榜下贵婿 第70章

作者:落日蔷薇 标签: 情有独钟 青梅竹马 励志人生 古代言情

  可他到底是谁?

  将认识的人挨个拎出来审视一番,她得出大胆结论:“我觉得我可能喜欢上宋清沼了。”

  陆徜从震惊中回神,断然否定:“不可能!”

  “可我总是梦到他。”明舒双手托腮,满眼迷思。

  “你所梦之人并未露脸,不会是他。”陆徜道。他的心情已复杂至极,有惊有喜有种种欲说不能的挣扎——她梦到的那个人,是他。

  “可我身边符合青衫翠竹又生得玉树临风的男人,只人宋清沼一个。”明舒双眼明亮,又道,“他模样生得好,性格也不错,家风又清明,若是嫁他,我可以。”

  单纯凭条件来选择的话,宋清沼能成为汴京城大部分小娘子的梦中情人并非光凭长相。

  国公府的家风是没话说,族人除非正妻年过三旬仍未留嗣方可纳妾,也从未闹出过宠妾灭妻的事来,老国公和世子更是以身作则未纳妾室。有此家训在前,宋清沼定也不是纳妾藏娇之人,而虽然许氏不是容易相处的人,但接触下来也还好。若是非要嫁人不可,宋清沼是个极好的人选。

  在这一点上,明舒与大部分芳华正好的待嫁小娘子没什么区别,她也期待过成亲后琴瑟和鸣的日子,以及自己未来的夫君,比起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盲婚哑嫁,能自己挑个可心的夫婿当然是最好的,她也相信母亲和兄长会给她自主决定的余地,所以谈起婚姻大事,她在陆徜前并不扭捏。

  但陆徜眼下想法却和明舒完全不同。

  “不可能。”他深吸口气,脸色微沉,一口否定了明舒,“他不适合你。”

  “阿兄怎知他不适合?是觉得我们和国公府门不当户不对?”明舒觉得陆徜否定得太快了,以为他与旁人一样想法,自问后又自答,“区区门第之别,有可何惧?若我中意喜欢,不论是门第比我差,还是门第比我高,那都不成问题。”

  陆徜闭了闭眼,想起赴京前的往事。

  门第之别困得住别人,却困不住明舒。从前他是出身贫寒的学子时,她就从没觉得他配不上她,现在也一样,就算宋家门第高出许多,她也同样不觉得那是桎梏。

  世人关于婚姻的种种成见,在她眼中,全都不是问题,她这人,像春天的一滴雨,有些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

  而愿不愿与那个人共度余生,只取决于她喜欢与否。

  不论失忆与否,她从没改变过,是他……他太不了解她,又囿于世俗成见,愚昧而固执地一次又一次推远她。

  “阿兄,你不相信我?”明舒见他沉默,又问道。

  她知道自己这番话,有点孩子气的不自量力。

  “不,我相信你。”陆徜睁开眼,回答得毫无犹豫。

  “那你还觉得我和他不合适?”明舒问他。

  “那是因为,我知道……”陆徜盯着她,“你不喜欢他。”

  “不喜欢我为何会天天梦到他?”明舒疑惑不解——这就是她最疑惑的地方,如果她明明白白对宋清沼心动,根本就无需找陆徜解惑。

  “穿青衫的男人又不止他一个……”陆徜顿了顿,用尽毕生勇气,“我也着青衫,衣绣翠竹……”

  一句话没说完,他就差点叫明舒嘴里喷出的茶浇了满脸。

  “阿兄!你是我阿兄!就算你不中意宋清沼,也不必如此牺牲。我好端端的梦到你做什么?”明舒抹抹嘴道,又打个寒噤,“噫,怪恶心的。”

  就算陆徜和梦里的男人打扮得一模一样,也不可能出现在她的狩猎名单里。

  陆徜手里的瓷盏,险些被他捏碎。

  明明知道她心中所思所想所梦之人就是他,可他什么都做不了,什么也说不了……

  他想,他给自己挖了座坟墓。

  ————

  关于“宋清沼”的讨论,明舒并没从陆徜那里得到满意的答案。

  情情爱爱的烦恼只困扰了明舒一个晚上,第二天起床时就被她通通抛到脑后了。她还有很多事要做,想不通的就只能先甩开手。

  反正——她还小。

  她觉得她还小,不愁。

  吃过早饭,她匆匆出门,往开封府去了。卫二夫人那锭金子还揣在怀里,她虽然不能替刘氏排忧解难,但帮她打听打听卫朝案子的情况安抚刘氏那颗担惊受怕的心,还是能够做到的。

  如此想着,明舒到了开封府。

  经过松灵书院之案,她倒是认识了开封府几个衙役,不过可惜的是,卫献的案子交由应寻全权负责,旁人完全不知进展如何。

  “这桩命案牵涉朝中重臣,上头逼得紧,限期破案,好像只剩两三天时间了,应大哥这些时日都扑在案子上,今天好像是去静康坊找线索了。”一个衙役朝明舒道。

  静康坊?

