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兔眼迷离 第31章

作者:嗑南瓜子 标签: 古代言情

  薛凌递上一块帕子,去把银针盒子拿了出来打开推到齐清霏面前。

  齐清霏三两下擦了手去捞起一把银针来看。

  “仔细扎到,切莫伤着人”。薛凌叮嘱着。这玩意没毒杀伤力就不大,但架不住面前这位傻啊。

  齐清霏立马就不吃了,一把抓起腰间兔子,往里填银针,对着瓜皮按了好几回才罢休,薛凌只得陪着她装装填填。玩的熟了,抱着盒子就要走,薛凌一把扯住道:“先给夫人送俩瓜去,再来拿”。这蜜瓜不重,齐清霏自个儿也拿得。

  齐清霏瘪了一下嘴,她是想回自己屋玩玩的,看薛凌这般坚决,也没办法,只得抱了俩瓜出门。

  薛凌漫不经心的吃完桌上剩下的几块,想着齐夫人应该和齐清霏说了好一会子了吧。也叫了绿栀抱着俩瓜晃到齐夫人房里。

  到的正是时候,齐清霏可不是还没走,正跟齐夫人母慈女孝,乐不可支。看薛凌又抱了俩瓜来,都狐疑的盯着。

  薛凌笑着道:“昨日见夫人气郁,特问姑母要了些蜜瓜来,怎清霏也在这。”

  齐清霏远不会编瞎话,瞪着薛凌不吱声。

  齐夫人倒是明白过来,这义女倒是惯会做人,昨日惹了乱子,今日就赶紧要了东西来平息,估摸着是先给清霏送去,自己女儿还是贴心,话都听进去了,得了东西也不敢吃,巴巴的送来给自己。

  “难得你有这份心,放着吧。”

  薛凌假装才瞧见地上也搁着俩蜜瓜,笑道:“五小姐喜欢就多吃些,姑母送的多,姐姐妹妹院里都有的。”

  她说的懂事,齐夫人瞧着也算舒心,罢了,反正都是这府里的人了,看着也没啥坏心肠,堂堂齐府还不至于短了小姐吃食吧。便怜爱的对清霏道:“你既爱吃,就拿回去,省的自个儿没得吃倒哭鼻子。”

  又对薛凌道:“既是府上爱吃,也不缺这几个银子,按价给了你姑母,以后有什么新鲜物事一并送了来。”

  等的就是这句话啊,薛凌想。

  “落儿替姑母谢谢夫人了”。说完识趣的自己退了出来,老远还听见齐清霏笑的开心,估计是齐夫人心疼坏了,不定怎么哄着。

  这事儿,到底是了了。以后苏府总能光明正大的过来,省的自己一趟趟的往外跑,来回应付烦死个人。

  羯族的使臣,终是要到了。街上已经贴了告示,要民众注意言行。苏府的信也递了两封。霍云婉,是真的恨毒了了霍家。把自己知道的细枝末节都告诉了苏夫人,又传到了薛凌这里。

  脸上有了凉意,院子里树枝在晃,是起风了。

  终于起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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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灯如昼

  宫门大开,人声鼎沸,羯族来使的队伍浩荡着进了城。这等热闹事儿,齐家姐妹也早早带着贴身婆子出门瞧新鲜。

  齐清霏原是遣了人来邀薛凌一道去,薛凌说自己不爱往人堆里凑给回绝了,这会正趴软塌上捏着俩皮影玩。

  根据苏家的消息,石恒一行人怕是过来元宵才走,算起来差不多要留十余日。她还有好些日子玩着。

  说来也是有意思了,这胡族一向靠着鲜卑吃饭,三年前一场仗打下来,梁与鲜卑通商自然也停顿了好久。刚恢复点,羯族竟然派人凑了上来,莫不是五部起了内乱不成。

  这对梁国来说,真是天大的喜讯,若胡族自顾不暇,本朝当然高枕无忧。所以这次羯族来访,朝野上下也十分重视。

  可话虽如此,薛凌还是气郁的很,这魏塱怕是也打的这个注意,有意要扶持一下羯族来制衡鲜卑,不然,一个弹丸番邦,哪儿配得上出宫相迎。真是自甘下贱,若薛家还在,管他拓跋还是羯皇,谁不是恭恭敬敬以附庸的名义觐见,而今都敢称来使了。

  三年前西北之殇还在眼前,虽不是羯族所为,可那几个蛮子同出一脉,也不知一众愚民欢呼个啥。

  其实薛弋寒所授,大多是兵家正统,甚至经常提起胡人骁勇善战,与汉人不过天赋不同。但架不住底下的人都是粗人,鲁文安更是个粗人中的粗人,提起胡族就是“那些狗”,薛凌哪能不受影响,这个时候,她总还是看不起那些蛮夷的。

