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乌柳
“这……”萧九渊此时也无言了，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说道：“俗话说得好邪不压正，燕小姐将我们密宗贬得一无是处，堪比邪教，那不若与我们活佛比试比试，且看看谁才是邪，谁才是正。”
燕璇一时不知该不该应，下意识看向一旁的宋青阳，询问他的意见。
萧九渊看到了他们的眼神交流，也对一旁的喇嘛使了个眼色，喇嘛会意离去，萧九渊又道：“燕小姐若觉得我们欺负你一介女流，胜之不武，让定安王出手帮你未尝不可。”
萧九渊似十分有底气能胜过他们。
“不用了，对付你们，我一人就足够了，我们先说好了，我赢了，你们天照寺就此关门并将玄清的身体交还给我。”
“就知是玄清去请你们回来的。行，就依你所言，可若是我们赢了，你和宋青阳就要在密宗佛前磕头跪拜，且你也要做我的明妃，与我双修。”
燕璇默了一下，又看了看宋青阳，虽说宋青阳给了她肯定的眼神，但她心里始终没底，毕竟连玄清都打不过活佛，她才修炼这么点时间，就算已经迈入仙道，又能有多少本事呢？
第192章 密宗活佛（五）
宋青阳再次颔首，又给了燕璇一些勇气，燕璇点头应了，萧九渊便让人拿来了法器。
一张华丽的袈裟，一个造型奇怪的手鼓，还有一支胫骨号。
宋青阳低声与燕璇道：“那是人皮做的袈裟，上面写满了经文，你想用法术伤他不易。手鼓是用高僧的头骨和人皮所做，凝结了高僧毕生念力，修为和人之本能，一经催动便能直击人心。这个厉害，但是你无须害怕，你已经不是人了，不会受此影响。那胫骨号是用来驱他们供养的妖魔鬼怪的，对付玄清用的是鬼，大有可能还是用鬼来对付你，密宗供养的鬼与普通的鬼有所不同，收服的办法也会有差，一旦察觉到不对，你就用凤凰火。”
凤凰火又称琉璃净火，乃是涅槃之火，是上古十大神火之一，能焚尽一切邪魔。
燕璇轻轻应下，走到了活佛对面，其他人便自发退到了远处，给他们让出了比试的场地。
活佛叹了句佛号，让燕璇先出手，端得是一副得道高僧模样，然而燕璇却不领情，她自抱手而立，盯着他一动不动。
活佛见此，对她行了一佛礼，说道：“女施主，得罪了。”
说罢，他便开始吹奏起胫骨号。
在所有人的视线都放在那凄冷幽怨的号声上时，人群里无声无响地钻出来了许多小鬼，齐齐朝燕璇攻了过来。
燕璇早有准备，一早发现了小鬼的踪迹，然而众多小鬼之中，她无法确定哪一只才是小鬼的本体，于是只能先往旁边避去。
闪避了几下，燕璇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个鹞子翻身上了佛台，与他们的佛祖坐到了一处。
就算那活佛再厉害，也不能驱使小鬼上自家的佛台吧？
果然，小鬼们围在佛前呲牙咧嘴，口吐恶言，就是不敢上来。
燕璇居高临下看着，观察着小鬼们的动作，她就不信找不到本体，活佛见此，知道燕璇已经识破他的法术，赶紧放下胫骨号，转而拿起人皮手鼓，一边诵经，一边拍打着手鼓。
鼓声一下一下，似敲在人的心上，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围观众人无不恸哭流涕，自发拜倒佛前，连那皇上也是，唯独宋青阳和燕璇似没事人一样。
两样法器都没能降住她，活佛额上见了汗，手上拍打人皮鼓的动作越来越快，诵经声也越来越快，还加上了脖颈上悬挂的人骨念珠。
然而不管他怎么弄，燕璇依然无动于衷，鼓声反而让她更容易分辨出小鬼的本体，右手一抬，凭空变出了一把风翎剑，直直朝那小鬼斩了去。
小鬼惨叫一声，顿时魂飞魄散，其他由它变化出来的小鬼也都随之烟消云散，与此同时，旁边墙上挂着的一幅密宗的画突然自燃了起来。
火焰带来一股子烧焦的肉味，很明显，那画并非一般的纸，大有可能也是人皮做的。
“还有什么花招，你都使出来吧！”燕璇又跳回了佛台之上，她觉得这样更能侮辱他们。
活佛念经的声音戛然而止，再没有了原先温文有礼，眼睛里的恶毒之色也不藏了，直勾勾地盯着佛台之上的燕璇。
活佛稍作思索，又念起了经文，这回他并没有用什么法器，只是念经。
燕璇不知道他这是在打什么主意，小心防范着，连眨眼都不敢。
瞪了一会儿，眼睛稍稍有点干涩，此时不知从哪里吹来了一阵风，将香炉里的青烟吹了过来，被烟一呛，燕璇忍不住眨了一下眼睛，再睁眼她发现自己不知怎么代替了佛像怀中佛母的位置，衣衫不整被佛像紧紧抱着。
