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今天火葬场了吗 第141章

作者:甜鸢 标签: 天作之合 轻松 现代言情

  莫怀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完。

  他望着徐宴时的腿,虽然一众大夫都说安王殿下的腿救不了了,但是公子这些日一直在寻找是否有法子。

  古书中不是没有人瘸腿之后又好了,只是这一次,安王本就瘸了的腿上又添了新的伤。想到适才徐宴时的慌忙‘逃跑’,莫怀手停了停。

  “小姐看见了。”

  他直接道出了适才的事情:“小姐看见殿下的背影,便认出来了。”

  看见他,自然也就看见了他想要隐藏的一切。

  言外之意是,从此以后见到姜婳,徐宴时就可以不用如此躲藏了。

  听到莫怀的话,徐宴时整个人都低沉了起来。他望着自己废掉的腿,上面渗出的血被莫怀擦拭掉,然后是药粉和纱布。

  莫怀熟练地处理着。

  从始至终,徐宴时都低垂着眸。光从寮房的窗户映进来些,但是丝毫没有映道青年的身上,他头上的墨冠不知何时也歪了。

  他像是强忍着,却还是在下一瞬哭了出来。

  这一身狼狈被她看见,他心中的防线彻底被击碎,那些隐含的痛苦开始从他的鼻腔蔓延,他隐忍地,一声一声哭诉着。

  只是习惯了笑,他连哽咽的声音都格外地小。

  莫怀垂下了头,捏着纱布的手停了一瞬。

  生在皇家,有些事情便是安王所必须要面对的,只是早和晚罢了。如今太子还未登基,便已经能够如此对待安王,待到太子登基,安王所要面临的情况只会残酷数倍。

  莫怀没有出声,只是一点一点听着身前人的哽咽。

  有什么东西,在他说出‘小姐看见了’的那一瞬,彻底崩塌了。

  徐宴时捏着那块碎玉,许久之后,知道碎玉嵌入了手中,手心一片血肉模糊,他才冷静了下来。

  他像是一滩死水,望向面前的莫怀。他手心的血,一滴一滴滴落在地上。莫怀看见了,许久之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留下了药膏和纱布。

  “小姐此时应该在西南处。”

  留下这一句话,莫怀便走了。

  徐宴时怔了一瞬间,手心的血还在不停地流。他不知道,怎么他就离他的神女这么远了。

  ......真的好远。

  他想起那日模糊地睁开眼,看见姜婳的那一瞬——

  远处是烛,身下是海。

  她在烛火之前,在海水之上。

  *

  徐宴时没有去,而是安静地下了山。

  那个在寮房之中哭泣的青年,端正了自己的墨冠,脸色苍白却肃穆地走出了人流来往的寺庙。

  他的身后是一排又一排的月桂。

  月桂代表着思念。

  他拖着一瘸一拐的腿,一步一步地走下山。

  他的身后跟了一个小太监,是他也不怎么熟的小太监。但是和从前那个小太监一样,是他可以相信的人。

  因为是谢欲晚给他的。

  或者说,是‘老师’给他的。

  他只是......还不习惯这样唤一个同他一样大的青年。

  他曾经在宫殿之外,仰望那一身雪衣的青年同他的父皇一起交谈,从许多年之前,那个被父皇唤作‘雪之’的青年,就映在了他的眼眸中。

  是一种对于强者的仰望。

  他知道他此生都无法企及。

  可是有一日,在他断腿后的一日,那个青年穿着一身雪衣,到了他的面前。他并不好奇为什么皇宫之中青年能如此肆意。

  他听足了有关世道对青年的赞美。

  那时,青年望着他,俯身点亮了一盏灯。

  青年唤了他的名字。

  他怔了一瞬,手中捏着那块碎玉。

  青年没有问他恨不恨,要不要报仇,只是轻描淡写地说着颠覆天下的话。

  就像是,从一开始就很了解他。

  他甚至只是在吩咐:“先养好伤。”

  他那时望着青年的一身雪衣,突然就想起了父皇,他知道这天下明面上是父皇的,但是如若真的要算,青年拥有一半。

  只是那些有关野心的一切,青年从来不会宣之于口。

  可那日青年说了。

  一身雪衣的青年淡垂着眸:“你救了她,失了一条腿,你想要的,我给你。”

  那时便是他都不知道他想要什么,但是他明白了青年口中所言的是‘天下’。

  ......

  思绪回转,徐宴时一步一步迈下台阶。

  他的腿依旧一瘸一拐,但是整个人却沉静了不少。山寺又敲响了钟,一声一声地回荡。到了暮时,上山的人已经不多了,大多数都是下山的人。

  徐宴时用尚算完好的另一只手握着那块碎玉。

  天下吗。

  *

  出了大殿之后,姜婳发现谢欲晚并不在大殿外。

  前面带路的小僧道:“施主同我来。”

  小僧一路将姜婳带到了一间寮房,随后静声道:“谢施主现在在元初师叔那,施主可先在寮房中休息。”

  元初,便是适才给她玉平安符的僧人。

  姜婳轻应了一声:“多谢。”

  小僧便退了出去。

  *

  大殿中。

  一身雪衣的青年淡然而立,望着身前的僧人。

  “谢施主。”

  元初行了个礼,眸中依旧寡淡如水。

  两个人面对面坐了下来,元初斟了一杯茶,递了过去:“是用山寺的月桂泡的茶,施主应该很熟悉。”

  谢欲晚接过茶。茶水颜色很淡,泛着淡淡的香。

  他声音很静:“熟悉?”

  是疑问,却又不是疑问的语气。

  他望向身前的僧人,比起茶,他更熟悉的似乎是眼前这个人。这个他从未见过,却又的确有一分熟悉的人。

  他们的面前,有一方棋盘。

  僧人执黑,谢欲晚执白。

  一盘棋从暮色下到了月色,殿内已经燃起了烛火,是寺庙专有的油烛,带着一些昏黄的光。

  大殿之中只有谢欲晚和元初两人。

  元初轻放一颗黑子,杀了谢欲晚一片。

  但是只有这一次,后面无论元初怎么下,都再也进不得一步。向来冷漠的僧人最后放了两颗黑子,声音中含了些笑:“还是赢不了呀。”

  在棋盘上置两颗棋子,是认输的意思。

  谢欲晚放下手中的白字,没有回话,只是望向外面:“入夜了。”

  元初同他一起望向窗外。

  ......

  许久之后,看着青年的背影,元初的唇逐渐变得平直。他望着面前的一盘棋,最后停在那两颗黑子处。

  青年今日,一声也不曾问。

  元初淡淡地将棋子都收了起来,那杯他斟的茶,青年一口都未喝。

  泛着黄的光映着僧人出尘的脸,散落的月桂静静地漂浮在茶水上方。

  元初静静地望向了远山寺的方向。

  *

  姜婳未曾想,深夜会有人敲门。

  她掀开被子,穿好衣服,燃好蜡烛,上前打开了门。透过光,她已经知晓是谢欲晚,故而没怎么犹豫。

  望向身前的青年,他如寻常一般一身雪衣。

  她轻声道:“回来了吗?”

  青年应了一声:“一把棋下完了,便回来了。”

  姜婳弯了眸:“赢了吗?”

  青年淡淡地看着她,许久之后温声道:“对面认输了。”

  他进入了房中,两个人坐在桌子旁。

  姜婳其实也没睡太着,故而即使刚从床上起来,也并不困倦。烛火在他们之间,她望向烛火后的青年,突然抬手摸了摸青年的眼。

  青年意识到,也就闭上眼,任由她触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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