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凰引 第47章

作者:紫微流年 标签: 相爱相杀 古代言情

  韩明铮听着他胡言乱语,没好气的道,“你想得还不少。”

  陆九郎忽尔一转,“我有个法子,你既不用嫁裴行彦,也不用离开赤火军。”

  韩明铮当他戏谑,并没在意,却见前方的酒肆门外吵闹起来。

  一个女人在驱赶醉汉,她身形不大,性子火辣,扬着胳膊毫不客气的推搡,醉汉虽然叫骂,好歹没敢动手,生生被她驱走了。

  围观的路人哗笑,韩明铮也不禁莞尔,近前用马鞭一点女人的肩,“胆子倒大,不怕挨打?”

  女人一回头,喜的跳起来,正是曾经共患难的塔兰。

  塔兰来了沙州不知以何为生,韩明铮给她盘了一间酒肆,让巡卫略为看顾,生意十分红火,喧闹的生活远比放牧牛羊有趣,她过得恣意又欢喜。

  塔兰也不理尊卑,双手将她扯下马,夺了缰扔给伙计,“我去韩家送过酒,总说你不在,今日不许跑了。”

  韩明铮见了她也高兴,任她扯进后堂,随行的亲卫在酒肆坐了等候,陆九郎却没了影。

  塔兰将她带进后头的雅间,对伙计一迭声的吆喝,气势十足,谁也瞧不出原先是个放羊女。她不必风吹日晒,肌肤润了许多,衣饰鲜艳,笑容欢惬,无怪酒客爆满。

  胡杨当窗,夕阳斜映,给雅间添了两分情致,外头的嘈杂也远了。

  厨房送来几道菜,支起一方小锅,两尾鲜鱼在木盆中游来游去,沙州人夏日最爱鱼鲜,食来清爽,切片入羊汤一滚,滑嫩又甘腴,胜过燥热的牛羊。

  塔兰亲自操刀,给她片了鱼脍,滚好盛入盘中,催着她快吃。

  韩明铮尝着味道颇佳,吃了一碟子,瞧她喜孜孜的样子有趣,二人说笑一阵,塔兰给伙计唤出去,回来就减了三分笑容。

  韩明铮觉察出来,“怎么?店里有人生事?”

  塔兰闷闷的灌了一杯酒,“谁敢在我店里闹腾,还不是为男人。”

  韩明铮失笑,揶揄道,“原来有男人了,那有什么不高兴,难道又是个不长命的?”

  塔兰呸呸两声,气哼哼道,“这个才不会短命,我已经将他救活了!”

  原来几个月前,塔兰去牙行买奴仆,碰上一个被打得血肉模糊的男人,据说是大户人家犯事丢出来,离死就差一口气。她虽知不合算,看对方面孔漂亮还是买了,事后延医买药花了不少银子,男人却始终矜持疏淡,先以为是病痛所累,如今已然痊愈,仍是时远时近。

  塔兰拿不准他的性子,给他的忽冷忽热气得吵了一顿,这会听伙计说送饭去不吃,一颗心又软了,对着韩明铮恨恨的抱怨,“你说说看,男人到底在想什么?”

  韩明铮在军中令行禁止,何曾揣过男人的心思,登时给问倒了。

  门外传来一声嘲笑,陆九郎走入,凉凉的道,“管他想什么,打一顿就好了。”

  塔兰见他一喜,没在意他的言语,“我说怎么没见你,果然还是跟着明铮。”

  陆九郎搁下一方竹盒,打开来是六枚白玉似的果子,水光明润,缀着一抹绿叶。

  韩明铮取了一枚品尝,将盒子推给塔兰。

  塔兰从未见过这样精致的点心,拈起一尝软嫩凉滑,香甜无比,讶然赞道,“这是什么?吃起来好像仙酪!”

  陆九郎慢悠悠的回道,“膳香楼的玉露团,以牛乳与羊脂制成,五十银一匣,别想着买了去讨好男人。”

  塔兰正有这一念,听得吓了一跳,“这是金子打的不成,竟这样贵?”

  韩明铮从来只管吃,没想到价钱几何,微诧之余也担心塔兰给人骗了,“陆九,你看那人是怎么回事?”

  陆九郎似笑非笑,“她哪是救了个男人,分明是寻了个主人,巴巴的供吃供喝,又抓心挠肝的揣摩,自然被当猴耍了。”

  一番话相当难听,塔兰给气着了,“他定是给原主人伤心又伤身,只要我真诚以待,他终会念我的好!”

