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着迷 第77章

作者:锥花 标签: 天之骄子 破镜重圆 情有独钟 现代言情

  *

  最后桑渴还是在颠簸中稀里糊涂地睡着了,而裴行端那只胳膊也彻底酸麻掉了。

  整整一个小时。

  他们之间全无交流。

  车子快要停靠到末站时,已经过了正午。

  太阳光消减了五分灼然,外边的风依旧酿着冷意。

  桑渴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头已经靠在了裴行端的怀里。

  他竟然悄无声息地从后面坐回了前面。

  她一阵警觉,紧接着开始自下而上看裴行端,那个人的下巴被衣领包裹着。

  一如既往好看的眉眼,离经叛道的样子。

  易怒易喜,骄傲矜贵,让她捉摸不透,也爱不起。

  最后,桑渴从心底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将眼睛垂了下去。

  裴行端知道她醒了,但是他没有想过,桑渴居然没有推开他,不仅没有推开反而还乖乖顺顺地维持原样赖在他怀里。

  他有些激动到失语。

  紧接着。

  “到了么。”桑渴问,揉揉眼睛,语气稀松平常。

  “快了...还要睡吗?”他紧赶着问。

  “不睡了,睡饱了。”桑渴又换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双臂窝在心口,一齐感受下面另外一颗心脏的律动。

  舒服倚靠了一会儿。

  “我以前做梦都在幻想这样的场景,你知道么。”桑渴的口气有些缱绻茫然,说着她伸出右手,五指张开,对着车窗,光芒从指间缝隙撒漏,桑渴眯起眼。

  女孩子头发细软,划在他的脸颊。

  痒痒的,难耐的,而发丝的主人令他发了疯似的着迷的。

  裴行端一瞬间想落泪——

  这是他,这是他藏在心尖口,想爱又不敢爱的姑娘。

  她跟了他整整十年。

  打不走骂不还手,就像是,小影子。

  他算个什么东西,他竟然也配?

  “很美好的场景。”桑渴沐浴着光,像是在回味,她露出单纯的笑脸。

  什么场景?

  身前是绵长看不到尽头的路,身后就是那人的胸口可以依偎的场景。

  她做梦都在肖想的。

  桑渴欣兀自赏了一会窗外的景色,将手收回。

  沉默片刻,她忽然又冷下声,一字一句笃定道:“是你自己靠过来的。”

  “裴行端。”

  “是你。”

  “我不贱,我只是喜欢错了人,我没有错。”

  “假如换一个人,只要我喜欢,我仍然会不顾一切地对他好,只可惜,那个人是你。”

  说着说着,桑渴又觉得无趣,于是放缓了声音。

  她掸了掸爸爸大衣上的绒毛碎,眼神寂寂,她说:

  “裴行端。”

  “你跟我道个歉吧。”

  桑渴的睫毛颤动了两下,说完这句话的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在仿佛雷区上跳舞,他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地跟自己道歉呢?

  “算了算了。”桑渴用手挡住眼睛。

  当我什么都没说好了。

  她没有什么起伏波澜的嗓音再度响起:

  “你不是说,要好好谈谈吗,可我跟你之间没有什么要说的,我只是后悔。”

  “我后悔认识你,就这么简单,仅此而已。”

  手臂下边的眼神,漠然得要命。

  裴行端竖着耳朵在听,他换了一个坐姿,能让桑渴躺得更舒服些。

  桑渴一动不动任由他摆布。

  桑渴没有什么要说的,可裴行端有。

  “前段时间,我去找过许慧。”

  终于,怀里的姑娘有了一点别的反应。

  “那女的出国了。”他笑笑。

  确实好笑。

  死无对证了啊。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

  裴行端笑完,使劲按了按太阳穴,颇有感慨的样子。

  他自诩不是什么好人,也没受过什么好的教养,但有些道理他是明白的。

  “如果一开始我跟你好好说,说我的动机,说我的因果,或许一切就不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招惹她?你说我为什么招惹她?”他苦笑。

  “我只是...想讨一个公道罢了。”

  “她老子应该,也贪了不少,可是账本做得漂亮,硬生生是躲了干净,又或者....她老子就是故意的。”

  “那些跟她老子同时期的,有的进去了,有的自杀了,还有的...升官了。”

  “好笑吧?好笑。”

  “她随随便便的一句话,你偏信,信的比什么都真。”

  “其实,我不比她强多少。”

  “如果不是靠着祖上积的阴德,我也得玩完。”

  桑渴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身后传来的声音令她觉得窒息。

  但是她逃脱不掉。

  “还有啊。”裴行端不顾她的挣动,继续说:

  “我从隆城被带走那天,往后,一千多个日夜,我几乎日日梦魇。”

  “我梦见你,我梦见没有桑叔庇佑的你。”

  “小小的,巴掌大的,耳根骨脆弱地仿佛一折就能断的。”

  “我梦见你哭,梦见你一直跟着我,我梦见你...不要我。”

  桑渴两个字硬生生被他叫的一波三折。

  “我不信鬼神,我明明不信的。可是我在你这尝到了无间炼狱里被业火灼烧的滋味。”

  “你知道我有多矛盾吗?”

  “左边的人要我吃斋念佛,右边的人要我带十字架。”

  “没人教我。”

  “没人救我。”

  “我全靠一双眼睛,一副皮相窥探这个世界。”

  “你说我是畜生,是啊,我就是畜生。”

  “你要跟一个畜生计较么,你干什么要一直,跟一个畜生计较....啊...”

  他几近哽咽。

  桑渴却打断了他,鼻尖好酸好涩。

  她又说:“裴行端。”

  “你跟我道个歉吧。”

  “桑渴。”

  裴行端强撑着,他不愿意回忆那段经历,头有些疼得厉害:“桑渴我真的没有想过,他会去找医院,去做手术。”尾调颤得厉害,“我....真的没想过。”

  那个男人独自一人抚养女儿,穿着总是朴素,做点小生意,说话声音总是不大,给人的感觉很沉稳。

  就是这样一个人,善良的,一心一意的,结果老天爷还是看不惯他,就连命都丢进去了。

  造孽啊。

  眼泪水一下子涌上来,桑渴捂住嘴巴。

  “后来,我找到那家医院,我气疯了,我把那个医生揍了一顿,你知道那医生怎么说?”裴行端又笑。

  苦涩填满了他的胸腔,一直蔓延到全身。

  “他说,他缺钱。”

  “他女儿得了白血病,他缺钱。”

  “真是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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