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他的白月光 第56章

作者:桑狸 标签: 破镜重圆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赵璟笑了,笑得寥落支离:“寿与天齐……那才是最大的诅咒。”他将沾满血的手搭在崔春良的胳膊上,虚弱道:“把她叫来,朕想她了。”

  崔春良慌忙吩咐近旁内侍:“去请萧娘子。”

  鱼郦夜夜被丝竹所扰,干脆将睡眠颠倒,趁白日安静入睡,傍晚醒来,摒退众人,以花枝为剑在寝殿里练习。

  自打出了福已的事,赵璟就不许她喝酒,另外两个内侍也被驱逐,伺候在她身边的只有宫女。

  倒是一件好事,鱼郦再不会宿醉糊涂,常常彻夜习剑,右手和左手交互执剑,竟也练出些心得。

  她的右手恢复得很好,虽达不到全盛之时,但她为弥补身体上的缺陷,会更加用心地钻研瑾穆教给她的剑招,

  合蕊慌慌张张跑进来的时候,她正对着花枝默默参详。

  “娘子,请您速去前殿,官家……官家他遇袭了。”

  鱼郦将花枝收于身后,有片刻的茫然。

  这丝竹声刚刚猝然停歇,鱼郦还以为赵璟转了性子,谁知竟是遇袭。

  天启皇帝在崇政殿内遇袭,听上去甚是荒谬。

  她擦过汗,系上狐裘随合蕊出去。

  崇政殿前乱成了一锅粥,御医宫人进进出出,各个行色仓皇。崔春良擦着汗从殿内出来,一眼瞧见鱼郦,眼中一亮,甚至顾不得礼数,上前拉她的衣袖,“娘子快来。”

  赵璟被暂且安置在书房的软榻上,他只着亵衣,伤口已包扎好,仲密跪在榻边喂他喝药,他躺在榻上眼皮半耷,气息微弱,看不出是否清醒。

  崔春良把鱼郦拽到榻前,躬身冲赵璟道:“官家,娘子来了,她听说你遇袭很是担心,刚刚还哭了一场。”

  “呵……”赵璟轻嗤:“她不会哭,她会高兴的。”

  鱼郦将头偏开,心想他耽误了她练剑的时间。

  仲密仰了头看向鱼郦,那张明媚的容颜在一片纷乱人影中灿然静立,犹如暗夜明珠,亮得惑人心神。

  突然之间,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赵璟执意让崔春良把他扶起来,靠在粟心软枕上,他顶着一张因宿醉和受伤而憔悴的面看向鱼郦,朝她伸出了手。

  鱼郦站在原地,没有理睬。

  赵璟重伤在身,支撑不了太久,手颓然落地,他额上冷汗涔涔,虚弱地问:“窈窈,若我有个差池,你愿不愿意陪我?”

  鱼郦摇头:“不愿意。”

  赵璟垂下眉目,目中光影寂落,转瞬一片黯然。

  他默了许久,倏然道:“召文贤琛、嵇其羽、谭裕来见朕。”

  崔春良躬身要劝,他打断:“把江陵郡王带来。”

  听他提及寻安,鱼郦眼睛骤然放光。

  赵璟却让她躲去屏风后。

  嵇其羽三人来得很快,一直到崇政殿门前才惊闻官家遇刺,三魂丢了两魂半,忙奔进殿内,跪倒在御榻前。

  赵璟强撑着坐稳,缓慢道:“若朕不测,诸卿当拥江陵郡王为新君,然郡王年幼,需诸卿辅政静待其成年。”

  谭裕跪着往前挪了一步,哀嚎:“官家不要胡说!”

