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侯归来时 第2章

作者:赏饭罚饿 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古代言情

  “姑娘。”他上下打量,“请问,你有何贵干?”

  观亭月瞧了眼车马,“你们是要去南城?”

  “我们下西南到云滇进货,不过也确实要经过南城。”领队说完,含了些许打趣的意味,“怎么?你也想去茶马道做买卖?”

  她不置可否:“我有些东西急需出手,不知能否借贵商队的东风,送我一程?”

  说着摊开掌心,将银钱奉上。

  领队瞥到她手里沉甸甸的包裹。

  最近不是没有头铁之人想跑含山道捞点油水,人嘛,要么穷死,要么横死,左右都是个死,还管什么山匪野鬼呢。

  他倒也颇为大方地把钱收下:“行,没问题——不过我有言在先,只送到南城,若想回永宁,可就要姑娘自己再找门路了。”

  观亭月并无异议,反而琢磨起他这一行人,语气多有怀疑:“含山道九曲十八弯,素来多迷阵,眼下又闹山贼,你们打算怎么过去?”

  “姑娘不必担心。”领队胸有成竹地保证,“我们已在城中寻得一位资历丰富的老向导,届时绕路而走,绝对万无一失——就是费些时辰。”

  她听了垂眸不着痕迹地一琢磨,貌似安心地抬眼笑:“那自然最好。”

  *

  商队未曾久留,出发时间在午后,据说是为了赶在天黑前到达最近的客栈投宿。

  两架太平车拖着四五匹长途跋涉的灰马,井然有序地出了城门,人与货都不少,显得队伍声势不小,浩浩荡荡的。

  领队和向导在辕上驾车,观亭月则同其余随行者一块儿坐在车内。

  里面颇为宽敞,挤一挤能装七八人,同行的有做生意的商贩,也有与她一样顺路搭车的普通百姓。

  大家互不相扰地各忙各,偶尔也礼节性地讲上几句寒暄话。

  “这些盗匪让车钱都涨了五倍不止,一个来回顶半月的米粮了!”

  有人宽慰道:“钱财还是次要,能安安稳稳到南边就算不错啦。”

  “谁说不是呢,这外头乱的,哪儿敢独自上路。”

  观亭月靠在窗边,摇晃的帘子间或掀起,望出去是西南疆域连绵陡峭的山道,以及山下荒芜的农田。

  永宁附近的地势以险峰居多,嶙峋之处几乎是刀削的笔直,而平坦处又近乎一览无余。

  倘若真有山贼,能藏在什么地方?

  她正看着,眼角接触到一抹视线,回头时发现对面的小女孩儿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鬓边。

  观亭月伸手去摸——是木刻的一个精致发饰,算不上贵重,索性便摘下给她。

  “哎呀,这哪里使得……”一旁的妇人感到受之有愧,连声道歉,“小娃娃不懂事,实在唐突了。”

  “没关系。”她答得随意,“拿去玩吧。”

  妇人推辞不过,简直十万分的不好意思,颔首谢了半晌,见她视线落在窗外凋敝的荒地上,只当是别处来的外乡客。

  “这永宁近郊没什么可看的,太多年没住过人了,别说是农田,往前一带,十里村郭九里都是空宅。”她怅怅然地轻叹,“姑娘莫看小地方贫穷,其实从前也不是这样,只怪二十年的前朝混战殃及边境,眼下再想要恢复却不容易了。”

  观亭月侧了半边脸颊。

  妇人抱着女娃,口中仍喋喋不休,“好在现今天下大定,近年通了商,咱们的日子也好过多了……要喝水么?”

  水壶在车中传了一圈,最后到她跟前,里头溢出浅淡的薄荷香,许是提神用的。

  观亭月婉拒道:“我不渴,谢谢。”

  负重的车马在山间一摇三晃地悠悠前行,马蹄声“啪嗒啪嗒”。

  午后慵懒的气氛令满车的人昏昏欲睡,这下哪怕有薄荷水也不管用了,大家东倒西歪地睡了过去,四周很快便静谧下来。

  不知摇晃了多久,忽有人打起帘子,门口钻进一个脑袋——是车外的向导。

  他目光在里面一扫,与观亭月澈亮的眼睛猝然相对,先是一愣,继而压低声音,笑着说:“快到‘红林坡’了,这两日多雨,山路难行,可能会慢一些,姑娘也不妨休息一下。”

  观亭月轻摇头,她鲜少有午睡的习惯,出门在外,还是喜欢时刻保持清醒。

  向导却没离开,反倒左右环顾:“那壶薄荷茶还有么?哎,山里头太静,车驾久了总犯困。”

  “还有。”她把手边的水壶递上去,“我没喝,剩了不少。”

  向导接过来晃荡两声,仿佛在掂重量,嘴里喃喃自语:“这样啊……”

  说不清为何,对方这语气让观亭月模糊地感到有哪里不对。

  然而还没等她想个清明,那向导突然摊开手,猛地朝她面门吹了口气。

  劲风携一抹浓稠的白色细粉倏忽袭来,强烈的睡意铺天盖地般收不住势。

  昏睡过去的前一刻,观亭月在心里想:

  原来那些车马旅人是这么失踪的。

第2章 你即使写了,咱们家也付不起。……

  观亭月醒来时太阳依旧明晃晃地照进车内,从光线的颜色上看,尚不到黄昏时分。

  也就是说她应当只昏睡了两炷香的光景。

  大概是吸入的迷药不多,效果并不显著,突然苏醒倒没有多少不适的症状。

  稍微一动作,她才发现四肢都被麻绳绑着,捆得很严实。

  再往旁边看——周遭均是五花大绑的商贩与村民们,还张嘴流着哈喇子,想必短时间内是不会醒了。

  “驾!”

