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诺 第37章

作者:行烟烟 标签: 现代言情

  就这么个男人,她还要吗?她还爱吗?

  季夏下楼,进停车场,没叫司机,自己直接开车去零诺时尚大楼。

  这一趟情绪汹涌,怒意混杂着不甘,让季夏一路都没意识到,她根本没去想陈其睿现在是不是还在公司没走。

  到了楼下,季夏打陈其睿手机,对方仍然不接。她下意识地找施谨,微信语音直接拨过去。施谨很快接起,语气有些意外:“夏夏姐?”

  季夏说:“你老板人在哪里?”

  施谨在那头稍顿,回答:“我转岗五个月了,老板的新助理是王晔,我现在把她的联系方式发给你。”

  季夏一愣,然后皱眉,迟滞地反应过来。在分手之前,她有很久都没有关心过陈其睿的工作和生活,这是十四年来,她第一次不认识他身边的助理。施谨的话让季夏找回一些碎片记忆,似乎五个月前的确有个叫王晔的人申请加她微信好友,说是陈其睿的新任助理,但季夏当时忙事业忙得焦头烂额,没有精力分给这些人事。

  施谨很快将王晔的微信名片推给季夏,顺道发来了王晔的手机号。

  季夏没加王晔微信,直接打她手机。

  对面接电话时显然并没对上来电号码的归属,说:“您好,哪位?”

  季夏说:“Alicia Ji.”

  那头陷入短暂沉默,不知道是没想到会接到这个电话,还是没想起来这个名字是谁。

  季夏说:“Neal人在哪里?”

  王晔总算出声:“陈总在忙,我帮您留言?”

  季夏说:“你告诉他,我在你们公司楼下等他。”

  王晔挂断电话后才看见施谨两分钟前发来的微信友情提醒:“刚刚Alicia Ji找到我,我把你的联系方式给她了。”

  施谨转岗前的交接和叮嘱王晔还记得,Alicia Ji,季夏,陈其睿的前妻和现任女友,也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女人。

  五个月前王晔曾经试图与季夏建立联系,但没成功,对方直接无视了她。五个月中,陈其睿的私人生活从未曝露于王晔视野内,她并不清楚季夏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五个月过去,王晔没想到会突然接到季夏的来电。不论是当初的无视,过程中的隐形,还是今晚的语气,都让王晔感到季夏并没有多在乎陈其睿。这样的一个女人,会是陈其睿人生中最重要的女人?

  王晔看向陈其睿办公室,许宗元才进去没多久,两人的对话不会那么快结束。这个会谈结束,陈其睿还有两个海外视频短会,全部结束要到八点半。

  她没去打扰。

  许宗元刚坐下,就看见陈其睿抬腕看表。这在传递一个很明确的信息:陈其睿没什么多余时间给他。

  许宗元不讲废话,关于FIERCETech的背景和实力在上回参加峰会的路上已向陈其睿汇报过,无需再赘述。他直接问:“Neal,我需要知道你不同意和FIERCETech合作的真实原因。对内对外,我都要有个合理的解释。”部门团队和供应商等了他整整两天,但王晔说这件事在老板眼中优先级很低,硬是拖到今晚才让许宗元有机会和陈其睿面谈。

  陈其睿言简意赅:“利益冲突。”

  许宗元问:“和FIERCETech?”

  陈其睿说:“和Xvent。”

  许宗元回忆上回同Alicia Ji见面相识的场景,那家公司有谁能和陈其睿拥有会导致供应商采购利益冲突的关系?他质疑:“我团队之前特地确认过,Xvent那边明确表示合作不会导致利益冲突。”

  陈其睿说:“Alicia Ji是我爱人。”

  许宗元消化了几秒。

  陈其睿看着他,“你还有什么其它问题吗。”

  陈其睿办公室的门开着,王晔走到门口,“老板,前面Alicia Ji致电找您,说她在公司楼下等您。”陈其睿今天的工作日程已经全部结束,王晔认为他应该会直接离开公司。

  陈其睿问:“几点的电话?”

  王晔说:“七点三刻。”

  陈其睿看了一眼表,八点四十。

  他面无表情:“让她等。”

第35章 . 旧居,新生

  季夏抬腕看表,八点三刻。

  整整一个小时,王晔没有回电。这种漫长而无结果的等待已经突破季夏的耐心上限,她第二次打王晔手机。

  王晔接起:“您好。”

  季夏压着脾气:“Neal忙完了吗?”