  越想越气,扭着手腕来回转了两圈,非但没能缓解,石亓那句“杂种”反而还飘到了耳边。

  还好,根据霍云婉的意思,最迟不过两日,她一定有办法引的那个傻子出宫见识民情。京城繁华,不信留不住他的心。

  月黑杀人夜,苏夫人说是已经请了顶尖的杀手,总不能混进深宫内院去杀人。这行人出门,也该有禁卫军保护着,正常路子,都不太可能实现。

  最好的,就是薛凌把石亓留住,就算留不住,也要让他孤身一人出来。这倒是薛凌自己想起来的,她与石亓打过交道,觉得此人少年心性,而且来梁不是正使,远比让石恒孤身一人出门容易的多。于是与苏夫人一拍即合,刺杀就在元宵灯会。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这次羯族来梁,石亓虽不是主角,偏偏这事儿是他一力促成的,而他促成此事的原因,还正是因为薛凌那几百石大米。

  少年不懂形势,却懂了自己族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在哪。回去找了自己父亲问,鲜卑不过与梁一城接壤,何以就要挟制草原五部细粮供给。今羯族也与梁一城接壤,不如以后自行通商,羯亦兵强马壮,无需看人脸色。

  羯皇最终动了心,同为一部首领,谁乐意屈居人下。中原物博,草原地大,天下人雄各凭本事吃饭,他能在最好的帐子里饮酒,也不是个只会拿刀的。

  鲜卑那拓跋小儿三年前又与梁结了怨,此时不插一脚,什么时候插。就遣了自己最得意的儿子来梁,小儿子非要跟着,也就应了一并来了。

  石恒的队伍已经进了城,城内不许纵马,故而马车行的慢。石亓却耐不住性子,他是个在马背上惯了的,这会在马车里觉得颠簸的恶心,干脆自己下来牵着马步行。

  虽早知梁朝繁华,这一路的风土民情还是让他震惊。到了这京都,更是觉得无与伦比,便是族里最盛大的牛羊节也难及此处十分之一。

  可惜,石亓没看见他想看的人。连自己想起来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他来,更想看见一个人,却不知道要到何处才能找着。

  齐世言带着仪仗早已等在宫门口,队伍还有老远,鼓声已经响起来了。他擦了擦脸上汗珠,这还没正式开春,怎么这天也火辣辣的。

  最后一只马蹄也踏入宫门,寻常百姓终于散了个干净。酒楼茶肆开始讨论来者何意,言语纷纷,天下大同者有,非我族类者亦有。做生意的也加紧上了新鲜货,京中来了生人,没准天降个富贵,这辈子就不愁了。这想法倒现实的很,比如齐清霏就先买了大包小包,差点抗弯了婢女的腰。

  薛凌闲极无聊,拿着轻鸿舞的风生水起,人啊,瞒不过自己心意,她自出生就无战,每次听人说起父亲那些英雄事迹,恨不能自己马上去战场厮杀一番,也好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偏偏她第一次真正用剑,不是抵御外敌,而是抱头鼠窜。人到狠处,亲手杀了丁一。

  怎么不恨?恨到她苏夫人讨论起如何杀了石亓,明明是以前最不屑的宵小做派,都让她热血沸腾。就好像此事一成,就能手刃魏塱。难得有个人既能让她达到目的,又下手的毫无负担。

  兵不厌诈,谁让他是个羯人呢,石亓,该死。

  齐清霏抱着老大个糖人推门进来,薛凌还在兴头上,听见声响,剑锋就把糖人削了一半。

  两人滞在当场,薛凌有些后怕,以前在平城,这般玩闹惯了,但剑大都是没开刃的,今日自己手上拿的可是实打实的斩金剑。被情绪一左右,居然没收住手。

  齐清霏是傻住了,她去哪都不敲门,几个姐姐不是绣花就是描字的,谁能料到这三姐姐是在干这个。剑尖离自己也就半寸远,吓的她喊都喊不出。

  “你做什么”。薛凌收了剑,冷着脸问。

  “你……你…你在做什么………………”。齐清霏结巴着,一只手莫名的慢慢去摸腰间那两只兔子,她觉得薛凌突然就换了一个人,好像要吃了自己。

  薛凌瞧见了她动作,觉得好笑,这个傻子学防身倒是学的快,居然想拿自己的东西对付起自己来。回了身往屋子里走着道:“学武呢,学的不好。以后进来先敲个门,我收不住手。”

  “你居然在学武?为什么学武啊,上哪学的,怎不教教我”。齐清霏一瞬间又没了惧意,小跑着跟了上来。

  “大哥为什么学武啊,怎不教教我。”

  “你不用学,阿爹说我学武就是要护着你。”

  为什么不是薛璃护着我呢,薛凌想了一下,转身面对着齐清霏道:

  “因为我想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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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灯如昼

  她嘴角带笑,说的不痛不痒,齐清霏一时不知这话是真是伪。觉得自己挨得太近,退了两步才小声道:“爹爹说女孩子家不能这样乱说话。”

  “什么事儿找我,不是去看番人了么?”薛凌进屋收了剑,过来瞧见齐清霏也没走,傻愣愣的坐在那。

  齐清霏这才想起手上东西,举起一瞧,好大的一条糖人龙,被薛凌削掉一半啦,悻悻道:“给你送糖人啦,可惜没有啦。”

  薛凌接过来看了一眼,可不就是,只剩下一截尾巴和一爪子了,这玩意她以前也爱,平城又少见,得去大点的城镇才有,多是十二生肖和一些绘本子上的动物样式。

  这两年,自己也买过,龙是最大的糖人了,手艺好的师傅,连鳞片都是一片片画出来的。可惜民间龙形都得避讳皇家,须得残缺一爪,不然,更能显其威风。

  “没了便没了吧,我出门的多,也不特别想要这个,番人可好看?”

