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穿之东坡妻 第26章

作者:奚月宴 标签: 种田文 甜文 市井生活 穿越重生

  不过在连续三天熬夜之后, 她深刻地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

  她学谁不好?偏偏要学大事小事一把抓的诸葛亮,再这样下去,她非得猝死不可。然而环顾四周,

  发现她的哥哥们也没好到哪里去,事情交给他们的话她反而会更操心。可所有的事情都堆在眼前了, 她不去做谁做?于是她又多了一个艰巨的任务——培养人才。

  先把熟人捋一遍, 王方还是很靠谱的,他有文化,做事认真,也有很强的接受能力,让他审稿王瑾外向,才刚到府城,

  “狐朋狗友”就遍布大街小巷了,就让他负责销售王瑜呢,虽然是个书呆子, 但胜在心中有主见,只要不涉及读书写文章,

  就是个不一般的聪明人,不过读书的事不能耽搁,暂时就放过他家里的阿娘和姐姐妹妹们,虽然不能插手外头的事,但也不能让她们闲着,出于人尽其用的想法,王浮给她们一人分派了一个任务。赵氏统领全局,二娘学习管家记账,三娘研究菜谱,映之负责陪伴祖父祖母,顺便带着王琛玩。几个堂哥嘛,她是不敢管的,她要是把他们都拖下水,别说宋氏要疯,二叔怕也要找她谈话了。

  其实她身边也没什么可用的人,和乐楼的掌柜都是程深的人,周陈贺三人,都是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不会听从她一个小姑娘的调派,找他们帮忙他们很乐意,要是像上级对下属一样安排他们做事,不说别人,赵氏都能把她打死。

  现如今她身边只有音娘夫妻、赵家书籍铺的工人和仆役,所以她在《和乐小报》上登了招聘广告,语言十分平实易懂赵家书籍铺招学徒工,包吃包住,月钱一贯,要求识字、勤恳好学、身体健康,并且学成后在赵家书籍铺工作十年,出师可完全学会印刷技艺另招识字计数者为账房学徒,待遇要求一致,学成后可完全胜任所有计数工作。

  与此同时,她在赵家书籍铺搞起了年度考核,由几个老师傅协助出题,分工种考核赵家书籍铺的所有工人,若有不合格者,先给予一月时间学习改正,一月后复核,再不通过就给他们一定补偿让他们回家。

  赵家书籍铺自从到了王浮手上,普通工人的工钱涨到了两贯半一月,大师傅的工钱更是高达六贯一月,这也是王浮入不敷出的原因之一。这么高的薪水,她可不想养一群米虫,她很尊重手艺人,愿意给他们好待遇,让他们过得好一点,但也不绝不是什么济世救贫的圣母。

  时间很快就到了上元节,这是一个十分重要的节日。

  上元节益州府彻夜不眠,从城楼开始,街头巷尾都挂起了形状样式颜色各异的花灯,商家们还会在自己店门口竖高架,挂上精致的花灯,底下玩一些扑卖的游戏,游人们可以通过扑卖赢得花灯。

  扑卖又叫“博卖”,“搏一搏,单车变摩托”,差不多就这意思。扑卖是大宋民间非常流行的一种游戏,很多商贩尤其是水果商贩,基本上不正经做生意,摊子旁边搞个扑卖,东西卖不卖的出去无所谓,就是要赚贪小便宜的人的钱。扑卖就跟后世小摊贩常用的抽奖活动一样,不过比起粗暴简单的抽乒乓球或纸条,扑卖游戏更为复杂,一般是掷铜钱、摇签或丢飞镖三种方式,有比较复杂的规矩,如果这里有人精通概率论,这种博戏断然不会如此盛行,不过就算是现代人,也热衷于各种赌概率的活动,“赌”这种东西,仿佛就是

  一种基因,完全失去理智的人可不会跟你讲什么概率论。

  和乐楼门口也有这样挂满花灯的高架子,不过并不扑卖,这些花灯要么赠送给了来吃饭的客人,要么按实价卖给了看上他家花灯的游人,虽然也有人抱怨为何和乐楼不扑卖,但和乐楼的伙计只是呵呵地笑,并不搭茬。