  那是城中一处闹巷。

  去那儿能有什么线索?

第72章 香饮

  静康坊是汴京城最吵杂的地方。

  这里虽也商肆林立, 却非繁华之地,做的是普通人的买卖。街巷两旁的店铺卖的都是平头百姓的日常所需,什么陶罐藤篮、香烛纸马之类, 天亮时分有早集市,露天的摊贩会卖些羊头鸡兔鱼蟹等生鲜活物,剖挖的下水随意扔在藤篮里,血水流了满地,到巳时收市才有人开始打扫。

  明舒到时正逢早市收摊,赶早来采买的百姓挎着菜篮正渐渐散去, 露出湿哒哒的地面, 全是混了血的污水,腥臭味充斥了整条街。明舒提起裙子踮起脚, 三两步跑到干净的地上,正好瞧见应寻站在前面一间铺子外头。

  ————

  应寻的脸色不太好,上头催的紧, 他为了卫献的案子,已经两天没睡好觉。

  上峰给的期限就快到了, 如果不能找到新的证据,为了给上峰交代,总捕头的意思就要将卫朝交上去。卫朝的确是嫌疑最大的人, 有作案动机,也有作案机会,甚至还有目击者看到他尾、随卫献进入东园……但应寻总觉得案子仍存在很大疑点,能够直接证明卫朝杀人的证据也没找到, 他不想草率定案。

  然而这案子查得十分不顺利, 上天就像要刻意包庇凶手般, 哪怕他们翻遍卫家, 也没找到什么有用线索,一切都像巧合似的,刚好殿帅调换了下过迷药的酒给凶手不费吹灰之力的杀人机会,刚好卫献被卫朝烦得进了东园,刚好没人瞧见还有谁进过东园,刚好现场没留下任何足够揪出凶手的证据——除了夜光粉外,他们再无所获。

  即使是他心里已隐隐有了怀疑,但仍旧没有证据。

  “官爷,人都死了快十年,我可记不清楚。再说了她嫁进卫家就是卫家的人,死也是卫家的鬼,我哪管得着卫家的事!”

  铺子的门板子才卸了一半,看着是老板的人扶着门板打着呵欠回答应寻的问话。

  这是一家香饮子铺,铺面不大,只有个柜台,上面摆着竹片刻的香饮名,旁边是个小方桌,后边应该是熬煮香饮与做饭的厨房,楼下做生意,楼上则是住人的地方,也就一个寝间的大小。

  这么小的铺子赚的钱顶多糊口,雇不起伙计,一般都是老板亲力亲为。

  现在这巴着门的男人,看起来年近五旬,顶着乱糟糟的发,一张油光发亮的宿醉的脸爬满皱纹,身上衣裳不整,像被应寻临时叫醒般,满脸写满暴躁,铺中的柜台也没收拾,一看就是还没开铺做生意的模样。

  应寻从他嘴里问不出什么新鲜消息,心里正烦,一转身忽然瞧见在自己背后探头探脑的人,当即没好气地开口:“怎么是你?你跟在我背后做什么?”

  明舒正探头往铺子里看——除了凌乱的柜台外,旁边那张方桌上还摆着吃剩下的酒菜,其中一碟剩着几块捏成桃花状的精巧点心,桌上面对面搁着两只酒盅,一个倒地的空酒坛,上面红纸写着个“贡”字。

  “问你话呢!”应寻真想拎开她。

  明舒收回目光,道:“我来找你的。”

  “找我做什么?”应寻一边往外走,一边道,“别告诉我是来问卫献案子的,无可奉告!”

  明舒想好的话还没说就被他堵死了路,只能撇撇唇,身后的香饮铺老板已又把门板装上,看样子今天不想开铺。这铺子门头上挂着半残的褪色店旗——黄记香饮,老板应该姓黄。

  “应捕快是在调查卫献死掉的那两个妾室的事吧,后面这铺子里的人,是黄姨娘的娘家?老板是她父亲?”明舒猜道。

  “……”应寻转身盯着她,半晌道,“无可奉告!”

  明舒点点头,并不为难他,她左右看了两眼,道:“应捕快,你等我一会可好?”

  应寻蹙眉:“你要我等你做什么?”

