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清淡月季花香袭来,皇后郭嫣便进来了。

  春愿偷摸瞧去,皇后个头不高,刚到宗吉肩膀,长得挺清秀,面相看起来很有福气,圆圆的脸,丹凤眼,皮肤很白,额头冒了两颗疙瘩,显然精心打扮过,化了浓妆,又穿着厚重的华服,总给人种小姑娘强装大人的感觉。

  到底是第一次见面,且人家还是身份高贵的皇后,春愿多少有些局促不安,刚想着再给皇后行个礼,没想到宗吉横身插到她们两人中间,不动声色地阻止了她,对皇后笑道:

  “朕说得没错吧,朕的姐姐是不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你也别拘着了,今儿是家宴,这里又没有外人,放松些。”

  “是。”郭嫣抿唇笑,说是放松,但也只是将端着的手略放下些,上下打量了着这位阿姐,眼里闪过抹羡艳之色,她守着礼,温声道:“头先听陛下说起过好几次,总算见到阿姐真人了,阿姐眉眼间果然和陛下有几分相似,的确当得起国色天香四个字。”

  说着,郭嫣蹲身福了一礼,眼里透着真诚:“前两日陛下龙体不适,幸而用阿姐的血做药引,服了药后,陛下身上的痛楚果然减轻了很多,此番真是多谢阿姐了。”

  春愿忙行了个更重的礼:“娘娘言重了,这都是妾身应该做的。”

  前两日第一次取血,原以为会很多,没想到只是扎破她的指尖,往药粉里挤了四五滴而已,起初她惴惴不安了一整晚,万一没用的话,宗吉岂不是会怀疑她的身份?万幸,老葛医术出神入化,宗吉服过以她血为引的药,发病时的疼痛比从前减轻了大半。

  郭嫣颔首,习惯地虚扶了把春愿,习惯地说着训练有素的场面话:“阿姐这些日子在京中住着习惯么?下人们用的可还趁手?”

  宗吉见他的皇后这时候还一板一眼地端着老成,弄得气氛有些不自在,他掩唇咳了声,环视了圈四周,故意用更民间的方式笑着打趣春愿:“朕带着媳妇儿来了你家做客,阿姐连口热茶都不给上,真真是小气,以后可不敢来了。”

  春愿跟宗吉更亲近些,笑着横了一眼:“茶饭早都预备下了,左等右等,总也不见你们来,都叫人热了三四遍了呢。”说着,春愿扭头,高声朝外头道:“雾兰,快传饭。”

  因着要招呼皇上皇后,临时在花厅附近支起个简单的“厨房”,故而一声令下后,底下人动作极快,没一会儿就鱼贯端着几样精致荤素菜肴,还有四盘热气腾腾的饺子上来了。

  虽说宗吉总在嘴上说家宴、姐弟什么的,可春愿牢记唐大人给她教的“分寸”二字,她忙恭敬地请帝后坐了上座,亲自布菜,同时盘算着该怎么与帝后说话,当年小姐掏心窝子对杨朝临的妹妹,给她置办了丰厚的嫁妆,没成想到头来竟连门都进不去,可不叫人寒心么。

  所以呵,这姑嫂之间相处的门道可深了,可以不喜欢对方,但面上功夫必得做足了,便是不能交心,也要你来我往地相让礼敬,不能把宗吉架在中间,否则他偏了这个,那个就得生出怨怼的心。

  春愿忙将避毒筷子布好,望着坐得端端直直的皇后,蹲身见了个礼,笑道:“今儿一下午,娘娘不断送来了赏赐,妾身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好的东西。”

  说着,春愿扫了眼包得精致的花边饺子,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换了种更家常的语气,对郭嫣道:“妾身两手空空来的京城,吃的用的全都是陛下给的,没想到娘娘也待妾身这么好,宗吉说今儿是家宴,依照我们乡下的习俗,弟媳妇来做客,阿姐是要包饺子给你们吃的,我也不晓得你们俩的口味偏好,就包了荤素三样。”

