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今天火葬场了吗 第29章

作者:甜鸢 标签: 天作之合 轻松 现代言情

  橘糖像是不用她说什么,也不在意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笑着望向她:“娘子,吃吧,再不吃,就冷了。”

  姜婳于是动了筷子,试着夹碗中的饺子,可试了许久,饺子在汤中,湿湿滑滑的,夹不起来。橘糖见了,上面从她手中取了筷子,轻松地夹起了一个,轻声道:“啊——”

  姜婳怔了一瞬,随后张开口,一个饺子被橘糖轻柔喂到她嘴中。

  她咬了一口,滚滚的汤汁有些烫了舌头,似乎有那么一瞬,她觉得,她还活在这人世间。

  依譁 一个饺子。

  两个饺子。

  她未说话,橘糖手中动作未停。她咀嚼地很慢,橘糖就耐心地看着她,等她咽下去了,再将另一个饺子夹起来,送到她嘴中。

  她眸陡然红了,她总觉得,她一生,都未被如此珍视对待。

  等到一碗饺子都喂完,橘糖整理好了床褥,为她松了衣裳,将她送到床上睡觉。为她压好被子后,橘糖没有走,只是静静地守在她身前。

  天已经亮了,窗外有光,透进来。

  橘糖却轻声道:“娘子,睡吧,不要害怕,橘糖一直在你身边,睡吧,娘子......”

  她静静地望着橘糖,她其实,已经尝不出味道了。但是那碗饺子,橘糖亲手做的饺子,一定很好吃。只是,她应该,日后也吃不到了。

  她被橘糖哄着,安静地闭上眼。

  橘糖一直安静地守着,待到听到姜婳平稳的呼吸,一直提着的心,才稍稍地放下。她望着满脸苍白疲倦的娘子,心怔怔地疼。

  这不是她做的第一碗饺子。

  娘子说饿了之后,她便去了厨房。她其实知晓,这不过是娘子支开她的借口。但娘子想支开,她便任由娘子支开了。

  左右,寒蝉还在,姜玉莹被喂了药,娘子如何也不会受伤。

  她去了厨房,看见有面粉和肉,又想着娘子应该不想她这般快地回去,索性就用水和了面,揉面,碾饺子皮,剁肉馅,调肉馅。

  想到娘子可能不太能吃得出味道,她特意把调味都加重了数倍。

  等到饺子下锅,听着水滚滚的声音,她想,这般久了,娘子的事情,也应该做完了。正好,用了饺子,洗漱一番,便让娘子去睡觉吧。

  用木盒装好了饺子,路过走廊时,雨丝飘进她的眼睛,她一边垂头,一边望向天空中一直未停过的瓢泼大雨。

  看样子,这雨今夜应该是难停了。

  她去了原先娘子在的房间,刚走入院子,就看见昏暗烛光之中,半开的门。她心猛地一顿,随后走上前,就看见了......

  姜玉莹的尸体,和躺在地上的,沾染血的短刃。

  参差不齐的伤口——

  不会是寒蝉。

  是谁,似乎也就不用问了。

  惶然间,橘糖手中的木盒直直落在地上,饺子汤水四散开来。她也顾不得饺子,忙去寻娘子,这府中他们不常来,她想了想,娘子能去的地方,也就一处

  季姨娘的坟墓。

  她向着那院子的方向去,推开门,却没有看见娘子的身影。那一瞬,橘糖慌乱了,连油伞都未拿,就冲入了雨中。

  她一边唤着‘娘子’,一边到处看着。

  半个时辰后,才在府中的一角,寻到了满身狼狈的娘子。她无法形容她看见娘子那一刻,心中的窒息。

  娘子慌乱地搓着自己的手,雨水顺着她苍白的脸滑入衣襟之中,早晨为了防寒她为她穿的厚厚的衣襟,此时被水泡了,重得似乎要将娘子压垮。

  可娘子没有一点在意,只是一次又一次地,用力搓着自己的手。

  她眼一下就红了,直接跑上去,抱住了她的娘子。

  *

  隔日。

  姜婳醒来时,就看见了一直守在床边的橘糖。橘糖似乎一夜未睡,见到她醒来,忙甩了甩头。

  姜婳静静地看着她,许久,都不知道,她还能说什么。

  雨声吸引了她注意,她望向窗外,入眼又是灰沉沉的一片。她似乎终于寻到了能说的话:“雨还未停吗?”