  陆九郎一勾唇,也不争辩,“那你供着吧,说不定有一日能舔到他的脚趾。”

  塔兰越发生恼,就要跟他吵起来。

  韩明铮知道陆九郎口舌厉害,但也不至于随意刻薄,索性道,“塔兰性子直,你若猜出头绪,给她好生说清楚。”

  陆九郎也不另取盘碟,拖过韩明铮的碗筷吃起来,慢条斯理道,“什么伤心伤身,他既然肯治伤,绝不会想死,无非在大户之家过惯了,瞧不上酒肆女。既然你贪图美色,他就拿捏作态,抬高地位,将你勾得死去活来。等你对他俯首贴耳,你就成了奴仆,他才是主人。”

  塔兰目瞪口呆,全然不能置信。

  陆九郎嗤笑,“别看他身份低,反客为主才见手段,你越动心,他越若即若离,哪能轻易让你得手。”

  塔兰一想的确如此,不禁气苦,“皮相好的男人如此狡猾?我不过想得个鱼1水之欢,竟这样难!”

  韩明铮听得大开眼界,取笑道,“让你色迷心窍,给人拿准了。”

  塔兰全不知羞为何物,“谁像你有陆九这样俊俏精壮的相好,陪着夜夜春1宵,当然不知别人的难处。”

  韩明铮给她一言震住,耳根蓦的发烫,“不许胡说,哪有这事!”

  塔兰当她害羞,笑嘻嘻方要再说。

  陆九郎闲闲的打断,“万一他是个蜡枪头,你岂不白搭心思?反正是你的奴仆,何不摆出主人的威势,叫他上榻一试,服侍得好再理会,服侍不好就扔开,用得着听他摆布?”

  塔兰怦然心动,顾不上其他,当真扔下二人去了。

第66章 春心动

  ◎韩七,你比塔兰更需要一个男人。◎

  窗外暮色渐深,树下的夜虫低鸣,陆九郎挑亮灯烛,掩上窗扉,气氛有些奇异。

  韩明铮耳根的热意还未褪,就听陆九郎道,“韩七,你比塔兰更需要一个男人。”

  韩明铮一愕,越发窘了,“你瞎说什么?”

  陆九郎说得不疾不徐,“你不想离开军营,从此受制于夫家,就得有个男人。他既要强悍配得上你,还要与韩家有关联,不会生二心。这样赤凰依然是赤凰,你永远是河□□一无二的女将军,不必成为别家内宅的庸妇。”

  韩明铮生生怔住了。

  陆九郎不着痕迹的接近,话语幽微而笃定,“这样的男人也不易得,不仅要俊俏精壮,还要得你喜欢,心中不嫌避,接受对方陪在左右——你觉得我如何?”

  韩明铮方才醒觉过来,从他的指尖夺回一缕散发,又窘又怒,“说什么昏话!你可知——”

  陆九郎一语截住,“你是养女,我是韩家副将,需要避忌什么?如此韩家可以收获一个半子,你也能在赤火营继续领兵,一举两得,哪里不好?”

  韩明铮竟给说得哑口,脑子全乱了。

  陆九郎深谙不能急于求成,退了半步,“我是你一手所训,能耐你最清楚,与你朝夕共度,彼此熟悉之极,成婚了你的生活完全不会变,与现在毫无不同。”

  韩明铮虽然强慑心神,仍紊乱不堪,不觉道,“不可能,阿爹不会答应的。”

  陆九郎却道,“韩大人一直不给你议亲,未必没想过,你仔细寻思,这样是不是远胜配给一个膏粱废物,成为韩家的外人?”

  韩明铮心头一跳,沉默了。

  陆九郎声音更低,有一种别样的诱惑,“何况我无论情趣或体力,远胜别的男人,塔兰都知道及时行乐,你就不想尝一尝快活?”

  韩明铮骇然瞪住他,给他眸光的挑弄所触,立时移开,“越说越不成样了,闭嘴!”

  陆九郎果然不再说,只是眉眼轻狂又放浪,烛火下的面孔俊美得惊人。

  韩明铮如芒刺在背,霍然而走,耳根烫得通红。

  陆九郎的荒唐之言盘旋不去,韩明铮翻来覆去了一夜,全然没睡着,饶是如此,待到天光渐亮,她还是起身去了武场。

  没想到家中的武场人声杂乱,空前的热闹。原来近期嘉客纷至,肃州的观真大师也来了,他是厚土军数万僧兵的领袖,与韩戎秋交情深厚,多年来同为反蕃大业奔走,一到沙州就被迎入韩家礼待,随行的弟子也在韩家武场活动筋骨。

  不过当下无人习练,所有人簇围了一个大圈,在看一场缚绞。

  挑战的武僧名唤弘惠,光头深目,年轻健硕,手臂比常人大腿还粗,竞武时得过缚绞的头名。他从小练体,勇武非凡,厚土军少有对手,曾见过陆九郎战韩明铮,当时就颇为技痒,此次在韩府遇上大喜,立即上前邀战。

