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用主义者的爱情 第46章

作者:孟中得意 标签: 欢喜冤家 业界精英 现代言情

  他并没有先打床,而是又打了一张沙发。他准备先用沙发去信托商店换点儿钱。

  汪晓曼下班回家,看见在家待业的方穆扬快打好的沙发,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

  上次方穆扬打沙发是在夜里,白天把沙发遮起来,很少有人看见沙发的真容。

  汪晓曼还是第一次见方穆扬打的沙发。她自己家有对旧沙发,样子不如这个。

  她对方穆扬说:“小方,你这沙发样子是从哪看来的?”

  方穆扬说了一个木器行的名字。

  汪晓曼想起来了,她结婚的时候去那家国营木器行看过家具,和这个差不多样子的沙发要小两百块,跟九寸的电视一个价钱。

  “这沙发是给自家打的?”

  方穆扬当然不能说他打了是为了卖的,便说:“给亲戚打的。”

  “你打这样一个沙发要花多少钱啊?”如果便宜的话,汪晓曼也想打这样一个沙发。虽然现在帮人打家具的都是从郊区农村来的木工,但汪晓曼想,方穆扬要是再找不到工作,靠给人打家具挣钱也是迟早的事情。

  “我没算过。”

  方穆扬这么一说,汪晓曼便放心了。她猜花不了多少钱,以她的经验,要是很贵的话,对方肯定是要说的。她准备等方穆扬过不下去,靠打家具挣钱那天。

  方穆扬没工作的事儿刘姐也听说了。虽然刘姐知道费霓的丈夫是画画的,还出了连环画,可以拿稿费,可没有正式工作,总是愁人。因为费霓又帮她织了一副漂亮手套,作为报答,刘姐让自己在肉联厂工作的丈夫想想办法,看能不能为小费的丈夫解决下工作。刘姐的丈夫和刘姐一样效率惊人,很快就为费霓的丈夫谋到了一个屠宰车间的空缺。

  刘姐是把这件事当成喜事跟费霓说的,费霓很感谢刘姐的好意,一时不知道怎么拒绝。

  在肉食匮乏的时期,屠宰车间无疑是一个人人艳羡的好工作。据刘姐讲,屠宰车间一个姓王的大姑娘就因为这个好工作,如愿嫁给了话剧团一个浓眉大眼的英俊小生,而王大姑娘本人长得实在不算美。正因为不算美,愈发显得这个工作是多么的富有吸引力。

  如果方穆扬没有稿费,费霓一定很干脆地替他应下来;但他现在有稿费拿,费霓便觉得他这双手还是画画比较好,宰杀的事情还是留给别人干。

  但刘姐好心给方穆扬找了工作,费霓总不能说方穆扬想找别的工作,宁可在家待业也不去肉联厂,毕竟在刘姐心里,肉联厂的屠宰工人是非常好的一个差事。

  费霓只好说方穆扬现在的稿约很多,除了画画,没时间去做别的。

  刘姐向来有什么说什么:“可我听说你们家小方天天在楼下打家具啊。稿约多是你们家小方跟你说的吧,男人都要面子,他说有未必有。这个工作多少人想去还去不了呢,你好好考虑考虑。”

  费霓只好继续撒谎:“他白天打家具,为了画画都不怎么睡觉的。”方穆扬虽然晚上都在画画,但并不到不睡觉的程度。

  “那你可得让小方注意身体,家具什么时候都可以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费霓笑着说好,中午在食堂特意打了份肉菜请刘姐吃。

  刘姐笑着把菜往费霓这边推:“我爱人在肉联厂,我天天吃到肉,倒是你,这么瘦,多吃点才是真的。”

  见费霓还跟自己客气,刘姐又说:“小费,能拿稿费当然好,但有一句话我也不怕你不爱听,今天能拿稿费,不代表以后都能拿,找份正经工作才是真的,肉联厂的工作多好,天天都能吃上肉,我看你这么瘦,心里都疼得慌。”

