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不敢当/这日子没法过了》 第16章

作者:天如玉 标签: 古代言情

  武陵王的拥趸们终于扬眉吐气:“哈哈,虽然武陵王要成亲了,但总好过好男风吧,你们比我们还要惨啊!”

  看得开的回击说:“谢相的魅力连男子都抵挡不过,显然比武陵王强!”

  王络秀坐在畅叙亭内,耳中听着王敬之谈卫屹之,脑海里却不禁回想起那晚坐在这里的谢殊。

  灯火绚烂处,那人雪白衣摆铺陈在席,背后一池碧水,他如白莲盛放。

  谢殊若是岭头白雪,卫屹之便是天上微云,王敬之要她抬头看天,她却总是远眺高山。

  可是,为何谢殊偏偏喜欢男子……

  “我喜欢男子?”谢殊看着沐白,指着自己的鼻子。

  沐白撅嘴:“这话不是属下说的。”

  谢殊扯扯嘴角,废话,她当然喜欢男子,只是在外人眼里就成好男风了。

  唉,百姓们一定是太闲了,好男风的人那么多,何必偏偏盯着她一人?不过仔细一想,有这传闻未必是坏事,至少暂时她可以不用考虑婚娶之事了。

  “算了,随他们说吧。”谢殊摆摆手,浑不在意。

  沐白怏怏地出了门,决定去给谢铭光上柱香。

  丞相好男风的传闻一出,朝臣们似乎都敏感了许多。

  正直的大臣深觉惶恐,对她退避三舍,连原本与她私下多有来往的卫屹之也对她冷淡了许多。

  有的却觉得丞相姿容秀美,作为断袖的对象绝对不亏,反而主动示好。

  谢殊最近上下朝时常看到有人对自己眉来眼去,胃部隐隐作疼……

  这么一打岔,几乎要忘了造成这一切的楚连。

  谢殊在宫内议事到天黑才回府,光福等在书房门口,见她出现,捧着方帕子上前道:“我家公子让我将这东西交给丞相,说是那乐人给您的。”

  谢殊连忙接过来,打开帕子,里面是根麻绳,绕成一圈,上缀一颗兽牙,已经有些泛黄,尖端也已磨得很圆滑。

  她怔在当场,也终于想起楚连是谁。

  那个当初带着她到处找食物的男孩,下河摸鱼,上山挖菜,从来都形影不离。

  有次他不知从哪儿找到颗牙,穿在绳子上,得意洋洋地给谢殊看:“如意,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老虎牙!”他的名字就叫虎牙。

  谢殊瞪圆了眼睛:“你从哪儿弄到的?”

  “不告诉你!”

  他们一群人经常一起出动,听虎牙安排,常常两人一处,分头行动,时间到了再回到原来的地方会合,一同回家。

  虎牙每次都会带着谢殊,偶尔不和她一起,一定是闹了别扭。通常这时候谢殊找到的食物都比平常少一大半,虎牙回去的时候就会把自己那份分一些给她,两人又和好如初。

  其他人吵闹着说:“虎牙定是看上如意了,每次都偏心!”

  “不许胡说!”虎牙红着脸骂他们,他年纪最长,谁也没他厉害。

  后来取笑他们的伙伴少了一个。

  谢殊问虎牙:“她去哪儿了?”

  “被卖了吧。”虎牙摸着脖子上的麻绳,出神地望着远方。

  再后来伙伴们越来越少。

  “也许下一个就轮到我了。”谢殊挖山芋的时候对他说:“我娘肯定不会卖我,但吃的越来越少了,迟早我会饿死。”

  虎牙摸摸她的头:“不会的,有我在呢。”

  谢殊并不是个悲观的人,朝他笑道:“我说笑呢,我娘说我耳垂大,是享福的命。你放心,以后我有福享一定不会忘了你。”

  虎牙拍大腿说:“难怪打狗的老头说什么狗富贵乌鸦忘呢。”

  “什么狗啊乌鸦的!”谢殊忽然回味过来:“其实你脖子上戴的是狗牙吧?”

  虎牙脸色爆红:“胡说什么,是老虎牙!”

  谢殊贼笑。

  饥荒终于蔓延到了更远的地方,山芋偷不着了,野菜全部挖光,连树皮都给剥了。

  谢殊听别人说有的村子吃了人,吓得一晚上没睡好觉。

  虎牙来找她,送了她一小包谷米,眼睛红红的。

  “你怎么会有这么多米?”其实只是双手就能包住的分量,但对那时的谢殊而言真的很多了。

  “我平时攒的,本来想给小弟吃的,但他没熬过去……”他抹了把眼睛:“我爹要把我卖了,这些米不给他们了,都给你!”

  谢殊慌慌张张地推让:“那怎么行,给了我,你家里人吃什么?”

  “他们自会拿卖我的钱去买!”虎牙气恼地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又折回来,一把握住她的手:“以后等我攒够钱赎身回来,一定会来找你的。”

  谢殊垂头盯着干裂的地面:“嗯。”

  如果还有再见的那天……

  谢殊紧紧撰着那颗牙,问光福:“那个乐人呢?”