  “师兄,请你安静,朕还未说完。”赵璟艰难轻言,额间流下汗珠。

  嵇其羽红着眼睛把谭裕拖了回来。

  赵璟抚着胸口剧烈咳嗽了一阵,胸膛上的白绢渗出血迹,崔春良慌忙上前,被赵璟摆手斥退。

  他接着说:“京邑防卫、皇城司、殿前司、兵马司在谭裕之下各司其事,其羽,朕擢封封你为吏部尚书兼平章军国事,你这些年沉稳了许多,此位职责不轻,务要谨慎尽力。你恐怕是自前朝以来最年轻的尚书,你要用对朕的忠心尽心佐助朕的儿子,好好看着他长大。”

  嵇其羽合拳,哽咽道:“官家放心。”

  赵璟颔首:“文卿。”

  文贤琛是三人中最镇定的,只有藏在敝屣下手的颤抖流露出他一点点真实情感。

  他跪伏上前。

  “你是他们中唯一正经的进士出身,也是朕最倚重的。萧相国野心勃勃,若朕身后必称霸朝野,朕会留下遗诏赐擢你为中书省侍郎,仅次于萧琅,你可有信心能压制住他?”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或许是惊于,这文贤琛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而赵璟也未表现出对他过多的倚重,但在关键时候却委以最重的重任。

  一直沉默的仲密抬头掠了文贤琛一眼,神色微妙。

  文贤琛持重如初,他端袖揖礼,“官家诏谕,臣誓死遵从。”

  赵璟长舒了口气,疲惫至极,朝他们三人摆了摆手,他们稽首告退。

  他只留下了仲密。

  赵璟轻唤:“窈窈。”

  鱼郦自屏风后出来,看看嵇其羽他们离去的方向,心事重重地来到赵璟的病榻前。

  他仰头,羸弱苍白的面上有极深的恋慕,他静静看她,留给自己最后的任性时间,慢慢的,恋慕褪去,剩下冰冷的镇定。

  “我不能给你名分,不能承认你是寻安的生母,不能让你做太后。”赵璟抚着胸口低咳,咳出些血腥味儿,嘶哑道:“你心念前朝,若以天子之母尊立,君弱母强,往后十数年,将不知这天下究竟是姓赵还是姓李,是大魏还是大周。”

  他说了这么多,如此绝情冰冷,鱼郦的心中却无一丝波澜。

  从父亲的角度,他拆散骨肉亲情,让母子分离,寡情恩绝之至;可从帝王的角度,他机敏睿智,做得十分正确。

  鱼郦问:“那要如何处置我?”

  赵璟指了指仲密,本歪头正盯着鱼郦的仲密恍然回神,立即上前,朝赵璟稽首:“奴在。”

  “待朕身后,你护送萧娘子回兰陵郡,十五年不得出。”赵璟觑向鱼郦,“你不许嫁人。”

  鱼郦木然道:“我本无此意。”

  听她这样说,赵璟笑了,像个被取悦的孩子,笑靥澄净,他笑了一阵儿,眉宇再度皱起,仿佛有操不完的心:“往后十五年,不管蜀郡如何乱,你都不要管。而朝中,不管是寻安掌权后杀了萧琅,还是萧琅压下辅政大臣把寻安当傀儡,你也不要管。厮杀纷争都随他们去,你捱过这十五年,待天下清平安宁,你想去哪儿便去哪儿。”

  鱼郦呢喃:“想去哪儿便去哪儿……”

  她少女时想随赵璟浪迹天涯;及笈后想追随瑾穆踏平天下;如今……她只想去蜀郡好好守护雍明和那里的前周遗民。

  可瑾穆死了,若赵璟也死了,任蜀中纷乱十数年,他们都不在了,那这偌大天下,鱼郦还能去哪儿?

  来找寻安吗?他会认她这个陌生的母亲吗?

  鱼郦突然感觉到巨大的空虚茫然,她摇头:“我不要这样的安排,为什么?”