  方穆扬并不知道好心的刘姐给自己找了这么一份好工作,沙发一做好,他便又借了板车,拉到信托商店卖了。

  靠打家具挣个木工费,哪有卖沙发挣钱,即使是以旧沙发的名义卖。

  沙发卖了,方穆扬便又有了钱,他手里向来是存不住钱的。他把得来的钱一分两半,一半准备交给费霓,另一半在买了打床用的材料后,又自己做主买了一个二手电唱机。

  他箱子里的那些唱片不放太可惜。

第64章

  费霓一早就知道方穆扬手里的钱存不住,沙发一卖,钱还没捂热,定要买了别的。

  回来路上她还猜方穆扬买了什么回来,一进家门就看到了矮柜上的电唱机。

  现在可以播放的音乐多了些,隔几天就有之前解禁的歌曲放出,因为这个,费霓也动了买电唱机的心思,但也只是想想。电唱机对于他俩多少有点儿奢侈,尤其方穆扬现在在家待业。

  除了电唱机,方穆扬还买了一兜苹果,费霓不喜欢太面的苹果,方穆扬特地买的国光。饼干筒的盖儿被新买的点心给顶出来了,今天早上饼干筒还剩个底儿,费霓本准备明天买些饼干放里面的,结果被方穆扬给抢了先。他买的这些点心比饼干可贵多了。

  费霓看着桌面上的东西对方穆扬笑:“又发财了?”说着她展开了掌心,“这么有钱,我给你做衣服的工钱也该结了吧,这个月的房租是不是该交了?”要不是他俩已经熟到了一定地步,费霓是不会拿房租开玩笑的。

  方穆扬拿着她的手背放在嘴上亲了亲,又去拿牙齿咬,“这样算结了么?要不够的话我还有。”

  “你脸皮也忒厚了,谁要你这个?”费霓努着劲儿缩回自己的手,“别这样,手还没洗呢,你也不嫌脏。”

  “我不嫌。”

  费霓看着自己手上的牙印,笑道:“你不嫌,我还嫌呢,罚你马上去刷牙,否则不准吃我带回的饭。”

  “那咱们就一起刷吧。”

  方穆扬抓着费霓的手,在她手心抓挠着,一张脸凑过来,要吻她的嘴,费霓身子下意识地后仰,咬着牙齿,努力憋笑,方穆扬托住她的腰,两个人的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费霓的眼睛闭上,那熟悉的嘴却没凑上来,她感觉自己的掌心多了个东西。

  睁开眼睛,便看见了薄薄一沓纸钞。

  那是方穆扬交她的钱。

  她用眼睛一数便知道多少钱,厂财务科不用她实在可惜。

  “你就逗我吧。”他一天不逗她好像日子就没法过下去一样。费霓把钱收了,和方穆扬一起去水房。

  方穆扬很听她的话,在水房刷牙,费霓洗完手,就回了自己房间。仔细看的话,方穆扬的牙印还留在她的手背上,她打开饭盒,把保温瓶里的粥盛在碗里,等方穆扬回来吃饭。

  过了会儿,方穆扬也从水房回来。

  他对费霓说:“牙刷好了。”

  “快点儿吃吧。”

  “你不检查检查?”说着,方穆扬便凑过去让费霓检查,费霓本要躲,却被他给箍住了,她不得已潦草地检查了一下,检查的结果是,她的嘴唇也沾上了柠檬牙膏味。

  “怎么样?还满意么?”

  费霓拿手去遮自己的嘴,羞道:“好好吃饭吧。”

  今天厂里食堂有土豆烧牛肉,费霓一下班就跑去抢。去的时候牛肉已经差不多没了。

  牛肉的供应量远不如猪肉,副食店里好不容易有了牛肉,也是突击供应,刚得知消息去排队已经排了老长,终于排到自己,牛肉已经卖完了。食堂里每次有土豆烧牛肉,还没开始卖,窗口的人已经挤满了。

  食堂师傅本来已经都给费霓捞了一大块牛肉,大概是觉得牛肉大了,手熟练地一抖,勺里的牛肉又没了,只剩下沾了牛肉味的土豆。费霓坚持要师傅把掉在餐桶里的牛肉给她捞上来,师傅捞得很不情愿。

  饭盒里的土豆渐渐没了,但牛肉却没人去碰。最后牛肉孤零零地剩在饭盆里,方穆扬把牛肉轻轻一夹,分成两半,一半夹到费霓碗里,另一半自己吃了。

  “你第二本连环画什么时候能出版啊?”

