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兔眼迷离 第32章

作者:嗑南瓜子 标签: 古代言情

  绿栀坐在桌子前,肚子鼓的如同吃了一头牛。小姐一早说要带自个儿出门,来了就泡这房里没挪过窝,她又不好问,只得一个接一个的点心拿着吃。吃了一上午,连午饭也在这用了,下午也不走,这会实在是吃不下了。

  “小姐,咱还不回?”。

  “不急”。薛凌手里拿了个圆碌碌的福橘在那抛着玩。这重量倒是很合适,这人,也该来了吧。

  “小王爷,这是京中最好的临江仙,这里大厨做出来的滋味,比之御膳也不妨多让的”。一狗腿子弯了腰忙不迭的比划。这蛮子真能逛啊,这中午就该来的,实在是太能逛了,中午就街边买了俩馍对付,可怜他这个胃,宫中主子吃剩下的,那也是山珍海味啊,这出了宫门倒要啃馍了。

  “哎呀”。石亓捂着自己脑袋叫了一声,脚下一个橘子滚动的十分喜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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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灯如昼

  身边几个侍卫“咣当”一声,全把买的东西丢地上,拔了配刀出来。

  领路太监慌了神,这位爷少根头发,他就要少个脑袋,紧赶着捡了橘子起来赔笑道:“爷,是橘子,不是暗器,不是暗器”。一边说一边抬头望,这是哪个狗日的不长眼,不认识人还能看不出衣服贵来。

  石亓也抬了头,又来一橘子,这下可好,正中额头。他看见了有什么东西朝着自己飞来,偏来不及反应,没抓住,谁能料到居然有人当街行凶呢。

  没等石亓说话,几个侍卫先一阵风般冲了上楼,羯人高大,又这般凶神恶煞的,吓的在座食客店家俱不敢作声。

  绿栀没瞧见薛凌从窗口丢橘子,就见几个异邦人粗暴踹了门,上来就把自家小姐按地上,叽里咕噜的说什么也听不懂。吓的她泪水涟涟过来推侍卫胳膊:“你们是什么人啊……怎……怎么能这样对我家小姐。”

  领路太监也赶忙着跑上楼来,见抓着的居然是个姑娘,才松了口气。万岁爷可是以和为贵的心思啊,他才第一天带人出来就惹乱子,回去怎么得了。是个姑娘家就好说了,掷果盈车,那是美传啊。

  擦了擦汗对按住薛凌的羯族侍卫道:“误会,爷,都是误会,本朝风俗,风俗。”

  也不知道这几个人是听不懂还是装不懂,一个也没松手,薛凌双手被反剪着难受的慌,心想这石亓怎么不跑快点上来,莫不是自己砸的轻了。

  石亓捂着额头上走上来的,不是痛,就是装的严重点,也好拿人话柄。没料到里头是这个景儿,一个汉族女子哭的花容失色,在推他侍卫的胳膊。另一个被按在地上,姿势十分诡异,没人按着她头,她倒把整张脸贴地上。

  太监一见他,忙不迭的凑过来道:“小王爷,误会,是误会,掷果盈车,掷果盈车,姑娘家情不自禁,你先让几位爷松了手,不妨事。”

  掷果盈车?这狗终于上来了,自己又没打他腿。薛凌抬起脸来:

  “亓哥哥”。

  薛凌甜了嗓子喊“亓哥哥”,喊得娇憨不已。原来事到临头,当真易如反掌。她私下对着镜子喊了好几声,喊得自己周身恶寒,再想起翠羽楼那头牌勾着苏远蘅腰带娇滴滴的一声“蘅爷不疼奴家”,更是连隔夜饭都想呕出来。