  陆九郎昨天扯了由头赖进韩府的客房,就是为进一步劝服韩明铮,没想到人未等到,先遇上了邀斗,还是战胜过史勇之人,就毫不畏惧的接了。

  缚绞极易扯破衣裳,双方一起甩开上衣,光着膀子兜转起来。

  陆九郎不如弘惠猛硕,但身形修长,胸阔背宽,似伏着无穷的力量,随意一动就如爆发,给阳光映出一层薄汗,热气润腾。

  韩明铮在营中见惯了光膀子的男人,嘻笑打闹起来扒光的都有,从来无动于衷。这一次不知怎的,眼眸宛如给陆九郎的身体吸住,心忽然就跳快了。

  壮硕的人通常恃力而行,灵活不足。弘惠却是例外,柔韧而活络,精熟于绞技,陆九郎背肌一隆,架住对方的扑撞,他腰胯健实,臀肌挺翘,长腿巧妙的卸劲,即使弘惠力道沉猛,依然不落下风。

  陆九郎的臂力也极强,同样擅长锁扭关节,二人在场上起伏翻滚,时而双腿盘绞,时而扳胸拧颈,热汗交叠,缠得宛如一体。

  韩明铮一刹那想起与陆九郎曾扭成如此,整个人都麻了,那时心中唯有胜负,此刻才觉出羞耻,再想到他悖乱的言语,奇异的燥热上涌,心神彻底乱了。

  弘惠迸出激吼,两人缚斗更烈,摔绊之间大汗淋漓,花样百出,连插裆、偷桃之类的也使出来。这些招式不堪入目,在缚绞中却是寻常,围观的众人哗笑又喝彩,场面无比吵闹。

  韩明铮看得滋味难言,原来竞武时这家伙还算克制了。

  在她恍惚之际,陆九郎已给弘惠按在地上,被压得脖筋迸绽,几近力竭,恰对上人群中的韩明铮,他的头脑骤然一嗡,也不知哪来的劲,竟然从绞拿挣出来,一膝顶翻弘惠,奋力锁住了对方。

  他战意汹然,浑身的筋肉鼓贲而起,凝着湿汗的锃光,宛如力士怒扬,英矫强健之极,看得观者无不屏住呼吸,弘惠被锁得动弹不得,不得不捶地认输。

  一场争斗格外精彩,四下纷纷喝彩,围上去与陆九郎攀交,他长吐一口气,抬眼一掠,已经不见韩明铮。

  韩明铮步子匆匆,头也没有回,宛如在逃避什么,脑中着魔了一般,一会是陆九郎□□汗湿的肩脊,强健的腰臀,缚绞时的各种姿态;一会是给他贴身压制的屈辱,他灵狡的挑弄,张狂而放浪的眸光,紊乱得难以名状。

  宋欣儿纵是大腹便便,也在帮着张罗明日的寿宴,忙得脚不沾地,黄昏时才想起儿子扔去了小姑的院里,赶紧带着丫环来接。

  她一进院就见栖儿脏得泥猴一般,在树下指挥蚂蚁打架,还帮着行军布阵,俨然成了个大将军,韩明铮在一旁陪着,似有些心不在焉。

  蚂蚁兵交战正激,栖儿哪里肯走,对着母亲百般耍赖。

  宋欣儿只好坐等,她知道夫君与小妹亲厚,又有舍命救下栖儿之恩,越加感激,只是这位小姑不同于寻常闺阁,闲聊不知该起什么话,于是道,“阿娘今日还说,此次收的礼要给妹妹选些合宜的,大约过一阵就要用上了。”

  韩明铮并没有女儿家的羞涩,只是默然。

  裴家接亲之事已经传开了,宋欣儿见她的神态就明白不情愿,安慰道,“女儿家在闺中时难免忐忑,爹娘一定会考虑周详,妹妹不必过忧。”

  韩明铮静了片刻,“嫂嫂未嫁时,对我哥哥是什么感觉?”

  宋欣儿纵是嫁了,说起来仍是微赧,“我以前在宴上见过他,那时也不懂,只知是个英雄。订了亲后有了走动,有他陪伴就很欢欣,爱看他又怕看,背地里翻来翻去的想着,心里一时乱一时甜,其实就是喜欢了。”

  韩明铮垂着眼,半晌道,“原来这就是喜欢,哥哥是有福气的。”

  宋欣儿洋溢着甜蜜,“女儿家所求的无非如此,姐妹们都羡慕我得了好夫婿。”

  韩明铮辨不出在想什么,“哥哥当然很好,但世间女子出嫁未必能个个琴瑟相合,如果家里选的不喜欢,或是喜欢的并非良人,又该如何?”

  宋欣儿这下可答不出了,试探的一问,“妹妹有喜欢的人了?”

  韩明铮一顿,淡道,“我不想嫁人,想一直在营,守护河西,嫂嫂觉得可能吗?”

  宋欣儿迟疑的斟酎良久,劝道,“妹妹是个有志气的,但你这样青春美丽,哪可能跟姑子一样终身不嫁,那是逆了伦常,到时候世人不知怎么编排,爹娘也不会许的。”

  韩明铮侧头看着庭树,没有再开口。

第67章 那兰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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