  王晔没回答陈其睿忙完了没有,只说:“陈总请您再等等。”

  季夏说:“你再讲一遍。”

  她生冷的声音带着无意遮掩的火气,这样的语气让王晔意识到了什么,没再复述刚才的那句话,改口说:“我再去问问陈总,请您稍等好吗?”

  季夏说:“不必了。”

  冤有头债有主,不肯见她的人是陈其睿,她不应该迁怒王晔,同不相干的无辜者发脾气。

  说完这句,她挂断电话。

  盛夏三伏夜,车一直没熄火,季夏松手刹,换档,一脚油门踩下去,左打方向盘,飞快地驶离零诺时尚大楼。

  未被妥善结束的通话显然令王晔不安,她很快打回来,但季夏没有再接。

  王晔握着手机去找陈其睿,她的语气有些迟疑:“老板,Alicia刚才再次致电,问您是否忙完了,我说请她再等等,但她似乎很生气,应该是直接走了。”

  陈其睿仍然面无表情:“让她走。”

  陈其睿的拒不见面比之前的不回微信与不接电话更加令季夏忍不了,他的态度与做派直接将季夏的愤怒推向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季夏冷笑,他以为自己是世界中心吗?想冷暴力她就冷暴力她,她就只能受着吗?他当真以为她就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怒火中烧的季夏直接开车上高架,连导航都不需要,凭着从未遗忘的驾驶记忆开向十一公里之外的地方。

  陈其睿能不回微信、不接电话、不下楼见她,但陈其睿不能不回家睡觉。

  车速在驶近小区时降下来。

  季夏打右转灯,抬眼看向不远处的住宅楼群,小区正门外的三个金属大字在夜里的街灯下依稀可辨。

  这一处房产,是十二年前季夏和陈其睿结婚的时候一起购置的。房子不算很大,一百八十平的复式,户型是按季夏的喜好选定的,装修是按季夏的喜好规划的,房子里的每一处细节都是按季夏的喜好布置的。这一套她亲手打理了整整七年的房子,被她在离婚时直接舍弃。当年的季夏走得痛快,毫无顾念。

  和陈其睿离婚整整五年,季夏没再回来过一次。去年两人复合,季夏没想过要到陈其睿这里过夜,两人每次约会与见面都在季夏家。至于陈其睿心里是怎么想的,季夏从没问过。

  小区人车分流,季夏停在车道入口处,揿下车窗,正要向门岗处的保安提供访客信息,就见车道闸杆缓缓自动抬起,她的车牌信息已被系统成功识别。

  季夏微愣,将车开入地库。当年离婚搬走时,她在物业处注销了自己的车辆信息,记忆不会出错。

  车位还是当年购房时一并买的双车位。陈其睿的物质欲望和情感需求一样低,除了公司配车,他只有一辆自己的车,平常开的次数很少,长年停在地库里,它旁边的车位则是当年季夏常用的。

  季夏倒入车位,熄火,下车。

  锁车时,她回头看了一眼并排停着的两辆车。

  从地库进楼道的隔门需要密码,季夏尝试输入记忆中的一串数字。在走进电梯间后季夏才意识到,有些她以为早已忘却的东西,其实从未被她遗忘。

  电梯里,季夏抬头,看着楼层数字从B1逐层升至28。出电梯,季夏左转,走到28A门口。

  按道理,两人已经分手,季夏应该将自己的到访告诉陈其睿,可她非但没有这么做,还直接抬手输入开门密码,推门走进去。

  离婚五年,陈其睿连门锁密码都不换。以他如今的地位和能力,他其实早可以换一套更符合身份的住处,但他始终没有。

  季夏开灯,将鞋脱在玄关处,光脚走进去。实木地板一尘不染,靠近穿衣镜的地面有一处小小凹陷,那是她某次不小心的杰作。当时她手里拎着一只铜质摆件,陈其睿正对镜穿外套,她抬手勾他的脖子想要亲吻他,手里的东西却砸在木地板上。

  季夏仿佛在镜中看见了当年弯腰替她捡东西的陈其睿。男人脸上没什么情绪,捡起东西之后摆好,然后任她再一次勾他的脖子亲吻他。

  季夏穿过客厅,在楼下卫生间洗了手,去厨房、餐厅和两个阳台转了一圈,然后来到原先的阿姨房。阿姨的微信季夏始终没有删,她偶尔会看见阿姨发的一些朋友圈,知道阿姨这两年回家帮女儿带孩子,转换了自己的职业轨道。阿姨房现在没住人,陈其睿显然没有再找新的住家阿姨,一切家务都交由公司替他安排的钟点工,但是连阿姨房的家具布置都和原来一模一样。