  王家人几乎全都上街玩了,出门一看,街道上游人如织,摩肩接踵,王浮穿着的茜红色榴花百褶裙一出门就被踩脏了裙角,赵氏头上戴着的一根银簪也不知所踪,差点没吓得他们立刻打道回府。不过看着这一副热闹繁华的景象,谁又舍得在家中枯坐?只好把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捋下来,姐妹们紧紧拉着手,兄弟们围在女眷四周,此时人多的好处就展现出来了。

  王瑾最喜欢热闹,要不是王方还在,他估计早跑到街边摊贩那里扑卖去了佳节美景最易激发诗兴,王方和王瑜吟了两首诗,格律板正,中规中矩,他们倒也很有自知之明,相对一笑,就把新作的诗抛诸脑后了。

  因为没有扑卖的原因,和乐楼门前游人很少,周孟琦刚好站在门口张望,看见王家人过来,赶紧从架子上取下来几盏漂亮的兔子灯,招手让他们过去。接过周孟琦送的花灯,一家人又往东市去了。

  “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长鞭。”《木兰诗》中的这一段就表明了古代城市中市场是有所分工的,虽然现在坊市的界限逐渐模糊,但东市还是益州府最大的市场,也是最适于游玩的地方。

  焰火煊腾,宛如坠落的流星,花灯汇成一条长河,像玉带一般萦绕着东市西坊,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仿佛生活中的所有烦恼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王浮提着花灯,随着人群缓步前行,街边的各种表演映入眼帘,人们举着做成鱼、龙形状的巨型花灯穿街过巷,踩着高跷的杂技人挥舞着几米长的彩绸,也有那抖空竹的,两头点燃的空竹在他们手上翻飞,划过一道道完美的弧线,有时还逗弄路过的行人,把空竹直直地抖到你的眼前,把那些胆小的姑娘们吓得花容失色。

  节日里除了街道上有各种各样的表演,勾栏瓦肆也是很好的去处,与王浮曾经的印象不同,这里不是什么良家子弟避如蛇蝎的风月场所。勾栏是大城市里娱乐场所的集中地,也是宋元戏曲在城市中的主要表演场所,基本相当于后世的戏院,其实是正经玩乐的地方。明代以后,勾栏却成了妓院的代名词,不见了它本来的面目。

  勾栏一般与瓦市相关。瓦市中搭棚,棚内有若干勾栏,内部有戏台和观众席,戏台上往往会演出杂剧及讲史、诸宫调、傀儡戏、影戏、杂技等各种伎艺。据说有些大的勾栏,一次性可容纳上千人,但就王浮挑剔的目光来看,勾栏以木建筑结构,很容易产生安全隐患。不过这些完全不能阻止百姓们对于上勾栏消遣时间的热情,不论风霜雨雪,勾栏里都是座无虚席。

  王浮一家挤进勾栏看了一场讲史,大致类似于说书,讲的是唐初故事,虽颇有些胡编瞎造的情节,总体还是没有偏离史书,人物形象的塑造虽然扁平,但对于普遍不识字的平头百姓来说,有激烈的冲突和足够大的转折逆袭就已经足够了。

  出来后王瑾还念念不忘那“十三棍僧救秦王”的野史故事,若不是这段时间在外头接触了很多大人,人成长了不少,说不定他又要嚷嚷着去学武了。

  不过热闹中也有令人不快的意外,在那些灯光照不到的角落里,往往隐藏着心怀不轨的拍花子,选了人群中漂亮可爱的小姑娘和衣着华贵的小男孩,趁他们身边的人一个不注意,就把孩子掳了去。有那丢了孩子的父母,跪在街头痛哭流涕,哭喊着求人群中隐匿的拍花子把自己的孩子还回来,此情状之惨烈,不亚于剜心噬骨之痛。

  王浮默默地看着,心里很难受。家人们则把她看得更紧了,音娘更是想把她抱起来立刻回到安全的家里。

  然而周围的人似乎都习以为常,只是围着那失去了孩子的父母安慰两句,唾骂几声“杀千刀的拍花子”,再没有更多的办法了。官府呢?官府也是管拐卖人口的,但今天人这么多,他们根本管不过来,就算是科技发达的现代,孩子丢了也很难找回来,更别说买卖人口合法的古代,这一夜过去,出蜀的船队里说不定要多上几百个拐来的孩子。