  赵璟凝睇着她,沉默良久后说:“我想让你活下来。你既不愿意陪我,那总不能死在旁人的手里,世间艰难万分,道路泥泞难行,远比你想象得要残酷得多。”

  鱼郦嗤笑:“你不要说得这么好听,让我活下来……我在你心中是贪生怕死之人吗?”她盯向他的眼睛:“你知道不是的。我不怕死,我只期望在有生之年做我想做的事,过我想过的生活。可是你偏偏想让我按照你的意愿来活,你竟觉得这是爱吗?那这爱未免太虚伪,太狭隘了。”

  赵璟怔怔看她,病弱支离的面上满是困惑。

  良久,他怅然道:“我好像已经忘了该如何爱你……”他回想少年时,那些甜蜜与哀苦,相守与分离,突然醍醐灌顶:“我都忘了如何爱你,又怎能奢求你心里仍旧有我。”

  作者有话说:

  男主不会下线!勿要传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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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她将孩子抱入怀中

  赵璟再度朝她伸出手, 鱼郦不理,他执拗地不肯收回,牵动伤口, 他猛烈咳嗽, 咳出一口血。

  鱼郦在崔春良的哀求下,不情愿地搭上了赵璟的手。

  她的手绵软温热,细触之下指间有薄茧,赵璟缓缓合拢手指, 将她攥于掌间,再舍不得放手。

  他道:“我竟十分想继续活。”

  话音刚落,一阵婴儿的啼哭声传来,鱼郦忙松开赵璟的手,回身去看。

  乳母抱着寻安匆匆而至,寻安深夜被吵醒, 正挥着拳头闹脾气。

  鱼郦跑过去想接, 乳母为难地看看她, 踟蹰着不肯松手。

  赵璟看着这一切,道:“给她抱一会儿吧。”

  鱼郦骤然惊喜, 挽起罗袖从乳母手中接过寻安。

  寻安的五官舒展开,再不似刚出生时黑黢黢皱巴巴的模样。一双桃花眸流光水润,鼻梁高挺, 薄唇如朱, 是极秀丽阴柔的长相。

  他脸颊上尤挂着泪珠,却忘了哭,只睁大眼睛好奇地盯着鱼郦。

  鱼郦将他扣进怀里, 面颊紧贴着他的, 呢喃:“寻安……”

  乳母看红了眼, 哽咽着道:“娘子,这样抱小殿下会舒服些。”

  她教鱼郦托扶住寻安的背,哪怕知道可能仅有一次抱孩子的机会,鱼郦还是学得极认真。

  赵璟默默看着她,蓦得道:“可以了。”

  乳母来抱孩子,鱼郦却死抓着不肯放手。她快步走到赵璟的病榻前,抱着孩子蹲下,泪光莹莹地冲他道:“把孩子给我吧,我带他走。”

  赵璟怔了片刻,轻勾唇角:“你这是在说什么胡话?”

  “他不做储君,不做皇帝,照样可以轻松快乐一世,我会拼尽全力护住他。”

  赵璟目中情绪撩动,说不清是感慨还是寂落,他捂住胸口咳嗽,声音愈加嘶哑虚弱:“他是我的儿子,是大魏的皇长子,这是他逃脱不了的身份。你把他带走,也护不住他,他会像李雍明一样,成为各方权力博弈的筹码。”

  他指了指乳母,乳母便上前来夺孩子,鱼郦哭着不肯放手,寻安像是察觉到了大人间的暗流涌动,在被争夺间焦灼地哭了起来。

  听到孩子哭声,鱼郦立即撒手。

  乳母抱回孩子轻轻颠在怀中,孩子很快被安抚,合拢小拳头呼哈呼哈地睡了过去。

  赵璟的声音又弱了几分:“带孩子去偏殿,调禁卫日夜守护,不许旁人靠近半步。”

  众人应是,皆退了下去。

  书房里再度陷入安静,鱼郦坐在榻边,目光涣散,怅然若失。

  御医端来了第二碗药,仲密伶俐地去接过,将要跪下喂赵璟,赵璟疲乏地摆了摆手,“这药太苦,朕不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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