  偏这会喊得顺嘴极了,倒好像当真是故人重逢,青梅竹马,她薛凌等了石亓好久一般,等的都有些女儿不满,却又舍不得发脾气,只能跺跺脚一样。

  “怎么是你个杂…”,石亓话到嘴边又赶紧拐了个弯,“怎么是你,你们先把她放了”。

  石亓没啥伤,就是有点愤怒,第一个还可能是意外,第二个分明是瞅准了他打。这梁人不知礼数,连堂堂羯族小王爷也敢丢。他故意慢着上楼,就是想让侍卫给那人吃点苦头,毕竟就俩橘子,他还能在大梁的地界怎么样不成。

  竟然是个女的,竟然是…。石亓有点郁闷,他实在是记不起这杂种的名字了,好像听过一次,又好像没听过,反正这会子叫不出来。

  几个侍卫松了手,薛凌捏了一下手腕,蹦跳着到石亓面前,手指戳着石亓肩膀道:“亓哥哥的人好凶”。

  原来是熟人,太监松了一口气,熟人好啊,尤其这人还是个姑娘,也不知是哪儿来的,管她哪来的。赶紧对着侍卫道:“原来是王爷故交,故交,几位爷莫妨碍叙话,随我到楼下吃酒吧。”

  没有谁理他,正尴尬,石亓用羯语说了句:“都下去吧,是朋友”。一众人便下了楼。

  薛凌也对绿栀道:“你也找个地方玩去吧,半刻钟后来此处接我。”

  绿栀面上泪还没干,却还是自己下了楼,这个小姐已经跟自己交代清楚了,私事莫管,她已经拿了钱财,主子说啥就是啥。

  瞧着人都走光了,薛凌笑了一下,又拿了个橘子丢向石亓,然后去软榻上坐着,也不看石亓,继续盯着窗外瞧。

  这下石亓接的顺手,捏着橘子也坐了过来,他是羯人,自然没什么男女之防的概念。

  “怎…怎么是你”。石亓坐旁边,觉得自己有些局促起来,他想看见这个………杂种,即使他连名字都不记得,他那几日喊得顺口,都忘了好好问问究竟叫什么名字。

  这次来梁,没人知道,他真的就是想来见见这人。梁朝那么大,他什么信息也没有,去哪见呢,这个想法实在可笑的很。但他就是觉得,来一趟,肯定能瞧见。大漠里十八九岁的少年,早就成人了,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事儿没干过?

  唯独没见过这个杂种,她来之前,自己一无所知,她走之后,怎么都找不到替代品。他找遍了部落里适龄的姑娘,连个眼神相像的没。

  难道真的是民族不同,非要到梁朝找一个,来了俩日,他忍不住盯着其他姑娘瞧,在宫里还闹了笑话。可还是没找这个差不多的。这个杂种怎么就这么特殊。

  今日一见更特殊了,石亓回忆了几百次初见薛凌的场景,一脸羔羊相,回忆到的入神处,那羔羊又变成只狐狸眼带厉光。他想了好些时候,下次再见,这杂种能是什么模样。

  唯独没想到是这个模样,当日初见穿着羯人服饰的可怜样,临别着男装的霸道样,都与今日截然不同。

  薛凌一身杏花色襦裙,外头裹着的正是石亓送的裘皮大氅,典型的汉人衣着。因屋里有炭盆,故而大氅只盖住了半个肩膀,更加衬的脖颈修长,裸露的肌肤如玉,配着一只祥云如意锁,托着脑袋笑吟吟的,越看越好看。

  偏石亓只能瞧见侧脸。就这么个侧脸瞧着,喉头也热了一下,羯族民风开放,他知道汉人委婉,强迫着自己把那句“我想带你去帐子里”拼命往肚子里咽。一个男人惦记女人还能惦记什么事,风花雪月到最后不就只剩动人二字吗?

  “知道亓哥哥要来,所以在京中等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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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灯如昼

  “你…你在等我?”石亓站起身去桌子上灌了一大口茶水,不知道怎么就有人喜欢这玩意,还是羊奶好喝,这个女人在等自己,那张小脸怎么看怎么真诚,偏这话他怎么就不信。

  “是呀”。薛凌也跳下了软塌坐到桌子前。这他妈的也不知有用没用,她这几年是装模作样惯了,那也没装过这种啊!得快点把话头子引到正轨上。她道“京中可好玩?”

