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空山 第67章

作者:鹿水灵 标签: 宫廷侯爵 豪门世家 破镜重圆 朝堂之上 古代言情

  宋士光称王定都中都时,十分仓促,旧朝宫城残破,重建新城又要时间,就只修葺了旧宫城中轴线上的天启、天极、天和三殿,登基大典后,便作宋士光的起居之所。

  可惜宋士光没见着他的新皇宫竣工,就身陨下台。至于他主持修建的新皇宫,自然是不建了。其图纸齐朔却令人封存了起来,并未毁去。

  而齐朔并未称王,便还一直沿用着宋士光入中都后,给他分配的将军府邸。

  除了梅敬宜,齐朔此刻也未歇下,正在他的将军府之中,与杨乃春、吴移、何泽生,一直围着墙上挂着的舆图,议事到深夜。

  “这位特使梅敬宜,竟是主战派。给南朝皇帝写的信里,全是斥将军向他们要尉陵,是厚颜无耻,狮子大开口,贪得无厌。建议禄城不向我们低头,反而可以据尉陵之险,择机收了平江府。“

  ”可他是方必行的弟子,那么,方必行的态度就不太明朗了。我们对方必行的拉拢,是否要再加些筹码?或者,索性我们让些利,不要惹急了他们,才好再徐徐图之?”

  何泽生提出自己的观点。声音里含着隐隐的担忧。

  他放下探子从梅敬宜处偷偷拓下来的密报。探子拓得十分小心,只用蝇头小楷,全记在薄薄的一张纸上。

  “何先生,吴某认为,想太多反而容易当局者迷。我们不如简单些,管他们南朝怎么想,我们只要尉陵。明面上议和,暗地里拖延,趁他们还沉浸在尉陵惨胜的幻觉里,一鼓作气,从中都发兵,直取尉陵。”吴移从何泽生面前拿起他放下的字纸,递给齐朔。

  齐朔接过,伸手示意大家先暂停讨论。

  他折起吴移递来的纸,遮住唇角的笑意,只露出一双弯弯的眉眼:“不,方必行与梅敬宜不同。虽南朝以师生关系,钉死了他们是一派,但方必行不与我们合作,没有别的选择。施霖,你在南边经营得很好。”

  “或许他主战,所以才派梅敬宜来守城。但从他给我发出的第一封信开始,就注定了要与我合作。早在那时,禄城就开始怀疑他,所以,才让他以私人名义,传南朝皇帝的旨意。”

  “不久之后,渔翁便该收他们的应得之利——尉陵了。”

第57章

  虽然齐朔胸有成竹,但何泽生仍有些不放心,继续问:“将军,泽生仍有一事不明。就算方必行被怀疑,禄城当真敢动他?据我的消息,方家本是南方巨贾,而以他为首的南地文人加起来,更是富可敌国,如今南朝上下,因钱粮牵扯,皆要受方派制约。便是各地守军,收了方派送来的粮,也不会对他如何。”

  齐朔笑笑:“施霖无需担心。会不会有一种可能,正因他有钱却无将,才使禄城下定决心要动他?”

  此时,吴移却抢先在何泽生之前开口:“将军,今日这位梅使者,假以时日,应当称得上是南朝名将。”

  齐朔仍然充满耐心:“放心,虽然南朝强将梅敬宜划作方派,但他自己却不这么想。方必行使不动他,如果他之后还能活着的话。”

  “行了,既然将军已有了主意,我们就暂且静观其变。”最后,杨乃春出声打断了众人的讨论。“夜已深了,我们不如先离去,就不再打扰将军休息了。”

  “可……”何泽生还想再争。

  “将军,我们不如就照芳时所说?”吴移拉住何泽生的袖子,示意他噤声,自己反而从善如流地附和。

  “好,大家也辛苦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齐朔向周遭侍奉的仆人招手,命他们为三位客人引路,将人妥帖地送出将军府。

  出了将军府,三人的马车早已等候多时。

  上车前,吴移带着何泽生,向杨乃春道谢:“方才在将军面前,多谢芳时解围。”