  “快了吧。画稿我这儿有,你随时都可以看,不用等出版。”方穆扬第二本连环画已经画完了,稿费还没结清。他现在正在在画的是古代科技丛书中的一本,不署名,但有稿费拿。

  费霓并没有跟方穆扬说肉联厂的事情,她并不打算让方穆扬去肉联厂工作,虽然去肉联厂能天天吃肉。方穆扬的父母解除了监管,有了工资,让费霓看到了新的可能。方穆扬在出身很差的情况下都能被推荐上大学,现在出身已经不再是一个大的阻碍,加上他自身历史又清白,还出版了作品,再被推荐上大学并不是不可能。他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多创作作品,等着美院招生。

  他大学毕业自然能分配到工作。

  费霓今天洗漱得格外早,她从水房回来,就把门窗关严,窗帘拉好,方穆扬笑:“今天不用这么小心,这个别人听见也不要紧。”

  “你确定吗?”

  “确定,放心吧。”第一张唱片是贝多芬的田园交响曲,虽然贝多芬的作品并未全部解禁,但他的田园几年前国外交响乐团来华演奏过,报纸上有过报道。

  费霓躺在床上枕着胳膊听这尘封了十年的唱片,这音乐推着她往梦里走,她却始终睁着眼睛,她一会儿还有围脖儿要织,不能就这么睡着了。

  方穆扬在一旁削苹果。

  费霓笑:“咱们还没到吃苹果不削皮的阶段。”

  “那你吃苹果,我吃皮儿。”

  方穆扬削的苹果皮很好,完整的一圈。他把苹果给费霓,自己把苹果皮儿放碟子里,拿叉子一叉,叠了一层送到自己嘴里,两口便吃完了。

  “你这样,好像我多苛刻你似的。”费霓坐起来,把自己没咬过的另一半苹果递到方穆扬嘴边,“我吃不了这么多。”

  两人分吃完了一个苹果。

  费霓坐起来便再没躺下,听音乐的同时手也没嫌着,她在给方穆扬织围脖,原先预备给他织围脖的毛线给他织了一件坎肩。昨天她搞到了半斤毛线,得以把围脖继续织下去。

  “别织了,老老实实听会儿音乐不好么?”

  “织围脖并不妨碍听音乐。”她要再耗着,没准冬天过去了,还没织好。

  “我不着急戴。”

  费霓并没听进去他的话,继续在他旁边织着。

  见劝不动费霓,方穆扬便扯了张椅子坐她旁边画画。

  费霓瞥了一眼方穆扬的画,方穆扬遮着不让她看。

  “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还藏着。”

  费霓心里已经猜出了五六分,趁方穆扬正画着,偷着看过去,她织围脖,他画她织围脖的速写。

  “方穆扬,我觉得你手这么巧,自己织围脖也不成问题,没准比我织得还好。”

  “我不会织,更别说比你织得好,不光我,谁也没你织得好。”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你不是鼓励我多画画吗?我还是画画吧。”

  她是鼓励他多画,可没鼓励他画她。

  费霓笑:“既然你这么听我的,那我现在鼓励你织围脖。”

  费霓把毛衣连同毛衣针丢给他,“你先试试看。”

  毛衣针没防备地扎在方穆扬的睡衣上,正是他腰的位置。

  费霓听见方穆扬吃痛地闷哼了一声。

  “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

  费霓看他不像没事的样子,伸手掀开他的睡衣一角,看被毛衣针扎的地方。

  她刚一撩,方穆扬就势把她拉倒在床上,费霓没防备地倒在方穆扬怀里,方穆扬一手抚她的肩膀,另一只手去摩挲她的头发。

  “歇会儿吧,你给我做的衣服足够我过冬了,用不着再织围脖了。”

  费霓被迫贴在方穆扬的胸前。她能听见心跳声,不知是他的还是她的。

  方穆扬又帮费霓换了一个姿势,让费霓枕在他的胳膊上,他去亲她的眼睛,不出所料,费霓把眼闭上了。

  他侧卧着,另一手的手指去给她梳头发。

  音乐声灌到费霓的耳朵里。

  他们始终维持着这样一个姿势,直到音乐声突然停止,房间也陷入了黑暗。

  电力供应不足,停电是经常的事情,他俩都已经习惯了。费霓起身去摸手电筒,方穆扬按住了她的手,“别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