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人家绕 第169章

作者:申丑 标签: 古代言情

楼卫附和点头。

陪坐的曹英心中有如猫挠,一边饮酒一边畅想:一并将事了了?如何了?季侯遣了季长随,倒是在情在理,悯王为何遣楼卫,难道一刀杀了了事?曹英打个哆嗦,摸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连饮几杯酒压压惊。

阿萁轻轻摇了摇头,抿唇浅笑:“是还有一事,却算不得烦恼。”

季长随极有耐心,问道:“你只管说。”顺嘴讥道,“你沈叔叔无用的紧,半点派不上用处。”

沈拓与曹英对酒一杯。

阿萁道:“我嫌线香一支一支拿手搓和实在费事,便想寻个法子来,后来看糕点铺做清凉糕,都是做一板模子将面团塞进去,上下两个模子一合,片刻就能得一板的清凉糕。我便想面团是软和的,香团也是软和,说不定也能用模子不做,便托巧匠刻了一板的香模来。”

季长随惊喜:“啊呀,小娘子果然聪慧,竟能想出这法子来,可能拿来细看看。”

阿萁为难,道:“我一并做了两副香模,一副随信寄去了禹京,另一副因这几日香坊事多,还藏在家中,不敢拿出来用。”

季长随动问不过好奇,京中香坊,主事的是悯王,与他家侯爷并不怎么相干。楼卫捏着酒杯,扭头看一眼季长随,听他打着悯王的名头耍了半天的威风,真有正经事这奸猾小人又束了手。

季长随打个哈哈,笑道:“小娘子既然把模子寄给了悯王,等到了禹京,自有坊中掌事接手试用,暂不去管它,等先把蒋家这狂妄之徒给打发掉。”

阿萁忙正襟危坐,问道:“蒋家上门买香引时,我托词香引不知能不能私卖,叫他容我一些时日。可要下帖子与他,叫他过门一叙?”

季长随一愣,笑起来,笑后将酸脸一挂:“蒋家算什么东西,哪配接帖相邀。”

阿萁听得两眼发亮:“那……”

季长随冷哼一声:“明日邀徐明府作陪,上门去问问蒋家家主,祖上姓甚名谁?拢息香乃皇家泽便万民之香,圣上亲口嘉赏,亲手定的香引,蒋家竟也敢上门强买?哪来的底气,哪来的凭靠,就凭蒋家出了一个司农寺少卿?简直胆大妄为,令人发指,回京中后少不得要将这事告与悯王,问问那蒋少卿是如何纵家小霸市欺民的。”

阿萁呆了呆,凑过来悄声道:“长随,内里好像另有文章的。”

季长随道:“那只怪蒋家子孙蠢笨。”

第145章 力降十会(二)

也是巧,蒋家这几日恰好祭祖,开祠堂大摆宴席,请五服内的亲眷上门吃席。蒋少卿早几个月就遣了一子一女回本家祭拜,蒋家子子孙孙齐聚一堂,热闹非凡。

蒋家二老都还健在,虽须发皆白,却是满面红光,领着全家老少祭了列祖列宗,数数近年家族所得,真是顺风顺水、圆圆满满;再看看家中孙男孙女,男才女貌,一个一个都是拔尖人物,比之京中贵女稍逊几分,在宜州一地哪个不夸哪个不赞?二老在高堂上,真是越想越舒畅,越想越顺意,人至垂老,看家族枝繁叶茂,别无所求矣。

蒋家如今的当家蒋沣也颇有些志得意满,家族和睦,这几年风调雨顺,族中田产庄园所出甚丰,可谓谷烂陈仓;二弟打理着家中庶务,虽无十分出彩,但铺面买卖并无亏损;三弟在京中为官,仕途平顺无有挫折。

真是太平年间好景象!

蒋沣一个高兴,将一众后辈都提溜到了书房,又请族中教书先生考校,自己坐一边抚着几缕长须笑看后辈解题背文章。

只可惜,蒋沣还没笑多久,家中内管事鬼撵似得跑进来,慌急得鞋都差点掉了。蒋沣见他这般失态,很是不满,轻斥道:“先生在这里考校文章,你怎这般失礼无状。”

管事一脑门汗,附到蒋沣耳边,焦急道:“郎主,家里接了一张拜帖,是是…悯王府上的。”

蒋沣以为自己听错,笑问:“糊涂了?话也说不清,哪家的拜帖?”

