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玉 第182章

作者:凝陇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古代言情

  杜绍棠身躯单薄,自是护不住阿姐,霍丘被隔在了三尺之外,一时也无法近身,杜庭兰被身后的人潮不断推挤,即将跌倒的一瞬间,被人伸手稳稳扶住了。

  杜庭兰狼狈抬头,恰好对上太子的眼睛,太子松开手道:“那边好像出了什么乱子,过去瞧瞧吧。”

  杜庭兰自是感激不尽。

  可是越往前走,她心里的疑惑就越浓,无论人群多么拥挤,只要碰到走不动的时候,太子总能不动声色帮她挡一挡。

  她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有格外关注某个人,才会把对方的举动全看在眼里,还有今晚太子未免出现得太巧,青龙寺戏场那样大,太子却一直与他们同路。

  她越琢磨越心惊。

  好在一到事发的地点,太子就自发与他们分开了。

  ***

  “阿姐?”滕玉意好奇望着杜庭兰。

  杜庭兰不知如何接话,这件事实在太古怪了,但细细一想,又觉得一切只是凑巧,杜绍棠则认为太子的态度过于热忱,在脑中捋了捋,悄悄把方才的事都说了。

  滕玉意怔住了。

  青龙寺附近可以游乐的地方那样多,太子去哪不好,偏要同阿姐他们同行,关键这一路还打听了那么多杜家的事。

  当然在滕玉意的眼里,阿姐是这世上最美的美人儿,上回在乐道山庄在一众才女中拔得头筹,太子不在场则已,在场瞧见了,会心动也不奇怪。

  只不过今晚游人如织,刚才那一幕估计被不少人瞧见了,好在阿姐戴着帷帽,附近也没几个人认识太子。

  滕玉意放下心来,搀住杜庭兰的胳膊:“这地方不好说话,我们先回菊霜斋。”

  杜庭兰踮脚眺望事发地点:“到底出什么事了?”

  滕玉意就把先前的事说了。

  姐弟俩大惊失色。

  三人回到菊霜斋,门口站着大理寺的两名衙役。

  同窗几乎全回来了。滕玉意在心里默默数了数,人都在,唯独少了武缃和武绮,一个是出了事,一个则陪着阿兄在边上帮忙。

  柳四娘等人直抹眼泪:“大伙高高兴兴出来玩,谁知竟出了这样的事,凶手真是胆大包天。”

  彭大娘和彭二娘也怃然叹气:“你们没瞧见么,武大公子和武绮都急成什么样了,出了这样的事,武家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丢了一魂一魄是什么意思,不知还能不能找回来?”

  邓唯礼眼中也有泪痕,沉默了半晌恨声道:“今晚的事太奇怪了。武缃说要领我去见一个人,要我在第七个桥墩处等她,结果没等来武缃,却被大伙误以为我与成王世子同游。”

  李淮固愣了愣:“你当时不知道成王世子在你边上?”

  “事后我两个婢女就告诉我了,可事实上,我那会儿一心等武缃,都没留意身边有哪些人。”

  滕玉意忍不住道:“这话是武缃亲口对你说的?还是别人帮忙传的话?”

  “武缃亲口对我说的。”邓唯礼抽噎了一下,“奇怪的是这话一说完,一整晚我都没能找到她,好不容易见到她从楼前路过,没等我当面问她在搞什么鬼,她就出事了。”

  同窗们面面相觑:“这会不会太巧了,想让我们误以为你同成王世子幽会?但这样做对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

  有位柳家的远方亲戚傻乎乎插话道:“我听说武大娘是太子妃竞选人之一,倘或叫大伙误以为邓娘子跟成王世子有私,她不就——”

  柳四娘当场变了脸色:“五郎你闭嘴。”

  那人吓得不敢作声了。

  邓唯礼断然道:“不可能,武大娘是什么样的性子我还不知道吗?她才不会因为这种事害人呢。”

  旁人也附议:“就是,武大娘可是出了名的心肠软,平日与世无争,不然也不会被镇国公府的段青樱偷偷撬了墙角。”

  “但凶徒取走武大娘的魂魄,总要有个缘故。”

  彭锦绣似乎想起了什么,猛地打了个哆嗦:“上回听人说太子有了意中人,说那人性情温柔,太子一见倾心,书院里有才有貌的娘子不少,性情温柔的却没几个,说的就是武大娘吧,凶手会不会是因为这个才——”

  女孩们一愣。

  太子妃人选牵一发动全身,尘埃落定之前,宫里绝不会泄露半点风声。

  彭家从何处得的消息?

  彭花月大声打断妹妹,强笑道:“诸位莫见怪,二妹憨直得很,估计是某位同窗跟武大娘开玩笑,我这妹妹却信以为真。”

  彭锦绣也自知失言,惴惴揪住了巾帔,接下来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就听门外有人说话,不一会衙役进来说:“请问哪位是邓娘子?大理寺官员有几句话要当面询问。请上二楼雅室,严司直和蔺评事稍后就来,为着避嫌,诸位可以将婢女和嬷嬷带在身边。”

  邓唯礼戴上帷帽,带着下人们上了楼。

  衙役又道:“烦请武大娘的同窗在此稍候,稍后可能会一一问话。”

  邓唯礼在二楼雅室中等了一会,就听楼梯传来脚步声,很快,蔺承佑和严司直推门进来了。

  邓唯礼起身行了一礼。

  严司直坐下后问:“今晚是武缃约邓娘子去的桥上?”

  邓唯礼将先前的事一五一十说了。

  蔺承佑道:“今晚是不是有人送了你一份首饰?在何处送的?知道那人是谁吗?”