  “不易兄客气。”杨乃春回礼。

  待杨乃春的马车走远,吴移又劝何泽生:“何先生,过刚易折,事情做多了更容易画蛇添足。我知你因着与宋士光的前尘,需要证明自己来获得将军的信任。但凡事不能强出头,虽芳时方才已经提醒过,我还是要再劝一遍,我们不必逞强为将军自己的决定负责。”

  何泽生并非不知好歹之人。吴移在将军面前为他说了话,又提醒他向杨乃春道谢,确实帮了大忙。

  于是他也诚恳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多谢吴将军提点。施霖今日是想劝将军,处事稳妥些更好。这样一来。尉陵与方必行,就能皆入我们之手。有了方必行的钱粮支持,将军的大业会更加顺利。”

  吴移:“深秋时节,夜黑风紧,何先生不比我皮糙肉厚,小心着凉,快上车吧。”

  何泽生向吴移拜别:“施霖告辞,吴将军也早些回。”

  三位属下皆坐上马车离去了,而齐朔案上的灯火仍然明亮。

  他手上拿着一份全新的密报。

  这份密报是由另一拨更隐秘的暗探,探查出来的消息。这拨人马,是齐朔专放在方必行身边探查的人,为免走漏风声,只有齐朔自己知道。

  在与人议事前,他便细看过一遍密报。这次只不过是重读。

  上面写着:方必行在梅敬宜动身前往中都之时,曾给他传过消息,让他务必以方必行学生的身份,答应元应时的一切要求,一切后果,由老师承担。

  正是这封密报,让他知道梅敬宜与方必行并不一条心,更确定了他大张旗鼓招揽柳举的行为,给禄城递出了处置方必行的借口,从而有了静观其变的信心。

  面前的灯烛越烧越短,偶尔有灯花掉落,噼啪作响,溅出些细小的火星。

  齐朔从容地将两封密报放在烛火前,静静地看着火舌燎上去,抹掉字迹,最终化为一堆灰烬。

  事情确实在齐朔的计划之中发展。

  禄城收到了梅敬宜的信报,当即派了第二位新使来中都议和。

  新使来的消息,南朝并未告诉梅敬宜,故而,他仍留在中都,等待禄城的下一步消息,或者齐朔松口。

  不过,就算他收到了消息,齐朔也不会放他离开。

  新使似乎很着急,来得极快。

  他不同于梅敬宜孑然一身,是带着礼物来的——身后跟着一车车的绫罗绸缎,宝物珍玩。

  带着这些外物,从禄城到中都,只走了一月有余,在小雪之前便到了。

  此时中都虽然已是寒风呼啸,但并未落雪。

  说到这位新使,也是韶声的熟人。

  ——是那位与她议亲不成的周大人,周静,如今已官拜兵部侍郎了。

  足以见得南朝的诚意。

  齐朔见他,仍然同对待梅敬宜一般的怠慢。

  唯一不同的是,他没给两位南朝使者私下里见面的机会,反而是在召见周静之时,叫上了尚蒙在鼓里的梅敬宜。

  “幸逢梅先生介绍,想必你们南朝人,都知道我是谁了吧?”齐朔语带嘲讽,微笑着对二位使者开口。

  然而,他看笑话的恶劣心思,此次却落空了。

  周静十分之镇定,甚至用眼神安抚了惊疑不定的梅敬宜。

  “将军说笑了。梅大人见将军军容整肃,治下有方,百姓安居,敬之重之,向我主陈明就里。故而我主不禁心向往之,又深觉怠慢英雄,心有愧怍,特派我携厚礼以结交。我主还说,得将军如此友邻,实乃我国之幸。”

  一番奉承话,将姿态放得很低。既裱糊了梅敬宜不知内情,也婉转表明了南朝的态度:他们想与北地分而治之。

  伸手不打笑脸人,齐朔也不好再继续嘲讽:“周先生客气。”

  说话间,他不露声色地打量着这位南朝新来的周大人。

  与梅敬宜一般的身姿挺拔,面相看上去,确实是个正派的文士。

  面白儒雅,只是年纪到了,眼角嘴边,总免不得有些严肃的皱纹。白净脸庞上,既留有年轻时的俊秀,更多了清正长者的魅力。

  公允而言,配柳韶声,倒也配得。齐朔的思绪跑远了。

  呵。就这?也不知为何,他心底立刻便发出了一声,疑似自嘲的冷笑声。

  见齐朔不回话,周静又开口唤:“将军?”