  后来去楼上,客房和主卧也没有任何变化。楼上两间浴室,主卧那间有只昂贵的浴缸,是季夏的心头爱。当年婚后,两人都处在事业最关键的上升期,平日太忙,聚少离多。季夏常常出差,不出差的日子也总加班,一年到头也没几回能真的享受这只浴缸。有那么一次,她熬完大夜回家,很累,没劲折腾,于是就只给浴缸放一点水,人坐在浴缸边沿,把双脚放进去,用这只昂贵的浴缸泡脚解乏。当时窗外泛白,已是破晓,陈其睿要去机场,起得很早,一进洗手间就看见了这一幕。

  季夏还记得陈其睿那时未能及时忍住的笑意。

  是哪一年的事情?

  季夏却记不清了。

  从卧室出来,季夏走去书房。与墙面等宽高的书架有一半是空的,当年离婚时她带走了自己所有的书,这些年陈其睿并没占用她那半的位置。

  衣帽间的情况没多大差别,她从前的收纳空间无人侵占,空空荡荡。陈其睿的衣物还是老样子,该挂的挂着,该叠的叠着,该收着的收着。一排排外穿的衬衫和西装,有多一半都是她当年为他订做的。有季夏在陈其睿身边的时候,他很少穿过成衣。

  衣橱内有一只小尺寸保险箱,以前季夏用它放放没那么贵重的珠宝和两人的常用证件,更重要的财物和凭证则在银行保险柜收存。

  季夏抬手摸了摸保险箱顶部,手指滑到密码界面。她还记得当年陈其睿一向认为她设置的密码毫无“保险”意义,但她仍然设置了自己最方便的密码,根本不听他的建议。

  季夏动动食指,像从前一样,依次输入7、3、0、8、0、7六个数字和#键,保险箱“滴”地一声,开了。

  里面很空,没放什么。除了陈其睿的护照、通行证、驾照和其它一些个人文件,就是两人的离婚证。

  季夏看着保险箱里的东西。

  离婚五年,陈其睿每次拿他的证件,都要输入她的生日,都要看见两人的离婚证。

  最后季夏回到客厅,她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毫无意外,一开机默认的就是新闻台。

  从前陈其睿在家,看电视几乎只看各国新闻,令季夏感到无趣且无聊。很偶尔地,她会陪他一块看,但看着看着就会窝在沙发上睡着。每次醒来,她都会发现自己的头枕在他的腿上。当年季夏问过陈其睿,是她自己睡着后躺到他腿上的吗?陈其睿从没正面回答过她这个问题。

  季夏窝在沙发里,盯着电视屏幕。

  晚间新闻的播报一条一条地进行:受疫情冲击、减税降费,上半年全国一般公共预算收入同比下降10.8%;全国农村地籍调查年底前完成;我国成功发射高分九号04星;我国在境外首次发行人民币政策性金融债;世卫组织报告全球新冠肺炎确诊病例达到18354342例……

  听到这里,季夏将电视调成静音。液晶屏幕无声地闪动着画面,她转过头,再一次打量四周。世界在经历巨变与震荡,有很多事情都变得和过去不同了,但至少家里一点都没变。

  家里?

  这凭空冒出的念头让季夏再次微愣。

  电视右上角跳动报时,此刻已是晚上十点半。

  从八点三刻到现在,她的熊熊怒火竟在意识不察的时候一束接一束地无声熄灭,而她本来要发怒的对象到现在还没出现。

  意识到这一点,季夏轻轻皱眉,找出手机。一个小时前,胡烈给她发了一条微信,她没顾上看。

  胡烈:“Alicia,我们收到零诺母集团采购部门的招标邀请函,邀请FIERCETech去参加零诺全集团的数字化项目供应商比稿,为期三年的大单。这笔生意太大了,如果是你帮忙推荐的,那真的非常感谢,回头我们吃顿饭。”

  季夏读了两遍。

  她没回复胡烈,直接发微信问刘峥冉:“你要合并零诺全集团的所有数字化项目,集中给一家供应商做?你们邀请了FIERCETech?”

  刘峥冉:“是。怎么了?”

  季夏:“Neal会参与决策流程吗?”

  刘峥冉:“有利益冲突,他已主动披露并全程回避,零诺时尚仅会作为集团内部的需求方向上提交数字化项目需求,和其它BU的需求一同合并进入全集团的总需求列表中。这个招标项目,会由我和集团的其他核心领导人做共同决策。”

  季夏:“你知道我有FIERCETech的股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