  宗吉显然十分满意,他偷偷冲阿姐比起个大拇指,凑近桌子嗅了嗅,直接用手拈了只大葱羊肉的,谁料烫的直摸耳朵,边嚼着边笑:“好吃!”随之,他用筷子夹了只冬笋馅儿的,放进皇后碗中,温声道:“朕反复给阿姐说,不必太拘礼,你瞧她,这两日身子才见好,手指刚取了血,带着伤亲自为你下厨,这份心实在难得,真的是很敬重你了,她在京中举目无亲,出身又不好,你晓得的,长安这些个官眷贵妇,一个个眼睛都长在了头顶,攀来比去的,朕忙于朝政难免会倏忽,你是朕的妻子,以后一定要多多照顾阿姐,只要皇后肯多示亲近,旁人自然会尊敬她,不敢怠慢她。”

  春愿鼻头发酸,她猜了一下午宗吉要带皇后来的缘故,没想到竟是这。

  “臣妾遵旨。”郭嫣忙起身行礼,她的笑比方才刚来时自然了很多,主动上前来扶住春愿的胳膊,让阿姐入座,坐下后,夹起饺子,只吃了一小口,温声道:“都是一家子骨肉,阿姐日后若是遇到什么难事,尽可让雾兰进宫来找我,我一定替你办妥。”

  “那妾身日后就得多劳烦您了。”

  春愿颔首致谢,如今尊敬礼数尽到了,那就得显示些亲近,于是,她温柔地打量眼前这对年轻夫妻,自打进门起,她就发现郭嫣的双眼几乎没离开过宗吉片刻,真心喜爱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春愿削尖了脑袋想了一下午,不晓得该送这位尊贵的弟媳妇什么礼,可算让她想到了。

  只见春愿从袖中掏出只巴掌般大小的紫檀木匣子,打开,里头是小姐的遗物--那对能证明身份的燕子银锁,她手指轻抚着银锁,含泪望着郭嫣,柔声道:“这是我家传的物件儿,并不值什么钱,但于妾身意义非凡,一只宗吉收着,另一只我戴了二十多年,如今便送给你们,希望你们夫妻和顺,一辈子相濡以沫,不离不弃。”

  果然,这话说到了郭嫣心坎上了,她端着的礼数放下了六七成,红着脸,连连摆手:“这太贵重了,我、我不能……”

  “既然阿姐赠给咱俩,就收着吧。”

  宗吉从匣子里勾过一只银锁,亲手给皇后戴上,亲昵地手指刮了下皇后的鼻梁,“豆豆,这个银锁回宫后你一定仔细收好,可不敢叫旁人晓得了,尤其是母后和寿康宫那位,这便算是咱俩的定情信物啦。”

  听见这话,皇后脸顿时羞红了,含情脉脉地望着宗吉,轻轻点头,总算是完全把体统架子放下了,小女孩儿似的撇撇嘴,小声埋怨:“嗳呦,当着阿姐呢,你怎么又叫我的那个名儿!”

  说着,郭嫣望向春愿,手指绞着帕子,撒娇道:“阿姐你可要管管这个小魔王,当年他当太子的时候,可坏了,笑话我眼睛小得像黑豆,就给我取了这么个诨名!”

  “哪有!”宗吉挺着胸脯:“分明是咱俩在你豆蔻之年第一次见的面,为了纪念,我这才这么唤你,你看我这么对过旁的女人?”

  春愿掩唇偷笑,得了吧,也不晓得是哪个,头先挤兑衔春,非要给人换个名字叫闲话。

  “皇后的眼睛不小呀,瞧这双丹凤眼多漂亮有神!”春愿帮腔郭嫣,手隔空划着宗吉,笑骂:“依我看,陛下倒是个大嘴巴!”