  “就一会儿,你可别走!”明舒笑了笑,转身朝黄记香饮铺的对面跑去。

  黄记的对面,恰也开了家香饮子店,招牌写得响亮——十年老店,祖传秘方。

  明舒一头冲进这间香饮子店,这间铺面可比黄记香饮铺要大上一倍,店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一溜二十多种香饮子在柜子上整齐摆开,柜台上则是几坛贴着名称的招牌香饮,一个女人坐在柜台后,正一边磕着南瓜籽儿一边看店,瞧见明舒进来,立刻就拍干净手站起来,满脸堆笑地迎上来。

  这才是做生意的模样。

  明舒笑着用肘支在柜台上,先撂下几文钱,然后问她:“老板娘,我想买两坛香饮,您这招牌是什么,给我介绍介绍呗。”

  她就介绍起店的香饮来,明舒听了会儿,只道:“我怕苦,姐姐给我来份儿的呗。”

  老板娘已经三十好几,孩子没比明舒小几岁,听到明舒对自己的称呼,笑得合不拢嘴:“你这小娘子,嘴倒是甜。”

  明舒还是笑:“姐姐的铺子在这街上开了十年?”

  “不止了。”老板娘替她挑了两款香饮,边装边回答,“我夫家祖上传下来的铺子,我嫁过来时就开着了,能有十余年,名声在外呢。”

  “那可是老字号了,应该新鲜,不像对面那铺子。”

  “对面?你说黄记?那铺子怎么了?”老板娘来了兴趣。

  “那铺子的老板不老实。我阿娘贪他家便宜,前些天去买了两瓮香饮,结果那老板拿放了不知道多少天的香饮子卖给我阿娘,我阿娘回家一开瓮,里面的汤汁都发臭了,可把她给气坏。”明舒佯怒道,目光扫过这家店的价格牌,两家店的价格,差了近一倍呢。

  “不是我说,这一分价钱一分货,买东西可不能贪便宜。”老板娘听了这话,眼神微妙道,“小娘子放心吧,咱家虽然价格略高些,但这香饮子都是祖传的秘方,真金白银的材料熬制成的,和别家不一样,那黄老四家的,就更没法比了。一个靠着典妻卖女才活下去的男人,能有什么能耐?开香饮铺也不过是眼红我家生意好才开的,没那手艺也敢熬香饮,三天两头被客人上门骂,这附近的街坊都不敢买他家香饮,也就骗骗刚搬来的。小娘子是刚到京城的?”

  明舒点点头:“可不是才搬来没多久。姐姐很了解他们家的事?”

  “了解倒是谈不上,不过我家那口子和黄老四做了三十多年的街坊,他家里那点陈年恶心事,我倒真知道一些。”老板娘把两瓮香饮搁到柜台上,凑近明舒道。

  明舒眼睛大亮,问道:“姐姐给我也说说呗。”

  ————

  应寻在铺外靠墙等明舒,正等得有些不耐烦想走,明舒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应捕快!”

  他一转头,便见明舒从铺子里小跑过来。

  “给你。”明舒跑到应寻面前,往他手里塞了一只小陶罐。

  “这是什么?”应寻捧着陶罐不解问道。

  “清肝降火二十四味饮。”明舒抱着自己那瓮酸甜可口的卤梅水笑道,“我瞧你肝火挺旺,喝这个刚好。”

  “……”应寻脸色顿沉,拔腿就走。

  “你别恼呀。”明舒两步跟上,边走边道,“不想听听我和铺里的老板娘聊了什么?黄记香饮铺的老板黄老四,是卫献死掉的二个妾室其中之一,黄杏枝的父亲吧?”

  应寻猛地停步:“你想说什么?”

  “黄老四其人是个泼皮无赖,年轻时就无所事事,靠父母养着,后来娶妻生女仍未变好,又逢父母接连过世,无人再管束于他,他变本加厉,酗酒烂赌,稍有不快就拿妻女出气。二二多年前他欠下赌债还不起,于是典妻还债,身边就只剩下黄杏枝这个女儿。等到黄杏枝及笄,他收了卫家一笔聘金将女儿送入卫府为妾,才开起这间黄记香饮铺谋生。”明舒一字一句慢条斯理道。

  应寻敛眸:“这些消息,我早就知道,不用你查。”

  他来查的是卫家那两个姨娘的死因,卫家人对此事讳莫如深,他虽然不能证明十年前的事和卫献的死有关系,但眼下也只能死马作活马医。

  “我知道,你来查卫家姨娘的死因。”

  “那你查到了?”应寻问她。

  明舒摇头:“卫家的事根本传不到坊间,何况是两个姨娘的死因?如果黄杏枝之死有可疑,就算黄老四是黄杏枝的父亲,卫献也不可能让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