  橘糖摇头,将她扶起来:“没有,又下了整整一日了。”

  说完这一句,两人沉默了许久。

  两人默契地,谁都不提昨天的事情。

  许久之后,姜婳突然轻声道:“今年秋狩,夫君说要去江南,大抵是要在那边过完年了回来,橘糖想去吗,还是要留在长安。”

  “自然是娘子去哪,我便去哪。”橘糖下意识说道。

  姜婳眼眸怔了一瞬,望向了窗外下个不停的雨,她伸出手,掀开被子。

  橘糖上前一步,想搀扶她,却慢了一步。姜婳已经自己从床上下来了。

  没穿鞋袜,她便那般赤着脚,向着窗边走去。

  橘糖轻讶一声,忙拿着鞋袜追了上去:“娘子,昨日刚淋了雨,你身体还没好几日,怎可不穿鞋袜下床。”

  姜婳却难得没有听话,她赤着脚,踮起来,倚着窗。

  等到橘糖赶到了她身前,只看见了她平静的眸和脸。

  像是觉察到了身旁的风,姜婳轻声道:“以前,姨娘和夫君,也是这么同我说的。姨娘说我身子弱,总这般,日后会留下病根。夫君说,不合礼数,日后便不要了。”

  说完,她望向一旁的橘糖:“现在,橘糖也这般听我说。”

  她盈盈笑着,却让橘糖心如刀绞。

  橘糖直接将手中的鞋袜丢到一旁:“娘子不喜,那便不穿。”

  姜婳被逗乐了一瞬,随后,笑意又缓缓地消失了,像是泪,消散在风中一般。

  她踮着脚,爬上了窗。

  橘糖原想阻止,但看着地上的鞋袜,她又没阻止了,只是上前,搀扶住姜婳,让她不至于从上面掉下来。

  姜婳赤着足,坐在窗沿上,望着屋檐滴落的雨。她又是轻声哼起了歌,依旧听不清词,也听不清调。

  哼着哼着,她突然转首,望向橘糖。

  “留在长安吧。”

  橘糖几乎是一瞬间就摇了头,巨大的恐惧感在这一瞬袭击了她。她眼眸顿时就红了:“娘子去哪,我就去哪。娘子在长安,我便在长安。娘子要去江南看雪,我便陪着娘子一起去看雪。”

  姜婳温柔看着她,□□的脚背,因为秋日寒冷的空气,被冻得通红。

  她却像是毫无察觉一般,只是静静地看着橘糖。

  “听话。”

  说完这一句,她又轻声道:“卖身契我已经差人放到了你房中,嗯,就在你平日放糖罐的那个地方。将糖罐下的布掀开,里面的木盒子,装的那张纸,就是卖身契了。”

  橘糖依旧在摇头。

  她无法形容此刻她眼中的娘子。

  一身素衣的女子,松垮着衣衫,赤着脚,坐在窗台之上。她望着外面晕沉沉的天空,和天空之下,被雨打着的万物。

  像是用一层薄冰砌出的花,光稍烈些,就能融化。

  橘糖呼吸一停,就听见姜婳说。

  “下了两日的雨,下山的路还能走吗?若是不能走,暂时回不去,我是不是需得同夫君说一声。”

  橘糖收回了那些心思,回道:“今日寒蝉去看了路,已经送信回府中了,此时公子应该都收到了。”

  姜婳眼眸怔了一瞬,随后,什么都没有说。

  *

  用过午膳后,姜婳依旧坐在窗台边,望着窗外的雨。

  雨还是那般,不顾人死活地下着。

  无端,姜婳看向了自己的手。

  血液温热粘稠的触感,似乎从来没有洗掉。她的眸颤了一瞬,随后不可避免地,想起姜玉莹口中的那些事。

  即便已经过了一日,她还是有些惶然。

  姨娘已死,姜玉莹已死。

  纵使那千般的事情摆在她身前,她竟一时不知道自己还能去计较什么。去责问谢欲晚吗?

  即便姜玉莹说的都是真的,但她要以什么立场,去责备谢欲晚呢。

  那些长达十年的忏悔,将她的爱意,缠绕得几近淡薄。在她终于决定稍稍让自己喘息之际,却又发现,那根她抓住的稻草,从一开始,就是虚无的幻象。

  她能责怪那根稻草吗?

  姜婳思虑得很慢,思虑了很多次,但是最后还是得出一个答案。

  她......不能。

  是她如溺水之人,是她被悲痛和忏悔裹挟,是她从许多年之前,就献祭了自己的一生。如今,她用这些去责备旁人,是不讲道理的事情。

  即便,谢欲晚从始至终,都知晓害死姨娘的真凶。

  又如何呢?

  他不是那个害死姨娘的人。他只是,没有告诉她。

  姜婳眉蹙了一瞬,似乎不太能理解,心中这陡然撕裂的疼意。思来想去,对这疼痛反复咀嚼,她都只能得出一句。

  若真的要怪,也只能怪,她将这世间的爱意当了真。

  才会在没有被偏爱和选择时,心中酸涩。

  *

  黄昏之际,这场下了两天两夜的雨,终于停了。

  雨停了,天色却还是昏昏暗暗的,看着,明日又是个不太好的天气。

  夜来的倒也快,用过晚膳,橘糖问姜婳可要出去走走。

  姜婳望着自己拿着汤勺的手指,轻声道:“好。”

  不同于天色的沉闷,下了两日的雨,人被闷在屋子中两日,陡然出门,倒给人一种轻松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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