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衣披雪 第124章

作者:水怀珠 标签: 破镜重圆 天作之合 青梅竹马 市井生活 古代言情

  “嗯,”危怀风点头,“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我?爹为耳根清净,一般不让他俩见面。”

  这话?太言浅意深,岑雪一时不知该从哪里深究起,便欲问一问危廷是否知晓樊云兴爱慕木莎,前头传来一声呼喝:“怀风!你来,你来评评理!这是你危家?的地盘,拆是不拆,你也有说?话?的份儿?!”

  危怀风看樊云兴一眼,见他已吵得?吹胡子瞪眼睛,又看木莎,人环胸站着,头颅微扬,看似四平八稳,眼刀却锋利得?快能杀人。

  “重建老宅是大?事?,长辈做主便好,我?没有什么意见。”危怀风原地站着,决定不参与这场争辩。

  樊云兴皱眉,木莎忽然唤道:“小雪团。”

  岑雪一愣,行礼:“夫人。”

  木莎微笑:“你来说?。”

  众人皆是怔住,纷纷看向岑雪。木莎道:“你们成亲在即,这儿?是他的地盘,也是你的地盘。既然他不拿主意,那便由你来替他决断。”说?着,往前走,抬手指过周遭的各类建筑,“这些房屋,乃是崔越之霸占危家?老宅以后建来寻欢作乐、花天酒地的风月场所,依你看,该不该拆?”

  “该。”岑雪毫不犹疑,重重道,“必须拆!”

  众人惊怔,木莎眼神一亮。

  “危家?世代忠良,在西陵城里修建祖宅,乃是为大?邺守护一方百姓,保家?卫国。崔越之公报私仇,将府邸弄成这副模样,无异于对危家?祖辈的亵渎、羞辱。无论如何,这些建筑都必须拆除,一样不留!”

  “可是……”

  “不过……”樊云兴的驳斥被岑雪打断,她?微笑着,顾盼生辉,“怀风哥哥与夫人起事?,是为襄助九殿下平定风波,成就大?业。既然是为九殿下筹谋,他日功成,定然少不了赏赐,别说?是重建一座府邸,就算是另外开府也不过分。如今战事?频发,各地财政都捉襟见肘,重修府邸虽然不算多大?的工程,但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倘若这时动工,花费都要算在自己头上,倒不是说?承担不起,只是担下来后,岂不是便宜了九殿下?夫人贵为一国之主,不光有财力,更有眼力,想必不会做亏本买卖的。”

  众人听?罢,忍不住想要抚掌,木莎脸上表情很?是丰富,眼神几度变换后,笑起来:“不错,我?正是此意。”

  樊云兴横眉,仿佛下一刻便要冒出一句“你正是此意个?屁”!

  “西园没有被动过,仍是老样子,你若不喜欢这些建筑,我?叫人把西园收拾出来,你先凑合着住几日。”危怀风开口,语气温和。

  木莎心里那点不忿彻底消散,点头应下,忽然又道:“西园地方大?,空房多的是,你们也先搬进?来吧。”

第126章 相认 (二)

  这一问, 两人皆是愣住了。

  回来的这两个多月,危怀风、岑雪始终住在一起,最开始是一个院落, 后来是一座官署, 虽然?隔得稍远了些, 但独处起来毕竟方便。

  要是搬来与木莎一块住, 他做什么都在那一双眼皮底下, 与岑雪温存起来, 岂不方便?

  “不必麻烦, 官署离军所?更近,我在?那边方便些。”危怀风想也不想,一口回绝。

  “哦,”木莎端详着他, 也不强求,看向岑雪,“那小雪团先搬进来, 陪我住两日,叙一叙旧吧?”

  岑雪不及回答,胳膊倏地被人?从?后方偷偷捏住, 她挤出一笑,看看危怀风, 再看木莎,莞尔:“好。”

  危怀风:“……”

  ※

  “故意的?”

  离开老宅后,危怀风耿耿于怀,一脸不痛快。

  岑雪大概能?猜出他是在?气什么, 道:“夫人?以?前待我很好,她想与我叙旧, 我总不能?不答应。”

  危怀风哼一声:“想叙旧,白天来小坐一会儿便是,何必非要住在?一起?”

  “反正也就是这两日,等城里的军务安排妥当,我们便要赶往郢州,先陪她住一住又何妨?”岑雪眨眼,秋波流转,一派天真。

  危怀风也不知她是真傻还是装傻,喉头滚动?,撇开眼,暂且作罢。

  下马车后,两人?进入官署,危怀风跟着岑雪走进客院,看她吩咐春草、夏花等人?收拾行李,要走时,他腿一伸,把人?堵在?房门前。

  岑雪抬头,看见他逆在?暮光里的眉眼,含着情愫。她轻声道:“做什么?”

