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今天火葬场了吗 第59章

作者:甜鸢 标签: 天作之合 轻松 现代言情

  牢狱中。

  前两日刚入长安风光无限的于隐,此时正蓬头垢面,望着身前的酒。

  原本该众多狱卒看守的地方,此时却空空荡荡。许久之后,空荡的牢狱之中响起了脚步声,又轻又重,于隐身子立刻颤了一瞬。

  尖细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于大人,那位让杂家来送大人一程。”

  于隐慌乱跪下来,对着外面披着一身黑袍子的太监磕头:“大人,求求大人,饶在下一命。大人,大人都知道的呀,我是冤枉的,大人。”

  那太监看着他染着黑血的手,向后推了推,嗓音更尖了些:“于大人,那位的意思是,您今日饮了那杯酒。”

  说完,太监从怀中拿出一方白纸,翘着兰花指递了过去。

  于隐颤抖着手,许久未接过。

  太监显然也没有耐心,尖细的嗓音阴森森回荡在牢狱中:“于大人,听说大人江南的府邸,可是一绝......”

  于隐红着眸,陡然抬起头,抓住太监的衣裳:“大人,求大人放过我妻儿。认,我认。”

  一边说着,他一边抓过太监手中的白纸。

  “当年我已经让儿起誓,此生我儿绝不入仕。求大人看在我这些年忠心耿耿的份上,不要对小□□儿动手,她们什么都不知道。”

  太监满意地‘呵呵’笑起来,嗓音一如既往地尖细:“可杂家今天出门急,忘了带笔墨,唉,你看杂家这记性......”

  于隐闻言,僵了一瞬,随后跪在地上的身体越俯越低,同尘埃无异。再抬起头时,唇尖、指尖鲜血淋漓,他颤抖着手,脸上挂着坚硬难看的笑:“公公,无需,无需笔墨。”

  太监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曾经的天之骄子,跪在脏污的牢狱之中,以指为笔,以血为墨,在那张白纸上,认上一个个足以诛灭九族的罪。

  拿到签名状那一刻,太监举高,在牢狱昏暗的烛火下好好欣赏了一番。确定了无误之后,他向后忘了一眼,暗影中直接出来两人,隔着牢门直接勒死了于隐。

  于隐挣扎不过几秒,就彻底失去了声音。

  太监望了望那杯酒,那就是杯普通的酒,于隐还是太不了解那位了些,那位何曾相信过任何人呀。

  脑中划过一人矜贵的身影,太监眸中划过一抹暗色。

  一旁的黑衣人收拾好了跟了上来,沉默不语随在太监身后。快走出牢狱时,太监最后望了于隐尸体的方向一眼,尖细的声音很冷:“江南那边,一人不留。”

  黑衣人一言不发,领了命就消失在了夜色中。太监闲适地从一旁的侍卫手中拿过帕子,轻轻地擦着自己金贵的手。

  所以说,于隐还是太不了解那位了些。

  当年于隐千方百计断了他那儿子的仕途,甚至不惜几次给儿子下药,借鬼神之传说来断绝儿子的念头。他以为这样,他那儿子此生就不用沾染官场的黑暗,凭借他于隐之力可以护那母子一生。

  实在是太天真了。

  要知,他断他儿子仕途的那一日,也就活生生断那孩童之后的生路。

  *

  江南。

  于陈正提笔写明日的小信。

  这几日听送信的小侍说,阿婳最近身体不太好,出来接信的都是阿婳身边的丫鬟。他从府中寻了两个大夫去阿婳的院子,大夫们回来之后,也只说阿婳只是夜间吹了风,并无大碍。

  他原本担忧的心就放下了不少。

  算了算日子,还有两个月零七天,阿婳便是他的新娘了。

  阿婳生得这般美,平日他见了阿婳都改不了红脸的毛病,成婚那日当是要从头红到尾了,还希望阿婳彼时不要嫌弃他。

  想到这,于陈提笔温柔又认真地写道。

  “阿婳,阿娘总说我为人古板不知趣,我说不过她,但是阿婳一定可以。”

  写完,于陈的脸又红了。

  他起身去了桃林,认真寻了一树最好看的桃花,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放上去时,轻声道了一句:“在下抱歉。”

  说完,他便开始为阿婳一朵一朵寻明日的花。

  其实一树又一树的桃花,又哪里有什么大的区别,但少年还是认真而虔诚地像儿时挑选诗文一般认真挑着树上的桃花。

  他小心将好看的带着枝丫减下来,放到一旁的玉器中。

  远处,于夫人悠悠走过,准备去喂湖边的鱼。身后的小丫鬟拿着鱼饵,看见了什么,笑着到了一句:“夫人,你看公子。”

  于夫人顿时生了乐趣,睁大眼睛向自家傻孩子望过去,看见于陈一朵一朵挑着桃花,轻声撇撇嘴:“这有什么稀奇的,当年他爹啊......”