  这语气终于正常了些,石亓也缓了过来,道:“中原繁华,不是羯族可比。我这一天,还没瞧到万分之一呢,你…。你怎也在此处。”

  不把话题扯到我身上会死吗?薛凌恨恨的想,却还是乖巧的答道:“我是齐家女,家就在这。”

  “那你怎…”。石亓话说一半,又记起有些事提不得,赶紧压低了声音道:“那你怎跑的那般远。”

  “替父分忧,亓哥哥不也跑的很远。”

  “我是来使,你可是…。你做什么叫我哥哥”。石亓想继续问安城粮草的事,却抵不住薛凌一口一个哥哥,没好气的问。这个…这个人一次一个样,他不知道如何应对,自己又没办法拒绝,感觉不好的很。

  “京中都这么叫啊,难道要我叫你小王爷?那样生分的很,我们也算生死之交,亓哥哥救过我的”。薛凌眨巴着眼,去拿糕点吃。谢天谢地,她中午没吃啥东西,不然这会吃不下,又没其他事转移注意力,这些鬼话怎么说的出口。

  生死之交,汉人的生死之交就是很深情的意思,石亓心头一喜,觉得今天的薛凌格外好看,他有点不好意思,嗫喏着问:“我一直不知道你叫啥”。说完又替薛凌倒了一碗茶道:“我那时不知,我喊的那话在汉人这边是骂人”。

  今天出门一定踩着狗屎了,薛凌想,端起茶杯一饮而尽道:“亓哥哥叫我落儿就行”。她可就怕石亓当人面喊她薛凌来着。

  落儿,真是好名字,念起来,有点像抱着小羊羔子,软软的,石亓想。又道:“你是齐家女,那全名就是齐落儿,是哪一个齐,前儿迎我们的朝廷官也有个姓齐的”。

  “那是我爹,我在家里排行第三”。这事儿反正也没啥好瞒的,薛凌嚼着糕点答的顺嘴。

  石亓一下子明白了过来,那股子不安一下就没了。他本见着今日的薛凌像朵柔弱的野花,好像他说话大声点都能给呵碎了。听到这事,又觉得自己被骗了,自己怎么总被这个羔子骗。

  朝廷命官的女儿千里跑到安城偷粮草,能是为了啥,恐怕是给自己爹谋个啥好前程。这就一咬人的狐狸,天天在这装可怜。第一次见就装的像,今天装的格外像。

  石亓分不清官位,自然不知齐世言只是个礼部的,还以为是那些见不得人的政事。倒没多嫌弃薛凌,部落之间勾心斗角的事儿也不是没有,就好像他半月前还偷梁人东西呢,昨儿不也祝梁国的皇帝万岁。

  只是这小羊羔子,信不得。再可怜,都信不得。

  但是可以喜欢,他们羯人,就喜欢胡狼。胡狼有胡狼的套法,胡狼跟随的都是勇士,自己不用畏手畏脚的。

  “原来你这杂种家里也是吃皇粮的”。一不顾忌,他就喊漏了嘴,实在是顺口了。

  薛凌把嘴里糕点咽了下去,这石亓翻脸比翻书还快,难道大家都是装的?

