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居然还记着。”

  唐慎钰吻了吻她的头顶,今晚在东福居涮肉坊见罢黄忠全后,他紧着追去首辅家,软磨硬泡了许久,总算撬开那太监的金口,原本今晚上陛下打算给予安升一升官,陈银忽然提起了刘小姐为情自尽的事,陛下有些不高兴,最后让底下人看着办,随便赏点金银就好。

  按理说,刘小姐那事儿都快过去半年了,早都淡了啊,一直死压着予安对陈银没意义,何苦再提。

  阿愿和周予安向来不对付,却无故给那小子手剥了一盒松子,这里边一定有古怪。

  他想再问,黄忠全咬死了就知道这么多,不肯再透露了,没法子,他只能冒险来找趟阿愿,而且今晚是皇帝第一次见姐姐,他必须要知道情况。

  “大人,你是怎么进来的?”春愿觉得很奇怪,一靠近他就犯困,她很喜欢摸他小腹一块块凹凸不平,紧实又有力,轻声问:“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

  唐慎钰手自然地搁在她后臀:“陛下跟前的黄公公无意间透露了句,你现在住在沉香斋里,七年前我参与过处理逆王案,跟着来查封淮南王府,对这里还算是熟,而且你们府里的守卫并不森严,摸进来很容易,我在房顶蹲守了小半个时辰,确认这院子里的人都熟睡后,这才来找你。”

  说着,唐慎钰悄声问:“今晚发生什么事了,你原原本本地告诉我。”

  春愿也没隐瞒,将今晚说的话、做的事都告诉了唐慎钰,独独跳过宗吉问她周予安表现如何,她含羞带怯回复的那段话。

  唐慎钰一边听着,眉头不由得紧蹙起来,他敏锐地抓住阿愿话里的漏洞,“没有道理陛下只问我表现得如何,却不问予安。明明我和予安都在留芳县,说什么他都要捎带着问一句,阿愿!”

  唐慎钰已经捏住拳头,忍住火气,重重地吻了下春愿的唇,竟带了几分求:“好人,这时候咱俩可是一条船上的,小姐把你托付给我,咱俩就是这世上最亲的人,可不带相互隐瞒的。”

  春愿撇撇嘴:“我就是按照你在船舱嘱咐的说的啊,我说你救了我好几次。”

  “予安呢?”唐慎钰紧张得问。

  春愿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我说他也不错,虽然一开始很鄙视我,但后头误会解开了,他就待我很好,很殷勤地侍奉我,吃的穿的都给我准备的妥妥当当,我又不是瞎说,这么多双眼睛都看见了呀,在罗海县时,他确实要送我珠宝首饰,还搞出个什么燕窝三吃,宗吉是皇帝,我总不能欺君吧。”

  唐慎钰明白了,这下完全明白了。

  他气得一把推开春愿,盘腿坐了起来,真他妈的想一把掐住这死女人的脖子,像过去那样,戳她伤口,或者揍她一顿,可是,此一时彼一时,这死女人成长太快,性子忒野,脑子也聪明,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还特别爱记仇,早在留芳县报完仇后,就出现过不配合的情况。

  不能骂,不能打,不能动怒,要忍住!

  “怎么了。”春愿见大人似乎生气了,背对着他,胸脯一起一伏的,似乎在压着火,她也明白了几分,冷笑了声:“我让你升官不高兴了?还是说,你觉得我算计你表弟,恼了?”

  “没恼。”

  唐慎钰扭头看向春愿,决定要“惩罚”一下。他一把掀开被子,老鼠似的蹿了进去。

  “哎呦。”春愿不由得唤了声,她实在是怕闹出什么动静,急忙捂住自己的嘴,腿不住地蹬他的头,可却被他一把抓住了脚腕。

  挣扎了半天,她也放弃了,由着他来。

  这拔步床虽说是前王府的老物件,但毕竟是好的,结实得很,可即便如此,也有吃不住的时候,呲牙咧嘴地发出轻微咯吱咯吱抱怨声。

  过了一会子,总算总算消停了。

  春愿背对着他而躺,男女之间尤其有了亲密关系后,对方的一丝一毫变化,都能明白。以往这种事,他们算是比较两厢情愿的,比较愉悦的,可今晚。

  他不高兴,带着粗蛮的情绪。

  她也不怎么痛快。

  春愿手指通头发,忽然冷笑了声:“大人什么意思,埋怨我?你觉得是我害你表弟升不了官?我可什么话都没说。”

  唐慎钰暗骂:你倒是没说坏话,可你这种暗示更可怕!

