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今天火葬场了吗 第32章

作者:甜鸢 标签: 天作之合 轻松 现代言情

  这十年,本就已经算偷来的了。

  心痛吗?

  其实,好像也还好。比起姨娘,这世间的一切,对她而言,都太淡了。谢欲晚,也不过众生之中,稍稍浓烈些的一笔。

  他不爱她......

  那太好了。

  这世间,她终于,再无什么留恋的东西了。她要去看姨娘信中江南的雪,看完了,便自请下堂,同姨娘一起眠在青山。

  一声闷哼声从她贝齿间传出,在昏暗之中,她平静地望向身上的人。

  似乎......又在为了什么生气了,应当,也同她有关吧。没事,再过些日子,他就再不用为她生气了,也不用......再愧疚。

  太端方守礼的公子,才会被这小小的愧疚,捆绑了一生。

  *

  又过了一月。

  姜婳身上的衣服越来越厚,一日推开门时,望见了房梁上的冰锥。

  ......那长安,应该快下雪了。

  上次他同她说了去江南的事情之后,这一月,未再提过。宫中似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最近,真的很忙,连她都鲜少能见到他。

  今日虽然回了府,但也有一贵人一同回来了。

  就在这时,橘糖推开门,小声道:“娘子,你上次让橘糖去寻的人,今日给娘子递了拜帖。”

  她回眸,淡淡望向橘糖,轻声道了句:“好。”

  橘糖捏着拜帖的手指发紧,犹豫许久,还是说道:“娘子,即便要为公子纳妾,也无需......如此家世。虽是庶女,但那毕竟是亲王府。娘子,日后......”

  姜婳淡声一笑:“以谢欲晚权势,便是公主,那些大臣又会说什么?”

  橘糖哑声,是没有人敢说什么,但是,她的娘子......

  似乎就只是一个小插曲,说了一嘴后,姜婳再没有提过。那方拜帖,就那样躺在她面前的书桌上,许久,她都未翻开。

  她平静地看着手中的账本,待到橘糖离开,她对着角落的寒蝉,轻声道:“上次你说的事情,我不能应你。不过,我会安排好橘糖的去处,你放心,会比你求我的,要好上许多。”

  角落里暗了一分,寒蝉未再说话。

  许久之后,他才知晓,何是她口中的......要好上许多。

  等到处理完最后一本账本,姜婳望向窗外时,发现下雪了。她惊讶地,连笔都来不及放下,就跑到了窗边。

  指尖的雪,融成了温热的水,她才有了实感。

  是真的......下雪了啊。

  今年,怎么来的,这般早。那江南那边,是不是,也已经漫天飘雪。她望向远处谢欲晚书房的方向,轻叹了气。

  去不成了么?

  因为天子和安王的糊涂事,如今长安中人人自危,稍微显贵些的人家,都避了相聚的宴会。谁都不知道,明日朝堂又是什么局势。

  她也不知道,但是这同她,也没什么关系。

  这十年,许多人求到了她这,求官,求财,求官府放人,但她都是摇头。谢欲晚从不会同她讲朝中的事情,依着谢欲晚,她同旁的夫人打交道时,也只有别人同她亲近的份。

  她本就不太去宴会,这几日,因为天子和安王之事,原本要去的一个宴会也没了。她乐得清闲,一不小心,就将之前一直没有处理完的事情,都处理完了。

  她指尖一凝,随后望向窗外漫天飞舞的雪。

  真的不能去江南了吗?

  想了想,姜婳去了厨房,拿了一盅汤,旁边特意放的江南那边独产的瓷碗。天气这般冷,她去书房,送盅暖汤,应该不过分吧。

  谢欲晚看见这瓷碗,怎么也应该明白了吧。

  她知道最近朝中事情繁忙,天子和安王的糊涂事,将朝堂搅的一团乱。但忙了这些日,应当也要忙完了,再不能去江南,他是不是太无用了些......

  似是说服了自己,姜婳端着一盅汤,向书房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大雪纷飞,橘糖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为她撑伞:“娘子,怎的不说一声,就自己走了。”说着,她看了看姜婳手中的暖汤,轻笑一声:“是要给公子送去吗,那我,那我将娘子送到门口,娘子可有什么想吃的,我去为娘子做。”

  不知为何,姜婳突然就想起了那日的饺子。她早就尝不出味道了,但是,一直等着,在府中,橘糖为她做一次。

  于是她望向头顶的伞,伞撑着,恍若熬走了这四周的风雪,她轻声一笑:“可以吃饺子吗?”

  “好,橘糖回去就给娘子做,只做娘子一人的......”

  橘糖叽叽喳喳说着,她们两人,在这风雪之中,同行了这一生的最后一段路。

  到了书房前,橘糖暗笑一声,就要离去。姜婳无奈将人拉回,将她拉下的伞递给她:“天寒,莫要感染了风寒。”

  “知道了知道了,娘子,我走啦。待到娘子回来,便能吃到热腾腾的,橘糖亲手包的饺子啦。”

  看着橘糖风风火火跑入风雪之中,姜婳眼眸不由一涩。转头望向书房时,适才那些情绪又都没了。

  小院前面,只有两个守门的侍卫,她提起手中的木盒:“天寒,来为大人送盅暖汤。”

  守门侍卫恭敬行了礼:“夫人。”随后,其中一个恭贺问道:“要我为夫人提进去吗?”