管事快哭出来:“曹主,真是悯王府的拜帖,不止帖子,悯王的亲卫亲来了家中。”

蒋沣大惊又摸不着头脑,叫先生继续考校子侄,自己匆匆随着管事出来,低问道:“别是贼骗吧,悯王府的人怎会来家中,素无交集瓜葛,况且,禹京也罢,悯州也罢,都远宜州,实无牵扯啊……”

管事一抹脑门上的汗,道:“郎主,真个是悯王府来人,陪同的还是桃溪的明府。”

蒋沣倒吸一口凉气,悯王府的人他是辨不清真假,桃溪的明府却做不得假,手上一抖,将自己的胡子揪下几根,痛得一个机灵,想着莫非三弟在京中出事。

管事直跳脚:“郎主,我看悯王府来者不善,那亲卫黑沉着脸,还有一个似是王府随侍,也是面带怒容。”

蒋沣不敢再耽搁,揣着一肚子的疑惑与忐忑疾行到偏厅。

楼侍卫不擅口舌争利,只擅杀人,眼看季长随摇身一变成了王府侍从,心安理得地飞扬拔扈,碍于姬殷与季蔚琇的交情,由他充作爪牙在那以势压人。他更多的心神倒放在了徐明府的身上。

饶是徐明府看似安之若素,被楼侍卫这般盯着看,心里直发毛。姬殷的亲卫,生得俊秀非常,年不过十七□□,手上沾有人血,传闻与姬殷有首尾,要命的是姬殷待他极为爱重……

徐明府端坐椅中,微微一笑,明知故问:“敢问楼侍卫,来蒋家是为得哪桩,若有案件争端,这宜州也非本官的管辖之地。”

季长随笑道:“不过听闻明府与蒋家相交莫逆,才请明府陪同,免得蒋家将我们打将出去。”

徐明府大惊,道:“长随,何出此言?本官与蒋家并无有交,蒋家也做不来犯之举。”

季长随阴阳怪气道:“明府慌什么,这事与你有关又与你无关,你身为桃溪父母官,还是有置喙之地的。”

徐明府笑了笑,倒似君子端方。

蒋沣是圆滑之人,一只脚还在外头,就揖一礼端着笑脸,道:“贵客上门,蒋某有失远迎,实在该死。”他心里直犯嘀咕,又看楼卫高坐在那,冷面霜染,一旁立着的侍从似笑非笑,一旁坐着的徐明府他见过几面,倒是神色如尝。

蒋沣的笑意挂在脸上还未收起,就听季长随一声夜枭似得怪笑,冷声道:“蒋家主言重了,悯王府又算得什么,蒋家富贵夺人,万金不过微末,蒋少卿任官于司农寺,为圣上倚重,蒋家有权有势。区区悯王府焉敢有微词。”

蒋沣大惊失色,惶恐不已,道:“长随指责,蒋某实不敢认,家中虽薄有家产,也是一代一代积累所得,家弟在朝任官亦是兢兢业业、谨小慎微,从未有过逾越之举。蒋某家风不敢说慈厚传家,却也修桥铺路、施粥舍衣,家中子弟虽资质愚钝,却也是本份之人。”

季长随又是一声冷笑:“蒋家主推得倒是干净,你蒋家也敢声称家风清正?苦主真是有冤无处诉说。”

蒋沣也有些怒意,自思家中从无违忌之举,纵是悯王府也不能这般平白无故欺上门来,当下道:“蒋某虽无品无级不过赤脚平民,身后影子却是直正,敢问长随口中苦主又是哪个,冤事又是哪桩?”

季长随一击掌,道:“好个为所欲为的蒋家,众目睽睽之下万金夺买香引,随便一拉便有一车人证,蒋家主生得好厚脸皮,竟也推得一干二净。”转头又问徐明府,“明府,施家香坊可是在你辖中?你这父母官要不要为她做主?明府要是不敢,那我与楼卫只好问问宜州府君。”

徐明府吃惊:“这……蒋家有意买香引之事本官是知晓的,强买一事却是……”

季长随冷哼:“拢息香本为我家大王梦感真龙所得,香引拢共也不过十张,乃圣上亲手所签,如今大王手中余有九张,另一张给了桃溪施家,此乃圣上恩赐,岂可轻易转手。你蒋家倒好,欺她无有依靠,一面约令各香行不售香材与施家,一面上门要强买她家香引。可怜施家女,不过,小小村女,得天厚顾为悯王制香,又得悯王感念,亲授香引,她几时见过你蒋家这般阵仗?无计可施之下只得日夜啼哭。要不是我家大王仁厚,记起施家女,遣了楼卫与小人来桃溪一探,恐怕施家女早被你蒋家逼得上了吊。”

蒋沣冷汗涔涔,他实在不知这事,道:“这其中定有误会,断断不敢,断断不敢……”

季长随斜着眼:“连徐明府都知道买香一事,你这个蒋家家主却说不知,莫不是欺我悯王府无势。”

蒋沣怒惊之后总算回过味来,悯王府显然不是无的放矢,一咬牙,道:“若真有此事,是蒋某治家不严,任凭悯王府惩治。”他指使管事道,“去,把老二叫过来。”

管事两股战战,飞也似得跑去找蒋鸿。蒋鸿与蒋采明父子正坐在凉亭那饮酒打发闲暇,蒋采明是满肚子妒火,三房子女一回来,就被蒋家二老肝啊肉啊地疼着,好衣好食好玩的,通通先紧他的堂弟堂妹,日日过问时时关心,生怕他们兄妹受了点点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