  齐朔迅速调整好状态:“周先生一路辛苦,我今日仓促与先生见面,实在是有些怠慢,方才正想着晚上为先生设宴接风,当作是我的赔罪了。所以一时走神,先生勿怪。”

  “梅先生上次没来,这次可不能再避了,一定要赏光。”他又点了梅敬宜,当着周静的故意说他没礼貌,不给自己面子。好像非要挑拨一下,才高兴。

  “一定一定。”周静一口应下,也帮梅敬宜应下。

  打发走了南使后,齐朔心里总有些轻微的不适。

  便找到了韶声。

  韶声仍然住在他的将军府里。

  与在澄阳时不同,中都是北地的都城,物资丰富,且如今大家都知道韶声就是将军的准夫人,只是遇上战事,耽误了婚礼。

  因此,曾经奴仆环绕,华贵奢靡的的大小姐生活,也回来了一些。

  不过,韶声却拒绝了这样的待遇。

  “将军如何,我便如何。”她这样对将军府的管家说。

  于是,她的院子里,便只剩下了紫瑛与观云二人,各类陈设,也一切从简。

  齐朔却不知这一节。

  他自回到中都之后,日夜奔忙,此时是几月以来,他第一次来见韶声。

  刚踏进院子,他便发现,这里仍如来时一般空旷,并未添置什么物品,于是出声唤人:“我不是叫你们从宫城库房中搬东西来,怎么没搬?”

  韶声正在内室午憩,浑然不知有人来。而外间守着的紫瑛与观云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应。

  “怎么没人呢?”齐朔提高了声音。

  韶声这时便醒了

  说醒也不算醒。她的头脑昏昏沉沉,一时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所以,她迷迷糊糊地撑开窗子,睡眼惺忪地探头向外,听出了齐朔的声音,便道:“元贞?有事找元宝,别找我,我要睡觉。”

  方才齐朔说话的声音不紧不慢,温和可亲。使韶声下意识地以为自己在旧日南城的小院里。但就算她用了旧日的称呼,也牢牢记得,不透露齐朔的真名。

  紫瑛一听,心道大事不妙,吩咐观云赶紧去服侍韶声起身,自己则硬着头皮,走到院子里,应付齐朔接下来该有的雷霆怒火。

  “将军息怒,夫人她方才在午憩……”

  齐朔制止她接下来的解释:“我不是问这个。我想问这里的人都去哪里了。”

  “我只带了紫瑛一个侍女啊,你不是很聪明吗?这都记不得。”观云刚踏进卧房,便听见韶声插嘴。她定在原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从齐朔的角度,看见的则是她将脑袋搁在窗沿上,眼皮仿佛被糨糊粘上,声音越来越小。

  他也不再追问了。

  长腿迈过紫瑛,直走到韶声窗下,揪住她的双颊,附耳道:“小姐醒醒,睁眼看看这是哪里。”

  “当然是小姐我给元贞租的家。”韶声答得快,眼睛却死活不睁开。

  齐朔手上的动作顿住。

  不过很快他又恢复如常,继续在韶声耳边低声说:“不,这里是元应时的将军府。”

  将军府,什么将军府……元应时,什么元应时?

  韶声终于意识到,她不是在做梦!

  她伸手揉眼,也终于看见了窗前的齐朔。他的手还揪在她的脸上。

  “将、将军……”韶声惶恐地唤,脑子飞快地转着,想着能如何弥补,或者直接糊弄过去。方才似梦非梦的行为,她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了。也不知有没有冒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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