  邓唯礼令婢女将摘星楼的锦盒呈送给二人:“我从桥上下来时,本想直接回菊霜斋,看到路边有卖木偶的,忍不住停了下来。那小贩说他货箱里有一套完整的曲艺十八部,只是眼下放在那边巷口,假如我感兴趣,可以到巷口瞧一瞧。我身边带了不少仆从,况且周围全是行人,谅这小贩不敢生歹念,就跟着到了巷口,那小贩从货箱里拿出一个锦盒塞给婢女,一句话没多说,转身就跑了。我让婢女把锦盒扔了,婢女却打开锦盒瞧了瞧,里头是一对珍贵非凡的映月珠环,盒子外头还錾着‘摘星楼’三个字,对了,盒盖内侧还附着一封信。”

  蔺承佑问:“你很喜欢买木偶?”

  邓唯礼坦然说:“自小喜欢买木偶,每回出来玩都会买几只回去。”

  蔺承佑和严司直互望一眼,怪不得每一步都能掐准,原来提前摸透了邓娘子的癖好。

  “那封信呢?”蔺承佑又道。

  邓唯礼令人把信呈上去。

  蔺承佑展开信,当场愣住了,那封信上的内容很陌生,笔迹却很熟悉。

  严司直更是吃惊:“这不是……”

  这不是蔺承佑的笔迹吗。

  这封信写得很缠绵,几乎每一句话在表达自己对邓唯礼的倾慕,再加上拱桥“同游”、摘星楼的首饰,任谁都会误以为蔺评事瞧上了邓唯礼吧。

  蔺承佑看向落款处,一个字都无。

  “邓娘子知道这信是谁写的么?”

  邓唯礼默了一会:“我也没有头绪。”

  蔺承佑笑了笑:“真要是毫无头绪,你会当场把锦盒扔在巷中,又怎会让婢女小心保存?”

  “好吧。”邓唯礼托腮叹了口气,“我以为是太子殿下令人送给我的,所以不敢擅自丢弃。”

  严司直怔了怔,这位邓娘子的神态举止,倒是与那位滕将军的女儿有点像。

  蔺承佑顺手合上锦盒:“这件事可能与凶徒有关,大理寺需即刻弄明白首饰来源,假如真是邓娘子的某位倾慕者送的,等我们弄明白自会还给邓娘子。”

  邓唯礼松了口气:“也好。”

  蔺承佑又道:“所以武缃出事时,菊霜斋都有哪些同窗?”

  邓唯礼一惊,听这意思,莫不是怀疑是同窗对武大娘下的手?

  “除我之外,有滕娘子、柳四娘、武绮,另一桌的则是……”邓唯礼细细回想,为了谨慎起见,又补充道,“对了,滕娘子是最后一个进来的,她坐下后不到一刻钟,外头就出事了。”

  邓唯礼离开后,严司直在笔簿上写道:“看来菊霜斋的这几个人可以排除嫌疑了……取魂之后每个人的发作时辰不一样,事发时滕娘子虽然在楼里面,但坐下不到一刻钟就出事了,这样说来,她倒是嫌疑。”

  却听蔺承佑道:“不会是她。”

  严司直一顿。

  蔺承佑望着面前的笔簿,轻描淡写地说:“之前她跟我待在一块儿,我托人向她打听书院里的事,大约说了几句话,就让宽奴送她回了菊霜斋,半路遇到武大娘,据宽奴说,当时武大娘神志清楚,停下来与滕娘子寒暄了几句才分手,此事宽奴和几位随从都可以作证,取魂至少要烧符,在宽奴等人的眼皮子底下,滕娘子没机会动手。”

  这事如果不事先说清楚,严司直为了查案必然会仔细盘查滕玉意,如此一来,他和滕玉意私下见面的事就会被记在案呈里了。

  严司直愣眼看着蔺承佑,说事就说事,脸怎么也红了,他心中豁然一亮,原来蔺评事的心上人是滕娘子。

  一定是的,不然不会急着帮滕娘子撇清,想想自己过去找蔺评事时,正好撞上一个窈窕的身影匆匆离去,当时蔺评事就待在巷中,可见两人刚分手,以蔺评事的为人,他要是不想跟哪位小娘子私底下见面,绝不会如此。

  严司直并不戳穿蔺承佑,只体谅地点点头:“也好,那——我们下一个找谁答话?”

  “滕娘子吧。”

  滕玉意很快就上来了,一推门就看到了蔺承佑,蔺承佑坐在案后,示意她在对面坐下。

  “坐。”

  滕玉意点点头,头上虽然戴着帷帽,步摇晃动时的细碎声响却是清晰可闻。

  蔺承佑抬头望了望她头上,随即又低下眸子,面色如常道:“滕娘子今晚最后一次见到武大娘是在何处?”

  滕玉意说:“在拱桥附近。”

  “当时武大娘身边都有哪些人?”

  “好像只有三名婢女。”

  “没有同窗?”

  滕玉意摇头。

  “武元洛也不在?”

  滕玉意想了想:“反正当时不在武大娘身边。”

  “武大娘面上可有什么异常?她同你说话时口齿清楚吗?”

  滕玉意颔首:“很清楚。她手里拿着好些小玩意,有巴掌大的小风筝、小锤子,差不多有四五件小玩意,望见我的时候,停下来笑着同我说了几句话,然后就带着婢女们朝另一头走了。”

  “她可说了要去何处?”

  “她说她要去河边放许愿灯。”

  蔺承佑一顿:“她手上可提着灯笼?”

  “没有。”

  “身边婢女呢?”

  “也没提灯笼。”

  严司直皱了皱眉:“要去河边放许愿灯,手里却没有灯笼,所以是打算先去买灯笼了。”

  蔺承佑忽又道:“当时你们周围可有什么可疑的人?比如某个人手里提着一块荤肉,不声不响跟在武大娘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