  他酒醒了些,慢悠悠坐起来,狠劲儿搓了把脸,扭头一瞧,她跟煮透了的面条儿般,侧身瘫着,显然闷闷不乐。

  唐慎钰俯身过去,从后面搂住春愿,谁知她不耐烦地抖身子,不愿他碰。

  “别闹情绪。”唐慎钰摩挲着女人的胳膊。

  “是我闹么?”春愿身子蜷起,手捂住小腹,面有痛苦之色,冷冷道:“是你在欺负我。”

  唐慎钰深呼吸了几口气,强抱住她,皱眉道:“并不是我因为周予安跟你置气,只是姑娘你认真想一想,你确实什么没说,什么没做,但下午你给周予安一盒子亲手剥的松子,晚上在那个叶姑娘轻视你之后,你在皇帝跟前提了一嘴予安也曾鄙薄过你,更说了予安百般讨好照顾你,你好好想想,男女之间有纯粹干净的关系吗?陈银很快洞悉你的想法,立马在皇帝跟前进言,什么不提,偏偏提了有个痴女为予安自尽的风流韵事,好么,周予安刚有要升的苗头,立马一盆子冷水浇过来,而我,皇帝破格给我升成从三品,陈银为什么一句阻拦的话没有?还不是他品咂出你对我另眼相看。姑娘,陈银和你见面还不到半天,说话不超过十句,但却把咱仨的微妙关系看的透透的,你不觉得这种闷声做事的人很可怕吗?”

  春愿听得生了一脑门子冷汗,她动都不敢动了,老半天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问:“我是不是做错事了?”春愿猛地转过身,直面唐慎钰,手都不晓得往哪儿放,急得舌头抽筋儿:“陈银是不是看出咱俩不对劲儿了!他会不会告诉宗吉!”

  “别慌。”唐慎钰搂住春愿:“就算看出来也没事,不过是男人女人袴裆子里那么点儿上不得台面的破事,就跟你当初说的,公主养面首的还少了?他一直待我挺好,和恩师关系也不错,即便看破也不会点破,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给你我罢了,再说了,哪怕你夸我,也能以感激我帮你报仇为由搪塞过去,没什么的。”

  春愿总算松了口气,忽地紧张起来,猛地盘腿而坐,拍了下自己膝盖:“坏了,我这么一弄,他们现在肯定觉得我对周予安有意思!”

  “你才反应过来啊。”唐慎钰没好气地白了眼女人。

  “可是,我本意是想让他们觉着,周予安这个风流纨绔在讨好皇帝姐姐啊,让他们以为那小子是个下作东西!”春愿哭丧着脸。

  “你这叫偷鸡不成,蚀把米。”唐慎钰食指戳了下春愿的脑门儿,他也坐起来,还像之前那样,让女人坐在怀里,然后,他用被子裹住两个人,试图用春愿能听懂、能接受的态度语气,柔声道:“以后一定要小心,御前的人都是人精,譬如你方才给我讲的雾兰算计衔珠的事,即便衔珠身份尊贵又能怎样,还不是被雾兰借力打力给拽下来了?”

  春愿低着头,叹了口气:“大人,京都太复杂了,我、我害怕……”

  “怕什么。”唐慎钰像抱婴孩那样,让阿愿横躺在他怀里,轻抚着她的脸,捏住她的下巴,笑道:“好啦,骂完了,现在咱们谈谈你做的好的一面,面对皇帝虽然说有点过于伶俐了,但结合沈轻霜本就是风月花魁的过往,表现得很不错,感情张弛有度,能让宗吉对你产生怜悯和夸赞之心,非常不容易,还有处置雾兰和衔珠,居然懂得制衡之道。”

  唐慎钰连亲了春愿好几下,毫不吝惜地夸:“姑娘,你真的进步神速,现在已经完全没了奴婢气,完完全全像个小姐了。”

  春愿不禁得意,这辈子她听得最多的就是打骂嘲讽,听见唐大人这样严厉厉害的人夸她,多少有些心花怒放,她的脸微红:“哪有,还不是你这个师父教的好。”

  见女人这般妩媚娇羞,唐慎钰不禁心动,俯下身,温柔地吻着她的唇,将他不久前喝过的老秦酒,一点点喂给她。

  吻了会儿,两人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春愿手指在他的小腹划圈,有些醉了,笑着问:“接下来我要做什么?”

