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你就不行 第359章

作者:林木儿 标签: 长篇言情

发不足额,欠着!

林雨桐都懵了,这大明是怎么运作的,存续到现在真是奇迹了!她继续往后翻,“大明的边关是……九边十三镇,对吧?”

对!

四爷看桐桐,桐桐的手指在账册上不停的挪动:“这边饷也是耗费越来越大……你看这是隆庆间的数据,每年一共得花费白银二百三十九万上下,不到二百四十万。到了如今呢,饷银所需要的量,报上来是有零有整的,这是最新的数据吧,所需白银三百八十一万九千零二十九两……增加三分之一。”

她把账册啪的往桌上一放,不看了!看来看去,看的人心都凉了。赈灾要从这里拿,宫内的各项开销得从这里拿,大头的边饷还得从这里拿!

拿拿拿!拿个屁呀!不算数年欠下来的边饷,就眼前这个,辽东丢了抚顺,不发饷银谁给你打仗。可发饷银拿什么发呢?这边要饷银,那边要赈灾。

怎么办呢?便是大罗神仙来,也变不出钱来呀!

银子这个还能筹措,但是赈灾得粮食,且贵在速度!京城的粮仓都没粮食,下面的仓储哪里有粮食?这个月份的雪灾,夏粮肯定颗粒无收了,可粮食从哪弄呢?弄来的运的过去不?

附近调拨不了过去的!也无粮食可调了!

而且,缺官员呀!那边都没个统计具体灾情的人,除了军里报上来的有具体的数据,百姓受灾,只说是冻死人畜无数,具体的却没有,这叫人从哪下手呢?!

四爷揉了揉额角,“先说赈灾的事,我去一趟宏德殿。”

从哪变出粮食来?

“南直隶!应天的一切规制跟京城是一样的,这边有京仓,应天也有京仓。我就不信,应天地处江南,它会没存储?”还不到受夏粮的时候就受了灾,从现在熬到秋收,得半年呢!不管不问,那得死多少人。四爷说着就往外走,“我看能不能亲自去一趟……”

去赈灾吗?

嗯!

也好!林雨桐给四爷拿衣服,这狗日的天,又变天了!端午的节气里,才还商量着做夏装呢,说了几句话的工夫,出门又要带披风了。

她一边给四爷绑带子,一边低声问,“那饷银怎么办?从哪筹措?”

“不是叫各部官员捐钱,就是卖官筹钱!捐钱这个,没戏!怕是最后还得卖官筹钱,反正官员的空额多了,卖了官位,筹了银钱,一举两得。既能添补空额,又能凑到银钱,这在很多人看来,是个解决问题的办法。”四爷抬手端了茶再喝了一口,这才道:“边饷不仅是钱,肯定也缺粮。应天那点粮食,还不定怎么抢呢。”

说完,塞了茶盏给桐桐,急匆匆的又走了。

人才走,崔尚仪就来了,“……是为了端午东宫宴请女眷的事……”说着,就拿出一份单子,“请王妃看看,这菜色可有要添减的……另外,王妃想请哪些女眷进宫,都可请来。太子殿下亲自吩咐过的,一定要尽善尽美……光禄寺那边运了不少鸟来……”

鸟怎么了?林雨桐听的有些心不在焉,一时没联系起来。

崔映月才低声道:“太子殿下不爱吃豆子做的豆腐,用鸟的脑髓做的豆腐堪称极品美味……”

是啊!宫里人都爱吃。

林雨桐眨巴了眼睛,再眨巴了眼睛,起身之后抬手就掀了茶几……

第437章 明月清风(13)

吃你奶奶个腿儿!

林雨桐拂袖而去,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个好脾气的小王妃突然发的哪门子的脾气?

崔映月低声解释道:“陕西大雪,夏粮绝收。山西地震, 房倒屋塌。辽东失了抚顺, 朝廷偏无钱无粮……”

崔尚仪皱眉,抬手制止了崔映月, “你是王妃近侍, 暂且饶你一次!下次再等听见你议论朝事,命就别要了吧。”

崔映月双膝一软,噗通一声个跪在地上, 不敢再言语。

崔尚仪抬脚往内里去, 站在门外,“王妃, 臣有事需得当面陈于王妃知道。”

林雨桐坐在内里的榻上,外面的动静她听见了。事实上崔尚仪那么大的声响,训的是崔映月,又何尝不是自己。

大明的皇室, 有极其严格的内令的!将内令放在了明皇祖训里。且在开篇就说了,‘凡是我子孙, 钦承朕命,无作聪明,乱我已成之法,一字不可改易。’【1】

内令放在明皇祖训里, 这自然也不能更改。

而内令呢,是及其严格的。就像是林雨桐之前给林宝文写的那封信, 传递已然是违反内令了。不过是郝红梅私下办的,这才罢了。若有人要真拿这个生事, 它还就是个事。

内令里有规定的,女眷凡是给外面写文贴的,不管是写文贴的人,还是那边接文贴的人,都斩首。凡是知情之人,也是同罪!