  逛到月上中天,大家都没了兴致,又像来时一般,顺着回家的人流挤回去。

  王浮洗漱好坐在书桌旁,看着自己刚刚发行的第三期《和乐小报》,提笔给苏轼写了一封信,记述了自己今天的所见所闻,还问他对这件事怎么看,写完之后放在桌子上晾干墨迹,又觉得自己矫情,但想了想还是把信塞进了信封。苏轼将来定会为官一方,他的意见和建议也能被官家知晓,如果他能早早意识到这些东西,说不定将来这种现象能够得到一定的缓解。

  如果可以改变一点点,为什么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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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第二天, 王浮要去观园上课, 所以错过了赵家书籍铺门口的热闹。

  等她结束了一整天的课程学习, 摩挲着因为分辨各种香料而麻木了的鼻子, 什么熏香的风流雅致她都感受不到,可能她就是这么一个俗人,

  与上流社会的高雅格格不入。

  刘夫子教的课程里, 她只对马球和捶丸有兴趣, 然而观园里没有马球场,也只是学学理论。插花艺术她能够欣赏,自己去做就十分一般,

  三娘倒是有灵性,比她做的好得多。更别说什么香道、茶道了, 在这个大部分人身上有着异味的年代没有条件天天洗澡,

  城市卫生状况不好以及饮食习惯问题造成的体味,香气馥郁的香料是遮掩异味的最佳选择,人们不仅用熏香熏衣服,随身携带香包,还会把香料放进菜肴里,加到茶盏里,

  酿进酒水里,比如龙脑香或木香制的雪花酒、苏合香酒,因此海外来的香料十分受欢迎。

  自从北方失陷, 陆上丝绸之路被隔断,很长一段时间里香料的价格突飞猛涨,

  直到人们通过海上丝绸之路与东南亚各国、阿拉伯诸国建立了较为稳定的贸易关系,这种情况才得到一定的缓解。纵然有海上运来的香料,顶级的香料在大宋还是十分昂贵,比如刘夫子就收藏了一小块龙涎香,轻易不会拿出来使用,日常多用乳香、沉香、檀香、茴香等。

  从同学们带来的香料就可以看出各自的身家、性格,北宋文人对熏香颇有心得,著典无数,日常生活中也身体力行,若是王浮所处家庭的阶级再高一点,她就会发现,无人不熏香,无处不熏香,无人不爱香。这对味觉嗅觉都十分敏锐的王浮来说,几乎是个灾难,但她不敢表露出丝毫的不喜欢,只能在私底下吐槽两句。

  至于茶道,早几年她就不习惯家里繁琐的泡茶程序,平常饮茶都是清茶一盏,从不讲究,其他人还是喜欢在茶里加东西,她就管不了了,反正也没什么坏处。在刘夫子这里,泡茶就跟要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一般,她也不喜欢。

  另外的课程,都是些传统的闺阁教程,刘夫子家里的绣娘每隔两天会过来指导她们的女红,这让从小手残的王浮十分痛苦。然而她是个心理成熟的成年人,不会因为不喜欢而荒废学业,在学堂里也还是认真学习了的。

  王浮刚回到家,音娘就捧着一本厚厚的册子过来了,她翻开一看,竟然全是应聘者的资料,由这本册子的厚度就可以想见——今日报名的场面是如何火爆。

  王浮花了不少时间将这本报名册看完,因为她的吩咐,董阿大请了个书生来坐镇,把来报名的人的籍贯背景问了个一清二楚,而此时平民找工作也不是凭空就能来的,他们手里基本上都有里保乡老的文书,还有上一任东家的具保,保证他们是老实本分、勤恳能干的人,注明辞工的原因,这样下一任东家才敢用他们。

  王浮精挑细选,选中了一百名学徒,张贴出去,就跟科举里的金榜题名发榜一般。第三天她向刘夫子请假,把这些人叫过来面试,身强体壮的派去工坊做印刷工学徒,聪明伶俐略识些字的当账房学徒,另外的没什么特长的就给了五十文钱让他们回家了,就当是误工费。这样总共挑出来五十七个人,四十六个印刷工学徒,十一个账房学徒。