  唐慎钰吻了又吻她的眼睛、侧脸、下巴:“今晚和恩师谈了会儿,陛下想封你为公主的想法还是很强烈的,继续和他好好相处。”

  春愿对于王权富贵真没什么兴趣,淡淡问:“郭太后会同意么?”

  “当然不会。”唐慎钰直接说。

  “欸?”春愿一怔:“那怎么办?”

  唐慎钰意味深长一笑:“这就不是你该考虑的高度了,你呀,只需要把和宗吉的姐弟情经营好,那就行了。”

  春愿想起了那个俊秀干净的男孩,莞尔:“这事不难,宗吉对我很好,我喜欢他。”

  唐慎钰忽然记起黄忠全今晚说的,陛下把阿愿从荷花池背回沉香斋,后又因为阿愿龙颜大怒,男人脸色一沉,语气也很冷硬:“春愿我警告你,你可不许对他生出不该生的邪念,记住你的出身来历,若是做下什么脏事,坏了陛下的名声,我绝对会宰了你!”

  春愿被他恶劣的态度吓着了,一把推开他,从他身上起来,抱着腿坐到床的一边,小声嘟囔了句:“凶什么凶,我又啥没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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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唐慎钰被挤兑的脸通红

  春愿有些不高兴了,刚做过那样的事,正好端端说着话,她都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他怎么忽然变脸了,刹那间,她仿佛看到了刚认识时候的他,就这样冷漠凶狠,端着姿态对她下命令,呼来喝去的。

  春愿瞪了眼唐慎钰,勾手从枕头边扯过条帕子擦腿。

  “我来吧,你躺下,我擦得更仔细。”唐慎钰凑过来,还像之前那样,熟稔得往倒按女人,谁知她生气地挥开他的胳膊。

  唐慎钰蹙起眉头,“阿愿,任何时候都要冷静,不要闹脾气!”

  “是我闹脾气了么?”春愿往后躲了些,带了些情绪,用力擦身子,小声嘟囔,宣泄不满:“真不知道你是怎么了,我不过说了句宗吉对我好,我蛮喜欢他的,姐姐不该喜欢阿弟么?若是有条狗帮我咬欺负我的人,我也喜欢它,甚至还会抱住狗儿亲两口,这有什么的!”

  正骂着,春愿忽然身子一顿,她凑到唐慎钰跟前,屋里实在太暗,惟有屋檐下的红灯笼才带来些许的晦暗光亮,她盯着他脸,眨了眨眼:“欸,大人,你该不是吃醋了吧。”

  唐慎钰立马否认:“我没有。”

  可不知怎地,他耳根子居然热了,有些生气,也有点慌乱,定了定神,身子挺得直直的,双手环抱在胸前,依旧冷着脸:“你不要胡说八道。”

  春愿了然地点头,抿唇笑,她也学他,盘着腿坐,将垂落在身前的黑发撇在身后,双臂环抱在胸前,故意问:“那我喜欢宗吉,你生什么气?”

  唐慎钰眼睛被她的发梢刺着了,他赶忙去揉,待酸涩稍稍缓解些后,他高昂起头,用下巴颏看她,冷傲道:“你现在是皇帝的亲姐,姐弟生出情愫,那叫乱.伦,会毁了陛下的名声,史书会把他骂臭的!你要记住自己的身份,你是本官的棋子,做好你该做的事,其他的不许瞎想!”

  “噢。”春愿像吹口哨似的嘟着嘴,了然地点头:“那我倒有些不懂了呀。”

  唐慎钰冷冷问:“哪里不懂?”