  门外的向导一改此前的慢条斯理,正快马加鞭,带着车队从官道逐渐驶进一片深山中。

  观亭月直起背脊,吃力地从窗外望出去。

  这显然已经不是先前所在的那条道,他们不知将被送往何处,附近看着比那鸟不拉屎的羊肠小径更加人迹罕至,甚至还在不在永宁地界之内都很难说。

  怪不得现场没留下痕迹,亦不见目击者报案,如此上路,纵然沿途遇着其他车马,路人大抵也当是寻常商队罢了。

  想到这里,观亭月不由对匪徒的身份好奇起来。

  ——那向导是山贼吗?他什么来历?

  这样的人在永宁城内到底还有多少?

  看手法娴熟至此,多半是个惯犯,潜进城中怕已有些日子了。

  旁人莫非都是这般遭殃的?

  ……

  她目光随着闪过身侧的荒草古木一并流动。

  待日头偏西转红,睡得横七竖八的一干人等陆续苏醒,先是茫然不解,随即反应过来,再看看手脚上的麻绳,开始此起彼伏地惊慌失措。

  “发、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里是哪里?我是谁……”

  “山匪,是山匪打劫啦!”

  向导装了一路的孙子,此刻终于凶相毕露,龇牙朝里骂道:“吵什么吵!想要命不要?”

  马鞭“咚”一声重重甩在车身上,众人吓了个激灵,总算战战兢兢地消停了,只用惊恐的眼神来回交流。

  论体格武力,商队中不乏有年轻力壮的青年,真要和歹人硬碰硬,便宜占不着,逃跑的机会还是有的。

  正因如此,领队才对此行颇为放心,连兵刃都买了好几把,就为着不时之需。

  但计划得再详尽,却也架不住敌人使阴招。

  地势愈渐走低,不消片刻,停在了一处群山环抱的谷地里。

  车帘猛地被掀起,迎面是三两个手持钢刀的壮汉,来者动作粗暴地斩断众人束脚的绳索,吩咐说:“下车!”

  观亭月端详对方的装束,暗想:还真的是山贼。

  好些药效未退的商贩腿肚子犹在打颤,此时此刻再迟钝的也该知晓是被截货了。

  领队一见那向导,眸中便大火陡燃,气得骂骂咧咧,然而看见身旁的土匪把刀一扬,他很快就不骂了,改成小声地叨叨。

  这里应当就是山贼窝。

  可能曾经住过人,四周有不少开凿出来的洞,现下天色渐晚,只看得到一个又一个黑窟窿,仿佛深不见底。

  观亭月跳下车时将谷地的景致尽收于眼,忽然奇怪地“咦”了一声,匪徒却不耐烦地打断道:“瞧什么,还不快走!”

  *

  囚禁人质的牢房设在洞内,山匪们就地取材,沿石壁围起好大一片铁栅栏,还有临时辟出来的石桌供看守使用。

  他们这批人按照男女之分,各自被押往邻近的两个牢房。

  连日的大雨让地面十分湿滑泥泞,丛生的灌木郁郁葱葱,甚至连山壁也覆盖住了,很难看清是否有别的路径可走。

  观亭月留意着山谷的环境,没多久便落在了最后,她刚进洞口,听得前面的女人们忽然抑制不住地低声啜泣。

  观亭月不解地略一探头,只见铁栏里人影攒动,黑暗中数双灼灼有神的眸子看向这边,无端令人背脊发凉。

  阴暗的山洞内竟还关着几个妇人和少女。

  此刻些微的夕阳落在她们脸上,清一色的憔悴狼狈,显然吃尽了苦头。

  女人们本就胆小,见这情形愈发走不动路了,杵在原地进退两难。

  “愣着干什么!磨磨蹭蹭的。”

  山贼往前推搡,由于垫底断后,这一搡便无辜落在了观亭月身上,她一个没留神,踉跄地往前栽。

  偏偏对方还嫌她不中用:“怎么回事呢你!没看路吗?”

  兴许是崴着脚了,她扶着牢门,好一会儿才站起来,被边上的看守骂骂咧咧地推进去。

  “都给我放老实点儿。”铁栅栏围成的门在身后落锁,面目狰狞的匪徒在外边冲这群新来的人质放狠话:“谁若是敢大喊大叫……”

  他冷笑着用手在脖子上一拉,“别怪爷不客气。”

  女眷们闻言,哭得更大声了,那场面简直有哭倒长城的架势。毕竟对方只说不能大喊大叫,倒没说不让痛哭流涕的。

  观亭月站在门前,就着水漫金山的背景垂眸打量挂在牢门上的锁,不着痕迹地思量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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