  “回丞相,公子已将乐人送去东篱门外,说要亲自处置。”

  谢殊脸色骤变:“沐白,快去将人追回!”

  夏日多雨,一阵响雷刚过,瓢泼大雨就落了下来。

  相府的人马打马直奔城门,马蹄踏起雨水,四下飞溅,路人慌忙躲避,以为又出了什么谋反之类的大事。

  往东篱门必过青溪,卫屹之刚到府门,正要下车,就见沐白冒雨率人打马而来,直朝前方奔去。

  “苻玄,跟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谢殊坐在书房内,看着那颗牙。

  谢冉若真除了他才是了无后患,谢铭光教她那么久,她仍旧没有学到家。

  只是那半包谷米的救命之恩,弃之不顾已是不该,又岂能反过来害他?

  她展开一封折子,提笔写了封奏折。

  卫屹之握着书卷坐在灯下,苻玄进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他搁下了书:“你看清楚了?”

  “是。冉公子带那乐人出城,定然是要将他送走以保全丞相名声。可丞相竟对这乐人如此上心,只怕外界传闻是真的。”

  卫屹之笑了笑,他从不信传闻,只相信事实。

  “你去跟丞相说,家母生辰在即,府中优伶之中独缺击筑者,本王想借那乐人入府演奏庆贺。”

第20章

  两年前吐谷浑犯晋边境,卫屹之领兵出征,一战退敌,大振国威。自此吐谷浑安分守己,与晋交好,年年来使,互通有无。

  谢殊上疏皇帝,吐谷浑热爱歌舞,来使更是多次表示出了对晋国歌舞的欣赏,今年不妨选拨乐官优伶送往其宫廷,以示友好。

  皇帝心中纳闷,这谢殊果真是喜爱上了伶人,连这种事情都操心上了。

  他没什么意见,批了个准奏,人选就由谢殊安排。

  卫屹之的要求自然被婉拒了,因为楚连就在送往吐谷浑的伶人之列。

  名单出来那晚,谢冉跪在谢殊面前极力劝阻:“退疾违背命令是有不对,但丞相岂可心慈手软,他日此人若成祸患,后悔晚矣!”

  谢殊道:“你不必忧虑,我心意已决,就这么办吧。”

  谢冉抿唇起身,带着怒气出了门。

  沐白叹气,冉公子好不容易压住的傲气又给公子给激出来了。

  谢殊早已派人去知会楚连,自己仍旧没有去见他的打算,她在案后坐了一会儿,起身回房。

  几场夏雨一淋,花园里栀子花的味道全出来了,散在夜色里,香的撩人。

  谢殊在那株花旁站住,嗅了嗅,忽然听到树后有人说话。

  “楚连参见丞相。”

  她怔了怔。

  “丞相恕罪,小人并非有意冒犯,只是承蒙丞相赏识,特来谢恩。”

  沐白觉得此人僭越,要去赶人,被谢殊拦下。

  楚连又道:“小人无以为报,只能为丞相击筑歌一曲,愿丞相安康自在,富贵永享。”

  他隔着一丛树席地而坐,击筑起歌:“上山采薇,薄暮苦饥。溪谷多风,霜露沾衣。野雉群雊,猿猴相追。还望故乡,郁何垒垒……”

  灯火高悬,谢殊透过枝叶间隙看着他低垂的眉眼,多年不见,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莽撞少年。

  那张总晒得通红的脸庞如今白嫩俊秀,憨直的笑容变成习惯性的媚笑,摸惯了泥土的双手只会伺候筑上丝弦。

  故乡不复见,故人难长留。

  歌停,楚连摆筑在旁,恭敬跪拜:“丞相恕罪,小人有一事相求。”

  谢殊声音低哑:“但说无妨。”

  “小人年幼时与一女子约定赎身后回去找她,可惜至今未能遂愿。如今小人即将远离国土,再也无法完成约定,若有机会,还请丞相代小人将事情缘由转告那故人。”

  “好。”

  “多谢丞相。”楚连起身,隔着层层枝叶看了她一眼,垂眼离去。

  她没问故人是谁,他也不说明。

  谢殊转身对沐白道:“今晚的事不许泄露一个字。”

  五月末,晋国遣乐官六人,优伶数十,往吐谷浑宫廷献艺。

  谢殊将那颗牙收进木盒,藏入箱底。

  车马驶出建康城时,伶人们都很哀伤,虽然以后日子会比现在好过,但将要永别故土,今生只能埋骨他乡。

  车队里渐渐响起了哭声,越来越大,最后被乐官喝止才停住。几个歌姬忍不住低低哼唱起来,哀怨婉转,连道旁路人都不忍再听。

  楚连坐在马车最边上,表情很平静。旁边有个伶人问他:“你家在何处?都不想家的吗?”

  “荆州,八年前饥荒之后,早没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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