  宗吉故作生气,斜眼觑向春愿:“哎呦呦,看来我以后要是和豆豆吵架了,阿姐肯定不站我这头,帮她欺负我。”

  这几句说笑过去,气氛顿时暖了很多,不知不觉,天已经擦黑了。

  宗吉又吃了两只饺子,忽然放下了筷子,朝桌面扫了眼,勾唇浅笑:“只有菜,却没有酒,显得单薄了些。”说着,他轻咳了声:“皇后这两日咳嗽,来人呐,端点姜酒过来。”

  话音刚落,外头侍奉着的黄忠全连忙将厚帘子挑起,紧接着,衔珠竟端着漆盘从外头进来了,这女人卑微地躬着身子,饶是换上了寻常婢女的服饰,髻上也不见金银钗环,依旧美貌动人,她脸上的红肿未消,还能清晰地看见掌掴过的痕迹,走过来后跪在郭嫣跟前,双手将漆盘举过头顶,唇紧紧抿住,显然在极力克制情绪。

  郭嫣显然也是一惊,她不晓得陛下这是什么意思,一时间没敢去端酒。

  “你怎么来了。”宗吉斯条慢理地用帕子擦手,俊脸满是嫌弃。

  衔珠眼里泛起了泪花儿,没敢说是黄公公命她来的,泪珠子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奴婢糊涂,昔日在勤政殿当差时顶撞过皇后娘娘,特来请罪。”

  宗吉随手将帕子掷到桌上,冷哼了声:“你这贱婢心眼子也忒多了,上回在阿姐跟前嚣张跋扈,阿姐仁慈放过了你,今儿可是又想献媚邀宠了?朕不是说过了么,不想再看见你这张肤浅张狂的脸,去,跪外头掌嘴去。”

  郭嫣顿时明白怎么回事了,她忙端起那杯姜酒,一饮而尽,笑道:“算了吧陛下,今儿花好月圆,大可不必为了一个奴婢生气,她年纪小不懂事,臣妾从未将她放在心上。”

  宗吉白了眼衔珠,惜字如金:“滚!”

  衔珠再也忍不住,手捂住脸痛哭出声,抱着漆盘跑了出去。

  不知不觉间,方才还其乐融融的家人团聚,忽然就变了点味道,一时间,花厅里安静得很,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见。

  宗吉面上淡淡的,不晓得是喜是怒,忽地,他斜眼望向皇后,笑道:“你进宫也快两年了,今儿还是头一次出来,那朕就赏你个恩典,许你回家探望下魏国公夫妇,记得赶亥时回宫就好。”

  郭嫣忙起身谢恩,显然是欢喜的,忽地又蹙起眉来,笑道:“臣妾出来的匆忙,又未穿华服,这般回家省亲,一则怕失了天家威严,再则今儿臣妾专程出来探望阿姐,宫内外是不知情的,魏国公嘴碎,怕是又要百般打问,将来在大娘娘跟前嘀咕就不好了。臣妾方才喝了一盏酒,现下头晕得紧,莫不如就在车里等陛下。”

  宗吉显然不喜欢旁人违逆他,颇有些烦躁:“既然你不想去魏国公府,那就回宫去,朕说不准今晚在阿姐这里过夜,你难不成要在马车里坐一晚上?”

  一旁的春愿见皇后脸上颇有尴尬之色,心里也是慨叹,君心难测哪,方才还像小夫妻似的笑着打趣,这会子又成了君臣。

  她想了想,觉得还是得替皇后解解围,便大着胆子按住宗吉的手,笑道:“陛下你说巧不巧,前儿雾兰还说呢,这府里数毓秀阁的地气最好,院子里有一棵枯了好几年的石榴树,经过场春雨后,竟又活过来了,我命小福薄,怕压不住这样的福气,方才娘娘说有些醉酒,何不叫雾兰扶娘娘去毓秀阁歇一歇。”

  宗吉自然晓得阿姐的心思,转动着大拇指上戴的扳指,点了点头,对郭嫣道:“石榴象征着多子多福,确实是福兆,皇后就过去略歇一歇,等朕用罢饭后,带你一道回宫。”

  “是。”

  郭嫣蹲身行礼,感激地朝春愿笑了笑,忙退了出去。

  待皇后一走,宗吉立马命黄忠全关上门,他张开双臂,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完完全全将皇帝的体统礼教抛了去,拿起筷子就猛吃饺子,嘴里含含糊糊地抱怨:“有她在跟前儿,我总放不开,真是烦得很。”