  就算是留下来了,王浮还是跟这些人说“我们彼此都不了解,所以我会给你们一个月的试用期,期间工钱减半,若试用期过去,没有触犯我定下的条例,自己也想留下来,就可以和我们签订雇工合同,白纸黑字明文规定,王家绝不会欺压你们,合同会送到官府存档,你们尽可以放心。”

  音娘在王浮的示意下站出来解释“这位是我们书籍铺的主人,唤

  作‘十娘子’即可,十娘子为人宽厚,一应待遇,皆会按照招工告示上来,若有违反条例者,自行离开便是,但若是因此心怀怨恨,污蔑抹黑十娘子及赵家书籍铺的名声,王家会按照合同中所写,将你们以‘背主’之罪告上公堂,诸位务必慎重。下面分发《王氏条例》,请排队领取,仔细不识字的,这位周夫子会给你们逐字逐句解释,周夫子在官学也是德高望重的老师,不会欺瞒你们。待你们完全理解合同所书,决定好了,就可以在这里签订合同,带着铺盖到城外赵家书籍铺上工,时效两天,逾期不候。”

  这些被留下来的人都是通过重重筛选的,第一,能知道赵家书籍铺招工的,家里一定有些闲钱,自己本身也是有点文化见识的,第二,王浮选人十分谨慎,在本地毫无根底的不要,有过劣迹的不要,完全文盲不要,身体不健康的不要,十五岁以上的不要,虽然有苛刻歧视之嫌,但这是她的一期工,是她日后班底的基础,不可能不谨慎对待。

  另外,《王氏条例》是王浮和她熟知律法的老爹二叔共同制定的,在大宋律法的基础上,加入了王浮的民主契约思想,只不过为了王家的产业不被泄露,也要培养王家的势力,所以在里面加入了“忠于王家,不得背叛”的条例。

  这些新鲜出炉的待定学徒工都你看我我看你犹豫了一会,他们家里都算是小康之家,小时候送到学堂里学了几个字,因为家里没钱供他们接着读,十一二岁的时候就回家帮家里的忙,再大一点就去当学徒工,这样的话,只要他们肯吃苦,身怀绝技的老师傅们都很愿意收他们为徒。等他们学成了,要么接替师傅的活计,要么另起炉灶,都是很好的出路。他们对这个流程都很熟悉,替他们报名的父母也叮嘱过他们,赵家书籍铺月钱高,前途好,不论如何一定要留下来。但他们从没想过,这招学徒工还要这么多流程,这么慎重的考虑,别是要卖身吧?

  等他们看过合同和《王氏条例》,又围着周夫子仔细问过每一条每一句的意思,确认里面没有陷阱,就跑出去跟他们等在外头的父母商量了一下,转头就回来签合同了,生怕再犹豫机会就没了。

  王浮看着他们签完合同,心情愉悦,就带着音娘准备回去。谁知刚走过路口,进入巷子,前面就有一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半大少年堵住了她们的去路,她觉得少年来意不善,就转头想跑,没想到回头一看,一群衣衫褴褛、不辨男女的小乞丐把路给堵死了。

  音娘急了,斥责他们“哪里来的小乞儿?不要拦路!”心里自责不已,要是她谨慎一些,把董阿大也带上就好了!

  后面的少年开口了“听说赵家书籍铺是你主事,没想到你只是个不堪用的婆子,那么想必这位小娘子才是真正说话的人吧?”

  赵家书籍铺的事,因为以赵氏的名义,所以抛头露面的都是音娘,王浮要去也是去城外的印书坊,今天还说第一次来赵家书籍铺,没想到就这么两步的工夫,就被人堵在了巷中。

  王浮拉了拉音娘,让她安静下来,出声道“小郎君可有事找我?”

  “我来问你,既然招工,为什么搞这么多花样,我身强力壮,也识得两个字,花光了所有积蓄租来这一身干净衣裳,就是为了进你赵家书籍铺当学徒,混一口饱饭吃,不过是没有文书,你为何将我拒之门外?”少年声音粗砺,似乎是吃多了带有硬壳的杂粮伤了喉咙,虽然身上的衣服还算干净,头发却凌乱,赵家书籍铺的招工管事也不是傻子,一看就知道他是街头流浪的乞儿流氓,又拿不出具保文书来,自然当场就把他刷下去了。没想到他这么执着,都过了两天了,还来堵王浮。

  “我不是开善堂的好心人,我是一个书,他们自然不敢收你。”

  少年听了她的话,十分生气,步步逼近,恶狠狠地说“我今日就把你绑了,若想全须全尾地回去,你就让他们把我收了当学徒!”

