的态度是绝对不可能让他贴身照顾的,因此也不算失落,只道:“那白日里我多来照顾你就是了。”

  桑萝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道:“岑妄,你要不要纳个妾?”

  岑妄几乎觉得自己听岔了:“什么?桑萝你方才说什么?”

  桑萝一脸认真,不似玩笑:“我觉得你应该纳个妾。”

  岑妄斩钉截铁地拒绝:“不纳妾,我这辈子都不可能纳妾的。”

  桑萝道:“你到了年纪,需要女人。”

  岑妄道:“我有你了……”

  他最后那音提了上去,像是后知后觉回转过来,但因为不甘心,因此尾音了显得格外苦涩。

  岑妄明白,又不是很明白地说着:“你什么意思?”

  桑萝道:“就是你理解的意思。”

  岑妄道:“你希望我们之间有第三个人?”

  桑萝道:“其实我们之间一直都可以有很多人。”

  岑妄被桑萝这话惊住了,他有些无措道:“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忍受得住,你不该忍受得住的,你……怎么会……”

  他都有些语无伦次,说什么都难以准确表达他此时的感受。

  可是,他真的什么都不清楚,不明白吗?

  相反,岑妄正是因为太清楚,太明白,因此才需要让自己语言无序起来,用这种混乱的思维让大脑也没有必要的活跃起来,好把那个其实已经昭然若揭又让他痛彻心扉的答案掩盖住。

  最后,岑妄望着一直冷静到不像话的桑萝,终于无力地道:“我觉得我们还没有到那种地步,我也在慢慢改正,可能现在还不够好,但我会慢慢地变好的,所以求你,不要随随便便放弃我。”

  桑萝道:“我没有放弃过你,岑妄,因为我一直都没有期待过你。”

  岑妄猛然抬头,道:“怎么会……你至少还是与我成亲了。”

  桑萝道:“因为我需要拿回母亲的嫁妆,我不愿徐氏得到它,因此有些委屈,我觉得也是可以忍受一下的。但我确实也没有想过和你长久,更没有想过和你生儿育女,你那天说得很对,我没有心,我只是把你当工具利用而已。”

  她每说一个字,岑妄的心脏就疼一下。

  岑妄想要再说点什么时,他的目光却因为桑萝从枕头底下抽出的一把袖珍匕首而彻底变了。

  “其实这把匕首自我进府来,我便一直带着,就是为了防备若是夜晚遇到什么情况,我可以捅死你,或者捅死我自己。”桑萝的手在匕首上如情人般亲昵地抚摸了一下,而后抬眼,看着岑妄,“我向来说到做到。就算你把它拿走也没关系,人要是想死了,总是有办法的。”

  岑妄干涩道:“我不会这样对你,你放心。”

  “对,你不会,因为你太讨厌我了,你选择与我分房睡,倒是让我松了口气。”桑萝笑了下,“所以我想你应该也能理解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