坚决杜绝女眷干预外政。

想说出去烧香拜佛,这一盖都不许,违反了必是死罪。

若是女眷病了,私下不能叫太医御医的,身边的女官把身体的状况告诉太医,然后太医开药,女官领药便是了。医婆就那点水平,为何宫廷还需要呢,为的不就是这个吗?但是医婆能去妃嫔的寝宫看诊吗?也不能!人家有安乐房和月子房。

病的重了,去安乐房养着去吧,那里有医婆。安乐房人家分内外,外安乐房给太监瞧病,内安乐房就是妃嫔和宫女之类,后来就跟养老的地方差不多了。到了年岁大了浑身是病,都在内安乐房耗着呢。

生了孩子要坐月子,去月子房吧,那里有专门的稳婆。

这些内令,执行的当然不算好!它有弹性的前提是,得首先你是实际上的管理者。比如,皇后、太子妃,那你就是强势些,宫里的女官迁就你的就多些。

而自己呢,是一简王妃。

女官压根就不惧怕!

看吧!这就是双刃剑!要了女官来,管着别人了,自然也就管了自己了。

崔尚仪今儿这一开口,给自己提了个醒,每走一步,都得慎重,一步也错不得的。

想明白了这个,她脸上的怒色就消失了!当怒不起作用的时候,她果断了舍弃了这种无用的情绪。接下来该下面怎么办才是最要紧的。

因此,她只淡淡的叫崔尚仪:“进来吧!”

崔尚仪抬脚进去,看到淡淡的坐在榻上,脸上已不见任何表情的简王妃,她见礼之后坐下,开口就要说话,林雨桐抬手给拦住了,“尚仪误会了,我乃皇家内眷,怎会管外事。不外是,王爷要出门赈灾,我听了几句而已。想起王爷说的境况,不由的想起孝慈高皇后……”

孝慈高皇后就是开国的马皇后。

林雨桐顿了一下,才继续往下说,言语里多了许多的怅然:“……近来也听钱尚仪说一些先辈女眷的事,前儿听了一段,说是孝慈高皇后简朴,若遇灾荒之年,必定率领合宫食素。她老人家还说过,奢侈之心易萌,崇高之位难处,不可忘勤俭,不可侍者富贵。【2】尚仪,你训诫的对,内眷议论外事,有违内令。然,女官不该只管一半,不管另一半吧!女眷议论外事,是错。难道宫廷奢靡无度,便是对的?尚仪拿着朝廷的俸禄,做着朝廷的女官,只有引导训诫之权,没有规劝上奏之责吗?若是如此,请尚仪告诉我,这内令的哪一半是我该听的,哪一半是我不该听的?”崔尚仪顿时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简王妃是在说自己只捡软柿子捏,她的人只说了几句听来的话,便得了一顿训斥。反之,内宫的宴席等等,这都是女官的职责。明知道处处受灾,却依旧纵容主上奢靡而忘了先辈皇后教导,这便是女官的职责?

屋里很静,外面呼啦啦的又起风了。

林雨桐没兴趣跟她耗着,她直接起身了,“尚仪忙去吧!”她从边上拿了针线,“我该给王爷准备出门的穿戴了。”

崔尚仪这才如蒙大赦,急匆匆的出去了。

一出去就深吸一口气,回头看了看这个小院,朝宏德殿去了。

梁尚仪当值着呢,因着里面的大人争执的时间久了,且不知道有争执到什么时候,她就悄悄的退出来,低声问说,“怎么了?”

崔尚仪低声把事情说了,“……再是想不到,我说了那么一翻话之后,她在那里等着呢,一张口差点没要了我的命。宫里这些开销用度的事情,哪里是咱们能管的?太子爷的话,那是能拦的吗?她是简王妃,这个宫廷她是个过客!我提醒她,原本也是为了她好的。省的她不知道轻重,白白得罪了人!毕竟嘛,得罪了太子爷,之于他们有什么好处?他们得皇爷喜欢是没错,但最终,不还要跟太子相处,那又何必去惹太子不快呢?你说说,我这是不是好心?可结果呢?她面上不恼,还好言好语的,可就是将我给将在这里了!你说,如今这可怎么办?”

梁尚仪看了崔尚仪一眼,“你怎么还是这么一副脾气?我告诉过你,那是主子们之间的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说到底,你我是奴,人家是主!你怎么又犯了老毛病了呢?亏的我还在宫令面前保举你,觉得你能掌东宫事!现在好了,你戳了简王妃一下,简王妃直接抡过来一棒槌,你说怎么办?置之不理?那女官还有存在的价值吗?可要管,就得拦了太子爷。你也知道,皇后不爱多事。再加上,皇后身子确实不大好,一直这些悉心的养着,最是不爱管事。你这不是给宫令出难题吗?这事你问我,我也说不上来。去禀报宫令吧,看宫令怎么说。”

张宫令能怎么说?气的点着崔尚仪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太子妃若是在,她直接跟太子妃提了,由太子妃去劝谏太子,这是合理的。可东宫没太子妃不是?难道叫女官去跟太子提吗?