  看她不说话,石亓赶紧补了一句:“喊顺口了,我的意思是落儿家里原来是为官的,汉人的官都很富贵”。自己总要尊重一下民风。

  薛凌不知道回什么,绿栀就敲了门道:“小姐,我们该回了。”

  她起了身,却被石亓抓住了胳膊。

  “怎么这么早就回,我话还没说完呢。”

  绿栀飞快的扑上来把石亓手扯开道:“你怎么这般抓着我家小姐”。自家小姐还是个闺阁少女,被人传出去,哪里说得清啊。同处一室她就很担忧了。

  薛凌道:“不妨事,我们先回吧。”

  “你这回了什么时候再出来啊”。石亓巴巴的问,他还有好多事想说啊。

  “我既在京中,亓哥哥出了门,就在这临江仙等着,我自然就来啦”。说罢拉着绿栀下了楼。

  傍晚的风还凛冽,薛凌猛吸一大口,脾肺间都是凉意,才把刚刚那股子周身不适压下去。

  上了马车,绿栀就止不住的絮叨,什么孤男寡女,私相授受。薛凌也懒得听,她在想着今儿有没什么地方做的不好,大多字句都是苏夫人教的,表情小动作,自然是模仿的齐清霏。

  世间美色有千万种,她这张脸自然不能干些妖艳的勾当,索性往天真无邪走。想着想着,突然觉得好玩起来,这可不就是自己以前想过的样子,穿了衣裙,懵懵懂懂的撒娇。

  “我的小姐啊,你有听奴婢在说什么吗”。绿栀觉得自己作为一个下人,说这些已经逾矩了,生怕薛凌生气,没想到薛凌听着听着倒笑了起来。

  “不妨事的,你也知道我姑妈家是做生意的,以前,我得跟着马车出门,与那位小王爷早就认识,你不也瞧着了么。”

  绿栀这几日已经知道了苏府的生意大,不怀疑薛凌说的话,却还是忍不住规劝道:“到底商人不重名,小姐回齐家,不也就是想给自己求个好姻缘么,若让外人瞧了,对小姐声誉不好。”

  好姻缘?薛凌越发觉得好笑,齐府这一院子不会都是这么想的吧,她这几日都在想着齐府办事不便,要找什么借口赶紧脱身了,还好姻缘。这绿栀是好意,但也太聒噪了。

  “你莫操心这种事,我进齐府不过是了了梅姨心愿,不定那天又走了”。

  “啊?”

  “走也带着你”。薛凌又补了一句。总算落了个清净。

  “这石亓出门可有什么异常事”。魏塱睡前不忘召今天作陪的太监来问,梁羯安定是大事,一可震慑鲜卑,二显他为帝政绩,马虎不得。

  “回万岁爷,这小王爷吃喝玩乐,开心的很,还看上个姑娘。”

  “姑娘?什么姑娘?”

  “就……”

  太监没说完就被魏塱打断了,他不关心啥姑娘,目前又没公主适龄,管他羯族有什么虎狼心思,实在要,宫女臣女赏一个就是了。

  “罢了,年轻气盛,随他去吧。别惹出其他乱子来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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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灯如昼

  薛凌进了门,院里风平浪静,她就知道这几日齐世言怕一直在宫里陪着大佛,哪有心思管她这小妖在不在。

  第二日,石亓早早就出了宫,说是反正没什么事,要去临江仙喝茶,石恒拦不住,这个弟弟宠坏了,只得交代侍卫盯紧点。

  石亓到了临江仙,觉得点心甜腻腻的,吃不下。等的烦躁,也不觉得茶难喝了,灌了一壶又一壶,太阳都挂到头顶上了,还不见薛凌,气的一把把杯子摔了,就知道这个羔子不可信。耽误自己游玩的时间。

  薛凌今日睡到早膳时间都过了才起,她不懂,苏夫人却再三交代第二日不要露面,一个好的将军,就要善于纳能人善言。这事儿明显是苏夫人擅长,所以她说啥自己就听啥。

  起来随便吃了点,漱了漱口,绿栀才道:“五小姐来敲几回院门啦,我都说小姐没起,这会子起了,要不要去请她?”

  好事啊,总算学会敲门了,薛凌拍了一下腿,这事儿就欣慰多了,对着绿栀道:“请什么请,你喝口茶的功夫,她自己个就来敲。”

  今天也不觉得烦了,想想齐清霏可不算得上自己半个师父,好歹尊重些,不然哄不住石亓怎么继续往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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