这是怎么回事？燕璇来不及多想，赶紧想逃，然而不管她怎么动作都不能从佛像怀中起来，好似他们本来就该这么抱着，连着。
燕璇突然意识到，她这么站在佛台之上，和那些个祭品又有什么不同呢，活佛大有可能是将计就计把她做了祭品，献祭给了他们佛祖。
正想着，佛像突然动了起来，六只臂膀有的按住她的手，有的按住她的脚，另外几只摸进了她衣裳里。
眼看就要失守，燕璇顾不得了，瞬间放出凤凰火，将整座佛像包裹进了她的凤凰火中。
火光熊熊，很快将佛像烧了个对穿，一声凄厉惨叫自佛像发出，然后瞬间化作了一堆灰烬，再看地下念经的活佛，已是吐出了一口鲜血，来不及呼救，就断了呼吸。
在场众人无一不惊呼出声，那些个喇嘛乱做了一团，救地救火，救地救人。
燕璇从佛台之上跳下，整了整衣衫，淡淡说道：“萧世子，胜负已分，邪不压正。”
萧九渊似被抽干了力气，跌倒在地，不知该如何回答，许久才动了动嘴，让人将玄清的肉身还给他们。
帮玄清灵魂归位，燕璇与众人道：“方才与大家说了归宗斩蛇，南泉斩猫，杀生证佛，现在我再给大家讲几个故事吧。
第一个么，说的是前朝玄奘法师，于贞观三年，西行取经求法十七年，孤身走过五万余里，途径一百一十个国家，共取回六百五十七部真经，唐太宗接见玄奘法师劝其还俗出仕，玄奘法师婉言辞谢，而后留长安弘福寺译经，译得七十五部真经，广传于世，惠泽天下。
第二个第三个想来你们都听过，释迦牟尼转世历劫无数，有一世为救白鸽，舍身割肉喂饥鹰。有一世见母虎携小虎饥饿难忍，母虎欲将小虎吃掉充饥，为救它们，释迦牟尼选择用自己身体喂食饿虎，而后立地成佛。
第四个故事大伙儿也不陌生，地藏本愿经中记载，地藏菩萨曾在释迦牟尼佛祖面前发宏愿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地狱未空，誓不成佛。’
地藏菩萨与释迦牟尼都是在杀生证佛，可为什么他们的杀生却没有争议呢？因为他们杀的是自己，不是猫儿，不是蛇儿，不是苍生，他们舍身求法，舍身救生，舍的是自己，不是别人。
玄奘法师舍身求法，舍的也是自己，而非他人，凡像密宗这般杀他人献祭的，完全是恶鬼披上佛衣，自封为佛，与其他邪神魔王没什么两样，你们向它们祷告，得到的只有欺骗和堕落。”
燕璇的话语掷地有声，让在场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似乎连风都安静了下来，默默地在听她讲经。
佛台之上，其他几座未被烧毁的巨大佛像此时在燕璇面前，也没有了原先的威压，好似已经对她俯首称臣了一般。
许久，人群中有人感叹道：“佛本无相，以众生相为相，你善则佛善，你恶则佛恶，此相由心生……”
第193章 密宗活佛（六）
燕璇对佛教了解不深，所知晓的，大多是一些耳熟能详的故事，并不能为他们完全解惑，更深的还得让他们去听其他高僧讲解，她便不做多言，与宋家人离开了，至于天照寺，暂时只做关门处理。
花太岁有s些莫名，不明白燕璇为什么不将那些人笼络成自己的信徒？为什么还要替佛家说话？
燕璇被宋家人簇拥着，花太岁不好去找她，只能去问玄清，玄清听罢，反问它：“只要是导人向善，信佛还是信道又有什么关系呢？”
“竟是我的格局小了喵。”
燕璇不知花太岁在那边与玄清论道，她正在回忆涅槃重生前后的种种，越想越觉得自己不对劲。
吃过晚饭后，宋青阳起身要走，燕璇擦了擦嘴，赶忙追了上去。
“表哥慢走。”
宋青阳似乎料到了她会问什么，脚步一转，带她走到了条偏僻的小路，不等她问就开口说了：“在你化形之时，我喂你吃了绝情草。”
生劫易渡，情劫难了，绝情草种于天山之上，吃了可以断掉七情六欲，许多仙家会用它来稳固道心。
“你明明知道我不想做神仙。”
“我当然知道，可是你已经迈入仙道，事已至此，就如同破船到江心，快马到危崖，后悔也来不及了。就算是我负了你，与其再纠结过往，不如像玄清说的那般想，这何尝不是另一种天长地久，我们以后恪守初心，志在苍生。”
燕璇紧咬嘴唇，没有应他这番话，却也不知该怎么反驳他，于他们现在这个情况来说，断情绝爱确实是最好的选择，可她心里闷闷，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想哭，哭不出来，难过也不知道该怎么难过，连生气都不知该怎么发作了，她现在已经是个无悲无喜，无爱无恨的神仙了。
