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他的白月光 第54章

作者:桑狸 标签: 破镜重圆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他心头积着怨气,起身拿起一盏灯烛,将福已的脸摁在了跳跃的烛焰上。

  大殿里惨叫连连,赵璟终于被愉悦了,他语调轻缓,如在闲谈:“你既然知道这是个圈套,为什么还要上钩?”

  鱼郦没想到他会这么疯癫,起身欲阻拦,被崔春良和合蕊合力摁了回去。

  合蕊低声说:“娘子,且顾自己吧。”

  鱼郦仰头迎向赵璟,楚楚可怜:“我想让自己高兴些啊,有思,我太难受了,阴谋诡计有什么要紧,他能让我高兴啊。你不是爱我吗?一个内官而已,他什么都做不了,你总不能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吧?”

  大殿中一片死寂,侍奉在侧的宫人无不惊愕瞠目,这般离经叛道的天子内眷,真是闻所未闻。

  崔春良暗忖,本以为只有官家疯癫,出去转了一圈,这萧娘子再回来后看上去比从前柔软温和了,可谁知内里的疯癫程度不亚于官家。

  真是天生一对。

  终于都成了疯子。

  赵璟被鱼郦气得额头青筋凸蹦,他近乎于咬牙切齿:“你到现在心里都不清楚,你只能是我的,只能抱我,哪怕是个阉人,只要碰到你的手指头,那都该死。”

  他将容颜尽毁的福已甩开,如同甩开肮脏微末的草芥,他接过绵帕擦手,反反复复地擦,而后嫌弃地扔开。

  低睨瘫在地上不停抽搐的福已,赵璟凉凉说:“你听见了,她不过是与你演戏,收起那些不该有的妄想,把知道的都说出来,说得好,朕可予你全尸。”

  福已没说话,他侧过脸,痛苦虚弱地看向鱼郦,容颜的丑陋破碎支离,蓦得他朝她笑了笑,拨下髻间银钗。

  鱼郦想要阻止,福已冲她摇头,将那银钗狠狠插入自己的脖颈。

  鲜血四溅,溅到了赵璟的袍裾上。

  赵璟将外袍脱下扔掉,看看眼前自尽的福已,想起不久前那个同样的荆意,仅存的一点犹豫彻底消散。

  她可真厉害,不光把手伸到了内宫里,还如此御下有术,一个两个都这么乖巧懂事,该死的时候自己就死了。

  他弯身坐到鱼郦身侧,把她的外裳撕了,搂住仅着亵衣的她,嫌弃地念叨:“身上一股子阉人味儿。”

  鱼郦愣愣看着已经死去的福已,有些难过地心想,她是不是做错了?在察觉到他来历成疑时就该将他赶走,或者那样,他是不是就能留住一条命。

  可是他呢?他就没想过这般算计她,到头来会害了她?

  赵璟循着她的目光看出去,面色不豫,吩咐内侍立即把尸体拖出去。

  他撩起鱼郦的青丝,看向香案上烧尽的犀香,笑问:“刚才看见什么?看见你心心念念的鬼了吗?”

  鱼郦目光痴怔,缄默不语。

  赵璟最恨她这副样子,凑到她耳边道:“两年了,他早就成了白骨,你要是不信,我把他剖出来给你看看。”

  鱼郦骤然回神,怒目瞪他,“你敢!”

  赵璟道:“我怎么不敢?你觉得我不敢?”他扬声唤进嵇其羽,吩咐他去剖了明德帝的陵寝,嵇其羽踯躅着不肯领命,掠了他身侧的鱼郦一眼,轻声说:“算了吧官家,何必呢?不值得。”

  他正说着,奉命彻查承恩殿的谭裕回来了。

  禁卫押解着青儿,她身上的素色衣裙撕裂,褴褛而狼狈,袖角破絮迎风颤,脸上有几道新鲜的伤痕。

  赵璟皱眉问谭裕:“你们皇城司几时这般无用,抓一个宫女还要这么大费周章?”