  春愿摇头笑,其实她也松了老大一口气,柔声道:“慢些吃,仔细噎着。”她起身舀了碗汤,很自然地给宗吉端过去,笑道:“娘娘果然跟传闻中的一样,庄重有礼,她真的很敬爱你,事事都替你考虑到了,连带着待我也不错。”

  “阿姐看人准,豆豆脾气是出了名的好。”宗吉夹了筷子辣萝卜,笑道:“原本母后是想给我定她姐姐郭嫆的,那郭嫆样貌更美,很会读书,事事掐尖要强,小时候起就以太子妃自居,时时跟在朕后头显眼,而且言行体统非常严苛地要求自己,逼着自个儿学管家理账和交际应酬的本事,十几岁的小孩跟三四十的大人似的,很让人烦,朕宁愿不当皇帝,也不想娶她,朕偏偏要娶她妹妹,跟母后闹了很久,母后拗不过朕,总算松了口,其实母后也是观察了豆豆许久,看准了她沉默话少,宽厚聪慧,更重要的是和朕的性子能互补,便欣然同意立豆豆为后,哈哈哈,阿姐你是不知道,这事传出去后,郭嫆立马就给气病了,到现在都没好呢。”

  春愿了然,原来如此,她不敢多评议皇后,只是稍“埋怨”了句:“哎呦,你今儿忽然把娘娘带来,弄得我措手不及的。”

  宗吉用筷子头把饺子戳开,将里头的虾仁夹到春愿碗里,笑道:“你回京城有些日子了,宫里的礼数也学得很好,是时候进宫给母后请安了。”

  春愿心里一咯噔,食不知味的,低下头,怯懦道:“要、要不算了吧,我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宗吉大手覆上春愿冰凉的小手,摩挲着阿姐有针眼的指头,柔声道:“阿姐这样爱护我,我总要给你争取点什么。其实朕叫你见一见皇后,也是这个道理,朕怕你见了郭太后会乱了手脚,所以总要有个身份尊贵的人在旁帮扶着你。”

  春愿心里难受得紧,泪如雨下,她何德何能,让宗吉如此费尽心思关爱。

  “好端端的,怎么哭了?”宗吉凑上前去,用自己的袖子替春愿擦泪。

  “就是想哭。”春愿越发难受,这回完全没有算计,反握住宗吉的手,柔声问:“这两日身子怎样?发病时难不难受?若是我的血没什么用,你可要老实说,咱再找更好的大夫。”

  “原就不是什么大病,就是身上比常人热一点。”宗吉连声宽慰着,他今晚看见阿姐小心翼翼奉承皇后的样子,就心疼得紧,而一想到在密档里看到她前半生在风月场子里强颜欢笑,被那些恶人践踏得遍体鳞伤的事,更是难受,阿姐比郭嫣大不了多少啊,却受了这么多的罪。

  想着想着,宗吉眼圈也红了,望着春愿,哽咽道:“放心吧,朕不会再叫你吃一点苦。”

  ……

  后头姐弟俩说了好一会子话,就散了席面,春愿恭敬得将帝后送出王府,目送他们车驾远去后,这才回去,待洗漱罢,已经子时了。

  春夜如水,连风都带着几许温柔。

  躺在床上,春愿久久不能入眠,脑子里乱糟糟的,宗吉是真心爱护她的,若是将来有一天发现这个阿姐是假的,该多伤心?他的这个热毒,真的无法根治么,老葛医术那么好,应该有本事给宗吉调理吧,也不知道老葛和小坏搬去哪里了。

  下次再见着唐大人,试着问一问他。

  对了,明儿宗吉就让她进宫,先拜见郭太后,再去见生母胡太后,这可是顶重要的大事,唐大人知道么?他今晚会偷偷进来找她说话么?郭太后那样强势的人,该怎么应付啊。

  就这般,春愿在焦虑不安中睡着了,还没来得及做梦,就被雾兰等人推醒了,往纱窗那边一看,天还黑着,还不到卯时。

  雾兰忙笑着说,今儿是小姐进宫多大日子,当早早准备。

  好么,她被这些丫鬟嬷嬷们侍奉着沐浴、焚香,换上华美庄重的吉服,梳了繁复精致的发髻,戴了沉甸甸的首饰……等一切预备好后,都已经巳时,因化了妆,也不敢吃东西,就喝了几口燕窝粥,待宫里来人接时,差不多都到日中了。

  在马车里时,春愿还小憩了会儿,养了养精神,等进了宫,换乘了软轿后,她就紧张得毫无睡意了。

  这便是皇宫么?