女官管不到太子的事上!怎么办?

张宫令觉得给皇后惹了麻烦,这是个一不小心就会牵连了皇后的事情。

皇后靠在床上,轻声咳嗽。她不曾私下请过御医,看诊的御医都是皇上打发来的,只有如此,才是符合规定的。这会子刚咳过一阵,歇下来了,结果张宫令说了这么一通话,把皇后给逗笑了。越是笑越是咳,好容易压下去了,皇后就摆手,“可见有些人天生就是做主子的!这个皇后我做的好不吃力!这些年谨小慎微,就怕有个行差踏错。可她小小年纪,拿捏人,不过是抬手动嘴的事罢了。这事说难也难,说容易,也是极其容易的。你去,传我的懿旨,就说东宫无女主人,只女官掌女官事,到底是不妥。而今,长孙未曾娶妃,简王妃是正经的东宫儿媳,女主人。她管着东宫内事,名正言顺。”

一把又给简王妃出的难题给推回去!打的一手好太极!

皇后自己都觉得怪没意思的,跟欺负小孩似得!可她这个皇后,也有诸多的无奈,“一则,我不是太子的生母,虽为国母,教导太子原没什么不对,可我终要走的。把人得罪了,你叫荣昌怎么办?”

荣昌是皇后唯一的女儿,皇后怕将来公主会被穿小鞋。

“二则,我自来不管事。突然这么一管,郑贵妃必是跟着生事的!不想沉渣泛起,就干脆躲远好了。”说着,就兀自咳嗽。

张宫令心里愧疚,“到底是我没处理好!”

皇后摇头,“三则……她既然有此能,给她个机会又何妨。在合情合理的范围内,送她个人情,也就是了!这些东西你未必想不到,只是不好跟我提罢了!人人都有难处,你能体谅我的难处,我自能体谅你的难处。就这么办吧!”

是!

于是,林雨桐得了一道旨意,东宫内事,她做主!

这旨意捏到手里,觉得这个皇后还真是个挺有意思的人!

四爷回来的时候桐桐这里已经被送了许多的账册,“这是干什么?”

桐桐把事低声跟四爷说了,“……是我把事想的简单了!女官……跟我想象的并不一样。”

本就不一样!四爷将披风解了,也说在宏德殿的事,“……我要出京赈灾,你以为没有反对的人?”

“亲近东宫的官员里,都反对你出京?”虽然林雨桐心里已经有所准备,但还是不是滋味,“他们维护‘正统’的心,哪怕分一半放在维护百姓上,大明何至于此。”

是啊!何至于此!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放大文人的很多好的时候,是很容易被感动的。但当你身处其中,有时候感受最深的不是他们的好,而是他们身上的种种的固执。

这种固执像是捆绑着人的绳索,扯不开争不断。你越挣扎,它束缚的越紧。跟这些人怎么相处,四爷觉得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砍了它,一个是解开它。

若是舍不得砍,那就只能解!

可这个结,不是谁想解就轻易能解开的!这得去磨,磨到彼此都伤痕累累,之后才能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第438章 明月清风(14)

东宫就这点事, 抬手就能处理。

关键是四爷得出京赈灾,“是得先去应天还是?”

“先去山陕,已经着人运送粮食了。”但是粮食肯定不够, 杯水车薪而已, “到了地方免不了要就地征粮……所以,这次出门时间可能比想象的要久一些。”

那我知道了!

变化无常的天气, 那真是出门带的衣裳得多些。但天热了有的穿, 更得天冷了身上有衣。但这玩意又不能太多,毕竟是要快马往山陕赶的。

叫四爷只管睡,她是一晚上没歇着, 给把出门的东西收拾好了, 早起天不亮就送四爷出门。

东宫还没人起呢,无所谓辞别太子。

各种药拿的最多, 还有各种的方子,都给四爷带上,这玩意是为了救命的。长的跟豆芽似得少年,其实还是个孩子的样子。你就是再强大的内心, 身体的自然规律你是不可逆的。孩子的身体比起成年人来说,就是抵抗力更弱, 就是更容易疲乏,就是更不耐颠簸。

可这不是没法子吗?

“带着锦衣卫出门,也没你想的那么辛苦。”四爷朝外看了一眼,“我不在, 你少掺和些后宫事,跟咱们干系不大。”

知道!

再多的不放心, 该走的还是走了。林雨桐只能送到慈庆宫的门口,再就送不得了。

回身看看这个还在沉睡中的皇宫, 便有些明白为什么大清的皇子必须得早起了。看到过大明的败,谁能不怕?

亡了天下,当官的换身衣裳,一样的荣华富贵。可皇家,却九死难一生。

所以,敢不怕吗?

送了四爷回来,知道他这一趟得受罪,睡是睡不着的。可睡不着也的睡呀,摁压了穴位,把昨晚缺的觉得补上。睡起来饭还没吃到嘴里呢,崔映月就低声道:“王成王公公来了。”

哦,“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