  谭裕跪地道:“不是禁卫伤的,是有人想杀青儿灭口。”

  赵璟闭了闭眼,把头靠在鱼郦的肩头,默了许久,吩咐:“请宁棋酒来崇政殿,师兄,要悄悄的,不要惊动旁人,不要伤了老师的声誉。”

  谭裕脸上闪过挣扎之色,还是重重颔首,领命。

  宁棋酒归家半日,至今未见那个派去灭口的杀手来复命,便知不妙,直至谭裕登门,哪怕他说得再客气,宁棋酒也品出了一丝江河日下、臻于崩坏的意味。

  她反倒轻松了,交代了府中仆婢关于她祖父四时飨祭的事,便随谭裕离去。

  偌大的崇政殿,赵璟着玄色深衣高居螭龙御座,青儿跪在阶前,旁边竖着一道屏风,映在屏风上憧憧影络。

  宁棋酒的目光在屏风上停留了几息,倏地笑了。

  “师妹。”赵璟许久没这样唤她,到如今反倒觉得这个称谓生疏:“你是襄州才女,是鸿儒宁殊的孙女,该有一份体面,朕不想对你用刑,你自己说。”

  宁棋酒仰头看向赵璟,笑容温婉:“是我,垣县的刺客,御苑里指使青儿杀萧鱼郦也是我,荆意的儿子失踪也是我干的,我想将祸水东引向大娘娘,藉以挑拨官家和萧氏。”

  甚至更早,越王赵玮死后,那些人找上她,说是越王生前放不下她,特意留下了心腹给她,供她驱使。

  这个人就是蠢,蠢了将近二十年,临了临了,还要来膈应她。

  她自幼父母双亡,随祖父投奔襄州节度使,同赵家兄弟一起长大。

  赵玮打小就喜欢黏她,黏到她十五岁那年,目睹她烧了赵璟送回来求父母向萧鱼郦提亲的书信,从那以后他好像开了窍,想通了什么,就不怎么黏她了。

  他把精力都放在算计赵璟,同他较高下,以及暴虐杀戮上。

  多可笑,像个被抛弃的小孩子,恨不得同整个世间为敌,就为了疏散心中的不满。

  改朝换代后,宁棋酒突然很担心,她想起那两封书信,生怕被赵璟知道,有意无意在赵玮面前提及。

  赵玮果真上套:“怕什么?青儿自然会守口如瓶,至于送去襄州的信,我担下来吧,反正谁都知道我厌恶大哥,专喜欢搅和他的好事。”

  宁棋酒称了心,说了些好听的话哄他,他便乐呵呵地再三向她保证,绝对不会泄漏天机。

  她敷衍过,要走,谁知赵玮叫住了她。

  他凝着她清雅的面,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阿姐,我若是赢了兄长,你是不是就能像喜欢他一样喜欢我了?”

  那时宁棋酒想,斗吧,你们兄弟斗得越狠,有思就越需要依仗他们祖孙,她和有思之间的攀联就会越深。

  她微笑:“是呀,你若赢了我就喜欢你。”

  随口一句话,赵玮当真去造反了。

  收到他死讯的时候宁棋酒还松了口气,心道这样也好,死人是不会泄漏秘密的。可那之后,她就感觉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空虚。

  她想,死了,他终于死了,这个世上再也没有这样全心全意疯狂爱着她的人了。

  再往后,她每每看见赵璟为了萧鱼郦要死要活,痛苦疯癫,她总会不由得想起赵玮,想他什么呢?她自己也不知道,她从来就没看得上过他,他实在平庸,及不上赵璟分毫。

  但他也有聪明的时候,知道给她留下人差遣。

  她同越王旧部一直有联络,逐渐被祖父察觉,祖父心思清明,很快通过越王旧部探知到前周太子李雍明还活着的消息。

  当然,宁棋酒也知道。

  但她与祖父不同,她想的是如何利用这个消息,彻底摧毁赵璟和萧鱼郦的关系。她等呀等,终于让她等到了一个绝妙的时机,淮南道节度使徐滁押送降将入京,她派越王旧部假意投诚,将这个消息自然地带到了赵璟的面前。