  身后的丫鬟都听得捂嘴笑起来,到了湖边,丫鬟们一人一把饵食向湖中投喂,于夫人也悠悠从盘子里拿了一些投下去。

  不过半刻,大红锦鲤‘初初’就涌上来翻身子了。

  一边的丫鬟又笑了:“夫人你是不知道,当初公子呀特意来请教奴婢们,要如何让‘初初’一见到姜姑娘就涌出湖面。噗我们啊告诉公子,夫子喂给初初的鱼饵是单独的,只要公子饿上初初半日,待到姜姑娘来的时候,再偷偷往湖中投放‘初初’的鱼饵就好了。”

  另一个鹅黄衣服的丫鬟同正说话的小丫鬟一唱一和:“谁知道呀,公子这般善心的人,饿了我们‘初初’整整一日。我们初初,可怜死啦。”

  说完,连着于夫人也一同笑了起来。

  于夫人又投了一把饵食,从丫鬟手中拿过帕子,开始擦手。一边擦手一边摇头:“儿大不由娘,那孩子自小哪里干过什么重活。这几日搁那又是做灯笼又是挂灯笼又是剪红字的,也不知何时学的。”

  “听公子身边的小侍说,公子说既然迎娶心爱的姑娘,他日日又闲暇,自然一切能自己做的都要自己做。府中挂起的那些红灯笼,都是公子一个个做了搭着梯子一个个挂起来的。”

  “门上的窗上的红喜字也是公子自己剪自己贴的,听说伺候的小丫鬟想帮忙,都被公子红着脸拒绝了。”

  于夫人听着,不由摇了摇头。

  被一众人‘取笑’的于陈,在春日明媚的阳光中,认认真真挑了一下午的桃花。

  *

  桃花也飘进了姜婳被囚住的小院。

  她望向手指尖细弱的桃花瓣时,呼吸滞了一瞬。随后,将凳子搬到墙边,扶着墙爬上凳子,看见隔壁院子景色的那一刻,眸怔了一瞬。

  这是她曾想象中江南的模样。

  院子中不仅有桃花,还有许多她都唤不出名字的花,在春日明媚的光中,随着风轻轻摇曳着身姿。只是那些花还有那些树看起来都还很稚嫩,但即便这般,入目的一切还是美得让人止住呼吸。

  橘糖端来早膳时,就看见姜婳正踮脚站在凳子上,她顿时跑上前扶住了凳子。姜婳见她来了,最后看了一眼那满室的花就下了凳子。

  她小声道:“隔壁好多花啊,各式各样的,好多我在长安也未曾见过。”

  橘糖未看见隔院的景色,想了想回道:“长安气候不如江南,不太适合花存活。所以江南这边的花品种比长安多,也是寻常事。不过若是谈论贵重,那江南这边的如何也比不上长安了。毕竟各地贵重的花,最后也都要往长安送。”

  橘糖随意说着,将姜婳接到了凳子上,将桌子上的蛋酒递了过去。

  “小姐尝尝,甜丝丝的,橘糖觉得小姐应该会喜欢。”

  姜婳拿起汤勺,她上一次喝蛋酒,还是上一世那一晚她只能尝出淡淡甜味的桃花酒酿。她心中不由被刺了一下,小心勺起一些往嘴中送去,浓郁的甜香在口中散开的那一刻,心中某一处躁动的地方一点一点平缓了下来。

  她认真地喝完了面前这一晚蛋酒。橘糖见她欢喜,眸中也绽开了笑意。

  等到日暮的时候,想起明日要逃出去的事情,姜婳不由得忐忑了起来。

  橘糖本就一直关注着她的情绪,见她眸有些怔,便上前了些,小声说道:“小姐,别担心。这几日公子有事,今日便不在江南了。不仅公子不在,寒蝉和莫怀都被公子带走了。守这院子的,只有一个刚从暗卫营出来的暗卫。”