  春愿耸耸肩,垂眸看了眼自己一丝不着的身子,左手轻抚着自己的右胳膊,疑惑地问:“我晓得自己是棋子,当时要消除了守宫砂,这是必须的任务,真是委屈大人献出了清白之躯,好嘛,那个红点点不见了,我就不懂了呀,大人怎么一次又一次地难为自己呢?”

  唐慎钰耳朵更烫了,心里骂了几百句坏透了的死女人,冷笑了声,依旧嘴硬:“当初也不晓得是哪个,非要羞辱报复杨朝临,逼迫我做这样的事,你当我是愿意的呀。”

  “噢。”春愿连连点头,忍住笑,故作十分不解:“那船舱里呢?那时候我又没有仇人要报复。”

  唐慎钰的脸都能烫烧饼了,他觉得一定是今晚喝多了,醉的,冷哼了声:“那还不是因为你这个草包不识字,又不好好学,本官晓得你怕这种事,不过是惩罚的一种手段罢了,你多心了。”

  唐慎钰认为自己好歹现在也是从三品高官了,年纪比她大,怎么能叫这女人这半天牵着鼻子走,傲慢道:“姑娘言语里都是本官好色,在用职权之便强迫你似的,可之前在留芳县和船舱里,姑娘怎么几次三番主动往上凑,怎么都不挣扎?”

  唐慎钰也相当“记仇”,冷眼扫了遍眼前的女人,坏笑着讥讽了句:“姑娘的表妹仿佛比姑娘你本人更实诚些。”

  “嗳呦!”春愿脸臊了个通红,立马并住蹆,坐得端端庄庄的。

  不行,她可不能认输。

  春愿故作妩媚,从身后扯过缕头发来,以指当梳,慢悠悠地通发,笑道:“因为我是大人您的棋子呀,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得做什么,您知道的,阿愿最听您的话,从不会反抗的。而且我现在是欢喜楼的花魁呀,可不得了解各种各样的花样儿?不然以后像个生瓜蛋子似的,会露出马脚,让人怀疑的!”

  “以后?”唐慎钰声音不觉拔高,眉毛都快成了倒八字,拳头都攥起了。

  “哎呦。”春愿吓得捂住心口,身子往后退,怯生生地笑着问:“大人生气了?”

  “本官生哪门子气。”唐慎钰若无其事地抚了把头发,阴阳怪气道:“那小姐以后可得好好表现了,别叫您的面首、驸马们失望!”

  “好!”春愿重重地点头:“阿愿做事,大人还不知道么,一定尽心尽力!”

  唐慎钰“恨”得剜了眼春愿,一个字都不想说,寻思着现在时间还算早,待会儿该怎么教训她一顿,牙尖嘴利的,总要拿什么趁手的堵住她的嘴!

  春愿见他这样子,不由得抿唇笑,还故意凑到他跟前,捏住鼻子:“也不晓得雾兰那会儿往屋里点了什么香料了,有点酸,好像叫什么‘瑶英香’。”说着,春愿手肘捅了下唐慎钰的胳膊,揶揄道:“大人您这样可不好,连宗吉的味儿都要吃,那阿愿哪日真找了个面首,你不得酸死啊。”

  唐慎钰嗤笑了声:“你想得倒美,你哪只眼睛瞧见本官吃醋了,告诉你,本官是有未婚妻的,我唐某人可是个忠贞不二的好男人,才不会管你找面首那点儿破事,只要你别玩疯了,误了本官的大事就好。”

  “是么。”

  春愿脸顿时拉下,也没什么心思开玩笑耍乐了,感觉冷得很,拉过被子,裹住自己。

  忽然,两个人都不说话了,气氛忽然由热烈暖和的夏日,跌倒了寒冷刺骨的寒冬。

  唐慎钰伸出手,想要摸摸她的头发,谁料她躲开了。

  “阿愿……”唐慎钰声音柔缓了很多。

  春愿环抱住自己,淡漠道:“大人放心,我晓得分寸的,从头到尾没对您生出半点歪心思,您大可不必担心我会毁了你的婚姻,更不用担心我坏了你和首辅的大事,我会践行我的诺言,希望大人也别忘了替我找女儿,行了,没别的事你走吧,反正该说的我都说了。”

  “哎。”

  唐慎钰有点心慌,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应该是酒喝太多的缘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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