  软轿由四个太监抬着,前后跟了数个婢女嬷嬷,春愿端端正正地坐在里头,手心早都冒了汗,口干舌燥,甚至都有些耳鸣,若放在从前,打死她都不敢相信这辈子居然有这种运数,竟会有进皇宫的一天。

  原本,她是动都不敢动的,实在是好奇,便偷偷将轿帘掀开条缝儿,往外看,到底是皇宫,远比淮南郡王府要巍峨气派多了,两人高的红墙,连绵不绝的亭台楼阁,宫娥太监们排成一行,各见了贵人经过,自觉地低头行礼。

  春愿咽了口唾沫,小声问跟在一旁的雾兰:“到慈宁宫了么?”

  雾兰躬身凑近轿子,笑道:“才刚到绛雪轩。”见小姐紧张得唇微颤,手紧紧地绞着帕子,雾兰从袖中掏出盒薄荷叶,递给小姐去闻,压低了声音,宽慰道:“您放心,陛下早都安排好了,慈宁宫有皇后娘娘在呢,会顺利的。”

  春愿深嗅了口薄荷叶,顿觉得神清气爽了很多,其实她心里真的很没底,万一郭太后心血来潮,问几句她读过什么书可怎么好?

  正心烦意乱间,春愿忽然瞧见远处廊子里走过来个年轻男人,起初她并未在意,不经意间多看了一眼,顿时就痴楞住了,虽离得远,但依旧能瞧出那人身量挺拔,真真生了副好相貌,如朗月、如清风,又如青松上的一抹雪,可远望而不可攀。

  想那周予安也算是一等一的俊美了,可竟比不上这男人的一半。

  饶是春愿这样冷情的人,刹那间心跳也快了两分,急忙放下帘子,可好奇之下,两指夹起帘子又看了眼,蓦地,她发现身旁的雾兰俏脸微红,双目紧随那个出奇俊美的男人。

  “咳咳。”春愿清了清嗓子。

  雾兰脸顿时通红,回过神来,那么沉稳的人,竟有些慌乱了,忙笑着问:“怎么了小姐?”

  春愿下巴朝廊子那边努了努,小声问:“那位公子是谁?”

  雾兰掩唇轻笑:“他就是奴婢之前说起过的裴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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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春愿第一次用惊艳来形容一个男人

  正说话间,软轿忽然停了,雾兰走上前来,掀起轿帘,说已经到了地儿了,依着规矩不能再乘轿辇,为表尊敬,要走着去慈宁宫。

  春愿依言下轿,抬头望了眼,今儿早起还艳阳高照的,哪知过了晌午后,天忽然阴沉下来,这宫里的一砖一瓦都是规矩,越发显得沉闷而严肃。

  她不由得往廊子那边看去,发现那个“裴肆”脚步好快,早都不见了踪影。

  “小姐在看什么?”雾兰搀扶着春愿往前走。

  春愿不是多嘴多心的人,但还是没忍住,轻声问了句:“刚才冷不丁瞧见那个裴什么的,可是京城哪家公侯门里的世子?”

  雾兰掩唇笑,她挥了挥手,让身后跟着的嬷嬷婢女们脚步慢些,不要跟主子太近,这才凑近了春愿,压低了声音,摇了摇头:“不是的小姐,裴肆是宫里的公公。”

  “嗯?”春愿声调不由得拔高了几许,十分的诧异,她抿了抿唇,淡淡笑道:“方才离得有些远,也没看真切,我瞧他穿着官服,眉眼间有几分凌厉,便当他是武官或是哪家公子,没想到竟是……”可惜了。春愿心里这般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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