  危怀风不应,往前一步,反手关上房门,低头吻住她嘴唇。

  岑雪往后倾倒,被他握住腰肢,往上带。岑雪被迫垫脚,搂住他脖颈,接着位置一转,后背抵在?房门上。

  房门吱吱作响,在?暮风里一颤一颤的,岑雪被危怀风吻得头昏脑涨,嘴唇发麻。认真算下来,两人?有三五日没亲热了,危怀风这一吻,发泄似的,简直要把人?弄晕。

  推开他后,岑雪娇喘吁吁,人?从?房门上坐到了书案前,膝盖抵着他,香腮酡红,眸波潋滟,嘴唇已被亲得红肿。

  “还走吗?”危怀风头低着,眼皮掀起来,底下锐亮。

  岑雪嚅嗫:“……我都答应了。”

  危怀风于是又吻下来,薄唇正热,炭火似的,碾她的唇,掠她的齿,舌尖似钩子。岑雪浑身泄力,快要瘫软,危怀风的吻从?唇角移至耳根,又问一次:“还走吗?”

  岑雪在?那喑哑的声音里颤了一下,算是彻底明白他的意图了,哼道:“你不想我走,就是因为这个?”

  危怀风“嗯”一声:“我想亲你,每天都亲。”

  “在?老宅里不能?亲?”岑雪脑袋慢慢恢复清明,揶揄他,“还是说?,在?夫人?眼皮子底下不敢亲?”

  危怀风被戳中秘密,脸色一悻,色厉内荏:“不方便。”

  岑雪咯咯失笑。

  危怀风羞恼,又要亲来,岑雪挡住他的脸,道:“亲一亲又不需要惊动?人?,没什么不方便的。”

  危怀风道:“那若不止是亲一亲呢?”

  岑雪脸一烫,想起先前两人?同床而眠时做的那些私密事情,心头微动?。

  危怀风以?为她也意动?,心潮更热,倾身压下来。岑雪往后一躲,用?膝盖推开他,走下书案,扭身冲着他斥道:“登徒子!”

  “……”危怀风咋舌,差点被她唬住。

  岑雪大笑起来。

  危怀风心知被骗,捉她回来,恨恨道:“越来越坏了啊。”

  ※

  当天夜里,官署里大办筵席,一是庆功,二是给霍光等人?饯行。

  岑雪因是女眷,又不擅长饮酒,出席没多久后便与木莎一起离开了,乘车前往危家老宅的西园里住下。

  园子已被拾掇得差不多,住人?的地方都不见荒草了,屋檐底下挂着灯,光晕昏黄。旁侧古树葳蕤,落着层层剪影,秋风一吹,沙沙有声。

  两人?住在?一个跨院里,梧桐树东侧住着木莎,西侧住着岑雪。秋夜凉爽,今夜有一轮来不及残缺的月亮,岑雪在?庭里赏月,不久后,东侧房门一开,木莎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壶酒。

  “夫人?。”岑雪唤道。

  木莎点头,先道:“你不能?喝酒?”

  “嗯,酒量不行。”

  “跟你娘一样。”

  木莎说?完,来到梧桐树前,与岑雪挨着坐在?石凳上。石桌上落着两片梧桐叶,巴掌大,枯黄斑驳,木莎捡起一片来把玩在?手里,道:“当年哄你娘来府上喝酒,才?一杯,她便开始说?胡话?了。”

  岑雪听她提起母亲,心头一软,道:“后来呢?”

  “后来……”木莎回忆着,扯唇道,“你爹来接人?,送了我几个白眼。并再三警告,说?若是再让他发现我灌醉柔柔,便老死不相往来,再也不让柔柔登门了。”

  岑雪赧然?,想起那时候对?赐婚一事耿耿于怀的岑元柏,相信那是他能?说?出来的话?。

  “不过呀,柔柔喜欢我,就算他百般不情愿,柔柔也仍会来陪我玩。”木莎自?豪一笑,说?起杜氏时,满眼温柔。

  岑雪被触动?,道:“嗯,有一年夏天,夫人?约娘与我一起去玉清苑玩,娘因为上次被你捉弄的事,嘴上说?着不愿意,可时辰一到,便领着我出门了。”

  木莎失笑:“你还记得?”