  姜婳摇了摇头:“一盅汤罢了,我自己进去便好。”

  侍卫们没再说话,让开了身位。

  天寒,下了这会雪,地面上竟然有了薄薄的一层冰。怕洒了手中的汤,姜婳小心着步子,向着书房的方向去。

  到了门边,陡然听见了谈话声。

  她没有细听,只是想着,这是哪方贵客,谈了许久,还未走?她看了看手中的暖汤,叹了声,倒也没有直接走。

  待到里面交谈声小一些,她再敲门,便是了。

  然后就听见一道不算熟悉的男声:“谢兄,前些日,我府中来了一位表妹。据说那表妹,儿时同我一见钟情,拜了家家酒。前些日子她及笄了,便吵着要来长安寻我。她父母早亡,自小被哥哥抚养长大。”

  姜婳听了一耳,垂下了头。

  怎么谢欲晚天天同人谈的,是这般事。

  但没有故事听到一半不听的道理,她竖起耳朵,又听见那陌生男子苦恼道:“兄长是不知,那表妹太粘人了。男女大防,全都不忌,还看不得我身边有丫鬟,但凡知晓我身边蚊子是个母的,都要撸起袖子灭了蚊子。”

  姜婳淡淡地弯了唇。

  那男子似乎有些抓狂:“这些便算了,前些日,她居然给我茶水中下了那种药,那种药!我当时看她殷切眼神,觉得不对,给身旁的侍卫喝了,侍卫不过一刻......就红着脸同我告假。她可是女子,她,唉,我母亲喜欢她,知晓这种事,也让我闭嘴。兄台,你说,你说这种行为......”

  姜婳怔了一瞬,这个故事......她提着木盒的手缩紧,茫然地转头,望向门内。她知晓他看不见她,却怀着最后一丝期待地,等着他的回答。

  惶然间,她似乎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许久,都未如此有力地跳过。

  那道陌生的声音在她耳中自动略过,她待了许久,终于听见那道清冷的男声。她眸怔怔望着,在心中重复他说的每一个字。

  他语调清冷,恍若寒冰。

  他说:“自毁清誉,小人所为。”

  那她也是如此吧。

  自毁清誉,小人......

  那颗适才剧烈跳动的心,陡然就落下了。姜婳颤着手,眼眸眨了许久。屋内又交谈起别的事情,她轻着步子,恍惚从门外离开。

  手中的汤好重,她将汤放在一旁的走廊上,从后门离开了院子。

  她眸似乎一下红了,她看不见自己的模样,只觉得什么东西从眼中流了出来。在这冰天雪地里,格外温热。

  只是几个时辰,雪竟下得这般大。再下上些时辰,应当就能厚厚的一层了。

  姜婳垂着头,看见脚下的一片雪,都化成了冰。她茫然地擦了擦泪,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这些......她不是早就知道。

  谢欲晚温和守礼,重礼数,重规矩,是这世间难得的端方君子。

  她用一杯酒爬了床,在他清冷的眸的注视之下,褪去了自己的衣裳。

  她如愿是事实,但做下这些不堪之事,亦是事实。

  她又在......委屈什么?

  许久之后,姜婳蹲下身,崩溃大哭。

  不是委屈。

  是伤心。

  她就只是突然想到了那日,她问他:“谢欲晚,你爱我吗?”谢欲晚怔了一瞬,什么都没说。那时他在想什么啊,是不是在想,她为何会问如此荒谬的问题。

  他听见她这般问,该觉得多可笑啊,姜婳不由得轻声笑了起来。

  端方有礼的君子,是不会爱上一个,在他眼前主动褪去衣衫的女子的。

  谢欲晚不会爱上一个,他口中‘自毁清誉’的小人。

  她同他的开始,从来都是一个错误。她要怎么办,从一开始就不对的东西,日后再怎么做,也无用。

  她想起她初学习府中事务时,满眸茫然,一窍不通。她熬了好多的夜,每日每夜都在学习。

  她想做的好一些,再好一些,她不想让谢欲晚失望分毫。故而那次送错老夫人的礼物,她才会惶然至此,因为,她本就如此不好,再做错了事情......

  姜婳一双眸眨了又眨,最后还是落下泪。

  惶然间,又想起这十年发生的一切。

  他尊重她,对她温和教导,细心照料,但这些,不是源于爱。是因为他是端方守礼的公子,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是因为她是这丞相府的主母。

  他在用宽待一位妻子,宽待一位主母的要求,给予尊重,给予爱护,给予照料。可抛开她的身份,抛开她用设计换来的一切。

  当她只是那个姜婳时。

  矜贵的公子只会用清冷如冰,予她一句‘自毁清誉小人所为’。

  不是她,是任何人,只要那人是谢欲晚的夫人,那被她认为是表露爱意的挡箭,就会发生在任何人身上。

  谢欲晚就是这样一个人。

  她无可挑剔,是她庸俗无礼,用爱去妄断。

  也是因为他不爱她,所以纳妾之事,他不会拒绝,但谢欲晚不是姜禹那般的人,他会告诉她,此生你是我唯一的夫人,是这丞相府唯一的主母。

  她曾经怎么会以为这是表白呢,这明明是,端方君子践行的日常。同他食不言寝不语一般,没有任何差异。

  姜婳哭得不能自己,雪落在她眉间,唇间,同她的泪一切,化作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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