  “好看好看,比我们朝的都高,眼睛也大,但没瞧多久,就进宫啦,街上好热闹,比以前热闹多啦,你不去可惜的慌”。齐清霏坐椅子上,摇着小腿,一直盯着薛凌笑,一看就知在讨好薛凌。

  “是不是银子花光了”。薛凌被盯的怪不自在,随口问了一句。她私下问了问绿栀,知道了这五小姐见天的缺银子。

  齐清霏头摇的像拨浪鼓:“不是不是,前儿二姐姐才给了我买木偶的钱,我又没买。”

  “那你盯着我做什么。”

  齐清霏从凳子上跳下来,瞅了瞅门外没人,才悄悄问薛凌:“谁是你师父,你也让他偷偷做我师父,我也想学武。”

  “你学这个做什么?累的慌。”

  “定国安邦,做个女将军,保护大姐姐二姐姐四姐姐,上会我还瞧见大姐姐偷偷跟娘亲哭呢”。齐清霏比划了手势,好像自己已经在迎敌。比着又收回手来戳了一下薛凌道:“不是我不保护三姐姐,你比他们都厉害,轮不着我。”

  哭?大姐姐?大姐姐不就是陈王府那位正妃吗?什么事儿要回娘家来哭,还是偷偷跟自己娘亲哭?

  薛凌没问,她手伸不到陈王府。昔日的太子啊,苏夫人也不敢碰。

  编了些瞎话哄走了齐清霏,这院又恢复了安静。今晚,苏府应该再有消息传来,她就知道什么时候该出门了。

  坐到铜镜面前,心脏跳的好像快了些,昨日与苏夫人对话犹在耳。

  “落儿觉得,有什么办法让那石亓与你形影不离?”

  “不外乎金银物事,两国通商。石亓过来,定是想建功立业,多说些他感兴趣的,约他再出来,应该不难。”

  “落儿说的对,羯族过来大概是想建立邦交,可这事儿,落儿说了不算啊,怎能保证他跟你一见如故,侃侃而谈,欲罢不能呢?”

  “我与他打过交道,若以钱粮引诱,他定能到场。”

  “苏家是富了些,那也不敢跟皇帝抢生意,何况这么大的事儿,难保石亓不跟他那兄长商量,到时候,别鱼捞不着,网还得扯碎了。”

  “夫人有话说的干脆些,不然留的久了,齐府还当我出门私会情人。”

  “落儿不明白,这天底下能留住男人的,只有姑娘。”

  “我上哪给他找个姑娘,我还能把他诳进你翠羽楼不成。”

  “落儿才是那个最适合的姑娘。”

  薛凌已经好久没认真瞧过自己的脸了,这日子顺遂,也不需要乔装,天天又有绿栀前后伺候着,她的性格哪是个过分在意容貌的。

  今天一瞧,自己都觉得陌生,怎么,这张脸已经长成了这样?

  十四岁前的凌厉已经一扫而空,前两年的戾气也全部退却,皮肤也白了很多。绿栀巧手点了妆面,灵动狡黠,不是惊天之姿,却叫人心生怜爱之感。

  薛凌对着镜子龇牙咧嘴的做着各种怪表情,好像一时间都有点用不惯这张脸。她确实是用不惯,她实在没学过怎么用一张脸去留住个男人。

  石亓带着三四个随从出了宫门,来了这大梁两日有余了,好不容易跟兄长告了个假要去见识见识。当日路过城内,就心痒难耐。这中原人,好也好,就是说话弯弯绕,礼节又多。不怪父亲说自己担不起大任,感觉兄长都焦头烂额。好在梁朝皇帝还算随和,到现在为止没什么愉快,不出意外的话,两国通商指日可待。

  石亓前脚出门,消息后脚就到了薛凌手里,苏夫人为求速度,都没亲自经手,直接交代了送来齐府。

  临江仙二楼最好的雅间被人占了一天,掌柜的非但没有半点不喜,好茶好菜还流水一般的往里送,谁让别人个有钱呢。

  薛凌在软榻上半躺着,一边嗑瓜子,一边瞅着下面人群,这间房三面有窗,一面是江景,一面是主城道,来往必经之路。

  以酒楼在京中名声,这石亓该自主着过来,不想过来也无妨,皇帝安排带路的太监收了银子,总该办点啥吧。

  毕竟拉个贵客来这妆点门面,是皆大欢喜的事儿,这羯族小王子吃好了,酒楼老板赚够吆喝了,他荷包也鼓了,又没什么风险,谁不卖力干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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