  姜婳抬起眸,望向她。

  说着,橘糖轻声笑了一声:“虽然都是暗卫,但是不是每个暗卫都像寒蝉那般......的,小姐明日按照我的安排做便好。”

  想了想,橘糖到底没把‘诋毁’的话说出来。

  姜婳温柔地看着橘糖,许久之后靠在了她的怀中,轻声道:“橘糖,谢谢你。”

  橘糖直接一把将她搂住,认真望着怀中的人。

  她没再说什么‘不用谢’,只是想着她橘糖居然也会有这么一天。从那暗无天日的暗卫营出来的时候,她不会想到,她崩塌的信仰有一日会因为一个陌生的小姐重建。

  这位陌生的小姐生的很好,拥有一副柔弱的身子和善良的心,还是公子所欢喜的人。但她知晓自己并不是因为这些才待这位小姐这般‘和善’。

  冥冥之中她甚至觉得她同这位小姐当有前世的缘分,只是她和这位小姐都忘了。

  *

  又是一阵熟悉的香,姜婳安静而顺从地溺在了梦乡之中。

  惶惶之中,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挣扎着想醒。但是梦中的一切拉住她,疯狂地下坠,她看着梦境之上的湖面,那上面浮着一层厚厚的桃花。

  她挣扎一刻,花就远一分。再挣扎一刻,花就再远一分。

  直到......她彻底‘睡熟’,湖面上的花开始如泡沫一般缓缓地消散。

  *

  深夜的江南,格外地寂静。

  江面上几只太晚归的鹅‘噶——’‘噶——’‘噶————’叫个不停,春日夜间的水也有些寒了,鹅像是迷路了一般,叫了半夜也不曾回到家。

  半夜时分,江南于家那百年府邸突然燃起火。

  睡梦中的姜婳,眼眸突然颤动了一瞬。

  但香牢牢地拉着她,她似溺入那片冰冷的湖一般,溺入那个她隔日再也想不起的梦。眼眸一时的颤动,不过是蝴蝶的翅膀,或许许多年之后,才能掀起丝毫的波浪。

  *

  隔日。

  姜婳起床,发现自己汗津津的,她轻轻皱眉。

  还未等她想起昨日那个梦,橘糖已经敲门走了进来:“小姐,梳洗了。”

  橘糖刚一抬头,就看见了姜婳苍白的脸色。她不由有些担忧,走近些就看见姜婳脖颈间都是汗,橘糖忙拿起帕子,上前一步为其擦拭:“昨夜是做噩梦了吗?”

  姜婳摇头,虽然她不记得,但是昨夜并不算噩梦。

  橘糖望着她,轻声说:“小姐,要先洗澡吗?”

  洗完澡要做什么,两人都心知肚明。姜婳想着是要去见于陈,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麻烦橘糖了。”

  橘糖摇头,很快就将木浴盆中放满了热水和花瓣,再拿来干净的衣裳放到一旁。像是知晓这位小姐洗澡不喜人伺候一般,橘糖做完这些,就出去了。

  姜婳看了橘糖的背影很久很久,她知晓她今日若是逃了出去,此后成为了于家新妇,她此生便再难见橘糖一面了。

  她褪去自己衣衫,迈入满是花瓣的木浴盆中,带到皮肤都染上淡淡一层红时,她轻声呼了一口气。

  可是......便是前世的橘糖,同她一同在丞相府,也不过双双被困。

  此生橘糖虽无缘无故愿意帮她这个陌生的小姐,但是如若她让橘糖彻底离开谢欲晚身边,橘糖应该也是不会应的。

  这般想着,她从满室的花香中出来,穿好了干爽的衣裳,推开了门。门外,橘糖一早便在候着她,见到她出来,对她盈盈扬起了个笑。

  姜婳一怔,然后就看见橘糖走上前,将手中锋利的刀刃递给她,轻声道:“小姐,别伤到自己的手。等会用这把匕首,直接抵住我的脖颈,让他们放您出去。”

  姜婳如何都没想到,会是这般的法子。但细细想来,她又觉得这似乎的确已经是最好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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