  岑雪点头:“我会泅水,是夫人?教的。”

  “可惜你娘太胆小,下水不到一刻钟,便哭着要往上爬……诶,话?说?回来,那次她回家,可有向你爹告我的状?”

  “怎么会?娘很喜欢夫人?的。”

  “那还差不多,你爹冷面虎一样人?,护起食来,能?要人?命。唉,也不知柔柔是喜欢他哪一点。我听说?,他们以?前也是青梅竹马,相伴着长大的?”

  “嗯,外?祖父是爹爹的老师,大舅是爹爹的同窗,岑、杜两家又是邻里,一墙之隔,所?以?爹爹与娘多有来往,很小的时候便认识了。”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木莎念起这首诗,说?起来,这还是危廷在?教危怀风念诗时她跟着背下来的,思及往日,她笑容里忽有深意,“你与怀风也是。”

  岑雪羞赧,却?道:“可惜,我没能?陪着怀风哥哥一起长大。”

  木莎一怔。

  岑雪道:“夫人?,我知道这话?或许不该提,可是你走以?后,怀风哥哥的日子真的很苦。去年春天,我第一次来危家寨找他,一天夜里,突然?被歹人?掳走,差点被奸污,竭力挣扎时,我失手杀死了那个歹人?。那是我第一次杀人?。十八岁杀了人?,尚且做了好多天的噩梦,十一岁的怀风哥哥杀掉冲进家门的官差时,心里又该有多无助呢?”

  木莎面庞惨然?,想起那个孤苦的小少年,喝了一口闷酒,道:“我知道,是我对?不住他。他记恨我是应该的。”

  “怀风哥哥并不记恨夫人?。”岑雪柔声道,“他只是心里委屈,想被你哄一哄,听你说?一声‘抱歉’。他与夫人?一样,都是嘴硬心软的人?。”

  木莎眼波颤动?,倏而一笑:“以?前有人?给怀风算命,说?他是大富大贵、吉星入命之人?。我原本不信,现在?信了。”

  岑雪不解。

  木莎看着她,认真道:“能?与你相遇,是他三生之幸。”

  “夫人?……”

  木莎从?衣襟里拿出一样什物,锦帕包裹着,打开来后,是个精美的银镯,与危怀风手上的那个同一款式。

  “十一年前便该送给你的,对?不住,来晚了。”木莎握起岑雪的手,把那银镯套进她手腕,“小雪团,谢谢你。”

  岑雪看着银镯,听着这声“谢谢”,眼圈骤然?一热。木莎道:“银镯在?大邺不算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但在?夜郎是最珍贵的饰品。回头等你与怀风完婚,我再送你最气派、最漂亮的头面,保准叫天下人?都羡慕你。”

  “不用?……”岑雪道,“夫人?的心意,我都明白的。”

  “既然?明白,就更要受着!”木莎握紧她的手,豪爽一笑,“以?前柔柔在?,有柔柔疼你;现在?柔柔不在?了,我替她疼你。怀风人?混得很,像你说?的,心软嘴硬,往后若是有什么怠慢你、欺负你的地方,你只管跟我告状。”

  岑雪哑然?失笑。

  两人?正说?着,墙垣外?忽传来一阵“唉哟”声,秋风萧瑟,有人?从?月洞门那头走来,像是负重前行,艰难喊道:“夫人?,岑姑娘……快别?聊了,先来搭把手吧!”

  岑雪、木莎一怔,起身看去,竟见角天驮着危怀风走进来,满头大汗。

  “角天?!”岑雪怔忪,赶紧上前帮忙,刚凑近便闻见浓烈的酒气,危怀风一脸酡红,显然?醉得不轻。

  “今日庆功宴,大伙高兴,一喝起来便没了边。霍大人?、裴大人?、小谢将军都醉倒在?筵席上。官署里住房不够,三当家热心,便叫少爷腾了地方。我没办法?,只能?把他送来这里……安置了!”角天猛喘一口气,扶稳身后的人?,“夫人?,我没记错的话?,西厢房还有一间空房吧?”

  “嗯。”木莎点头。

  “行,那就先让少爷凑合着在?那儿歇一歇!”

  木莎耸眉,瞄一眼危怀风,忽道:“你家少爷不想住进西园,你趁他喝醉把人?送来,不怕他醒来后找你问罪?”

  角天一愣,道:“也就是一晚上的事儿……都入秋了,夜里这么凉,总不能?叫少爷流落街头。少爷是明事人?,醒来以?后,一定会体谅我的良苦用?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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