  音娘壮了壮胆,挺胸而出“做你的白日梦!”

  那少年阴恻恻地一笑,掏出来一根杀猪匠用的铁钎子,作势要捅过来。

  王浮轻笑一声“就算你立时杀了我,也进不了赵家书籍铺,我定下的规矩,一切按章程办事,绝不会为你开方便之门。”

  “算你还有点胆气!既然得罪了你,我怕是也活不了了,老婆子,你回去报信,就说你们家小娘子在我手上,让她爹娘拿一千贯钱来赎!”

  果然是个因为心怀怨恨而第一次做坏事的小屁孩,一千贯钱,全是铜钱,得装上几箩筐,他又拿不动,如果他要了金银珠宝,王浮可能就要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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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我家没有一千贯钱, 不用白费力气。”王浮笑道, “我这个人, 价值连城, 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你说什么?”少年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王浮一步步朝他走过来, 那坚定不移的目光, 斩钉截铁的语气,

  都让少年的心砰砰直跳,仿佛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

  “不,我不能慌!”少年强自镇定, 把铁钎子握得更紧了一些。

  “我说,我才是王家最大的宝贝。我会做各种各样的美味佳肴, 但凡和乐楼出过的,

  我都能做得比他们好十倍我会赚钱,赚整个府衙都装不下的钱我还能让你做官,只要是三品以下,任你挑选,就算是公卿侯爵,也未尝不可……而且,

  我长的这么好看,就是看着我的脸,你也能多吃两碗饭, 是不是?”

  王浮在少年面前两步的地方站定,她干净整洁,

  与邋遢的少年形成了鲜明对比,她身上还有一股奶香气,让少年想起了童年时候吃过的一碗酥酪。那是王浮每日一碗羊奶,日久天长在身上留下的气味。

  少年比她高很多,王浮只到他腋下那么高,明明是她在仰视自己,但少年却感觉,是自己在仰视她。

  少年感到腿软,嘴里不停地分泌着唾液,但王浮恍然不知,还在仔细描述和乐楼那些山珍海味的色香味,把后面那一群小乞丐馋得口水直流,纷纷喊道“狗大,狗大,我们把她留下吧!让她给我们做好吃的!”

  少年一听到“狗大”这个称呼,登时一张脸红成了煮熟的螃蟹,鼻孔冒气,额头青筋迸裂,拿钎子指着聒噪不安的小乞丐们,怒吼“给我闭嘴!”

  王浮“咯咯”直笑。

  “你笑什么?!”少年已经在崩溃的边缘。

  “你弟弟妹妹们很可爱。”

  “你不是在笑我的名字?”

  “不是。”见他一脸不信,王浮又发誓“我发誓我没有笑你的名字。”

  少年的警戒心渐退,王浮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他“你的铁钎子哪里来的?”

  少年警惕起来“问这个干嘛?!”

  “很厉害啊,我也想搞一个来防身。”

  “西市张屠户那里偷……借来的。”

  “原来你们住在西市,啊,离这里有点远呢,你要是来了赵家书籍铺,你弟弟妹妹们可就没人照顾了。”

  “他们不是我的弟弟妹妹,我跟他们没关系,”少年板着脸反驳,“而且,你不是说赵家书籍铺不会要我吗?”

  后面那一群小乞丐听了他的话,跑过来围着他,抱住他的大腿,哭成了一团“狗大,你不要抛弃我们……”

  少年干净的衣服被蹭得黑乎乎的,一片眼泪鼻涕,狗大恨不得蹦起来,把他们一个个踢到远处去,他怒吼着“这是跟王裁缝租的,要还的!都让你们弄脏了!你们赔啊?!”

  他一边扒拉着小乞丐们,一边观察王浮的动作,见她还是一脸笑意地看着他们,那笑容温暖舒适,不像是别人嫌弃他们的嗤笑,突然觉得这个小娘子……嗯……除了油盐不进,都挺好的……尤其……长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