燕璇心里乱乱的，没心思去看脚下的路，天黑黑的，小路又不平，一个不小心就被绊了一下，还好宋青阳眼疾手快拉住了她的手，才让她不至于摔个跟头。
搀扶的时候，两人手掌交握，都不禁愣了一下，这些日子他们虽然天天待在一起，但因为绝情草，因为宋青阳故意的疏远，他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过肌肤相亲了。
燕璇记得最初就是喜欢被他拉着手的感觉，他手掌大大的，能将她整只手都捏在掌心里。他掌心纹路很粗糙，手掌一年四季都暖烘烘的，被他拉着很有安全感。
想着想着，燕璇又想起那天晚上，他借口说天黑路不平来拉她的手，他们手牵着手走了好远，还在个小巷子里碰见了一对偷情的表哥表妹，听他们打情骂俏听得好生羞人，还差点儿被人家发现了，亏得宋青阳抱着她跑了。
当时被他抱着，他竟还借机对她耍流氓，抱着她不撒手。
想起曾经与他诸多的甜蜜，燕璇心跳有些不稳，好像绝情草的压制也不是绝对的。
陷入回忆中的燕璇一时忘记撒开了宋青阳的手，还是宋青阳抽回手她才反应过来。
燕璇虚握了几下，掌心空落落的感觉让她觉得心里好像也空了一块，刚刚因回忆翻涌的情绪瞬间又归于了平静。
燕璇伸手又拉住宋青阳的手掌，她说：“天黑路不平，表哥拉着我走吧。”
熟悉的话语，不过此时换成燕璇来说了。
宋青阳心里也是无限惆怅，紧了紧手掌心，还是抽回了手，“天太黑就照亮天，路不平就踏平路，以表妹如今本事，已经能直上青云啸九天了，又何惧这区区不平路。”
说完，宋青阳似乎是怕燕璇再来拉他的手，赶紧将手背到了身后，然后转移话题说道：“若我们突然提出不成婚，母亲他们必会追问原因，依我之见，成婚之事还是照旧，等成婚后，一切平定下来，我再找个借口辞官与你一块儿离开京城，就算是彻底了结尘缘，此后安心修炼，静等封神。”
“你都帮我打算好了。”
“天意如此，一切不过回到你被贬之前。”
那时他们是夫妻也是要遵守天规的神仙，不过那时她选择了违抗天规，被贬下凡。现在一切又回到了那时候，这一次没有穷奇在旁影响，希望她不要再犯傻。
“世事无常终有定，这么多年了，我们之间的事情也该定了。”宋青阳轻轻说道。
燕璇没有应话，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宋青阳等了她一会儿，迟迟不见她反应，心里又叹了口气，抬脚先离开了。
燕璇独自在黑暗中站了许久，回想着与宋青阳的一切，一直到花容找过来才停下。
花容迫不及待将红嫁衣拿给燕璇看，一针一线，密密针脚，全是花容给他们的祝福。燕璇捧着嫁衣看了好一会儿，突然站起身来，去找了宋青阳。
“还有事？”宋青阳并不敢看燕璇的眼睛。
“表哥方才说我们以后恪守初心，志在苍生？”
“嗯。”
“表哥可是忘了，我的初心从来就不是成神。”
这确实没错，她从一开始就不想成神，只是想行善积德，且最初行善积德是为了给自己续命，后来就成了兴趣，成了本能。
“没错，可是……”
不等宋青阳说完，燕璇打断了他的话语：“之前表哥不给我授箓，是想让我自成一派，如今怎么又用绝情草来干涉我的选择？”
燕璇说着踏了踏脚下的地：“是，自从修炼开始，表哥就一直牵着我的手，领着我往光明大道上走，帮助我在短短几年间就青云直上，涅槃飞升，达到绝大多数修行人一辈子也到达不了的高度，只要我按着表哥说的继续修炼，位列仙班指日可待。可这并不是我想要的结果，无关别的情感，就算现在绝了七情六欲，我依然没有改变初心，我想自成一派修炼，哪怕前方天黑路不平，便如表哥刚刚说的，天太黑就照亮天，路不平就踏平路，我无惧也！”
因为绝情草的压制，燕璇的情绪未有大的起伏，一番话说得冷静，可恰恰是这份冷静，证明了她此时说的不是情绪上头，不是一时冲动，她是真的这么觉得，且真想这么做。
第194章 峰回路转
宋青阳定定看着燕璇，眼中满是无奈，许久，宋青阳抬手敲了敲她的额头，叹了句：“痴儿。”
正是知道她的痴，宋青阳才喂她吃绝情草，没想到她这份痴，竟还痴得清醒。
“痴吗？我不觉得，不过是恪守初心罢了。”燕璇揉揉额头，“也或许是我尝过了自由，就不想再被过多束缚了。还记得被我扔出去的帷帽吗？还记得提着鸟笼说规矩的老大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