  后面的事如她所料,赵璟和萧鱼郦翻脸,萧鱼郦跳了楼,她以为这一切终于结束了。

  萧鱼郦下落不明,赵璟终有一日会忘记她,宁棋酒默默守候着他,直到一日,她发现他不见了。

  他去了垣县,在朝局动荡亟需天子主政的关键时候,他扔下一切去了垣县。

  在那一刻,宁棋酒彻底清醒了。

  赵璟是不可能舍下萧鱼郦的,这辈子都不可能,除非她死。

  正如她和赵玮,非得死一个,这纠缠至深的锁扣才能拆解开。

  宁棋酒将始末娓娓道来,歪头看向屏风,幽笑如夜铃:“鱼郦啊,你听我一句,不要忘了明德帝,这辈子都不要让有思得到你全部的心。他自小就是这样的性子,越是得不到什么,就越执念于什么,不甘心,不放手,哪怕毁了也不放手,就像我啊……”

  鱼郦靠在屏风上,轻轻地吐出一口压抑的浊气。

  赵璟冷眸低视她,“朕只有最后一问,当年朕冒险送进宫,给鱼郦的书信去哪儿了?”

  “官家饶命!”青儿不等宁棋酒说话,跪伏着上前,“都是姑娘指使的,奴也是奉命行事。”

  “去哪儿了!”赵璟厉声暴喝,紧盯着宁棋酒发问。

  宁棋酒笑着在御阶前漫踱,“我指使青儿烧了啊。”她看看屏风,再看看赵璟,心情十分舒畅,语调是虚伪的惋惜:“唉,真可惜,只差那么一点点啊,鱼郦你就知道了有思他不曾抛弃你。那信中他想约你私奔啊,他说他不喜欢打仗,不喜欢杀人,也不想登御天下,他只想和你在一起。他好痴情啊,看得我羡慕极了。”

  鱼郦仰头看向穹顶,竭力不让泪流下来。

  赵璟因暴怒而面容涨红,浑身颤抖,他咬牙:“朕要你死!”

  谭裕奉命上来将宁棋酒押下去赐酒,来时的路上他想过无数遍如何为自己的师妹求情,可当他听完全部,终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大殿重归于寂,赵璟仰靠着龙椅,全身乏力,目光空洞。

  鱼郦亦需要倚靠屏风才能支撑住身体的重量,两人各自沉默,谁都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赵璟轻叹:“窈窈,我们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鱼郦没接话,赵璟又道:“我这辈子只求过一次人,是求父皇让我娶你。如今我求你,能不能……把这七年里的事都忘干净了,只记得那个邀你私奔的有思。我们……可否重新开始?”

  作者有话说:

  宁姑娘下线~~

  明天换榜,今晚和明天中午不更,都合在明晚上更哈。

第48章

  “这些年,我竟忘了该如何爱你”

  鱼郦没应声。

  她循着旧记忆回想, 如果那时候收到了赵璟的信,她会毫不犹豫地跟他走。

  在最初,这帝京除了祖母和赵璟, 也并没有什么值得她留恋。

  可是她没有收到, 不管是因为什么没收到,那分别的五年,她就是处于一种被舍弃、需不断疗伤的状态里。

  她在夹缝中艰难求生,不断缝补着一颗支离的心, 她对护佑她、关爱她的人真心真情相待,这一切怎可能就因为一封信而被统统抹杀。

  那是刻骨铭心的五年啊。

  她心里很明白,赵璟说得重新开始是何意,就是让她抛弃过往,全心地顺服他。

  经历了这么多,鱼郦总算能明白一个道理, 明知做不到的事, 开始就不要轻易许诺。

  鱼郦倚靠着螺钿屏风, 轻声唤他:“有思。”

  赵璟偏头,神色专注:“嗯。”

  “这世上的缘分有些并不是一世的, 多数只能相互陪伴着走一段路,有时缘分尽了就该告别,强留无益, 再强求下去只会连最初的那点美好都毁掉了。”

  大殿里悄寂如深潭, 两人连呼吸都弱,耳边只剩更漏里流沙陷落的声音。

  辰光如此,并不会因悲欢离合而停驻半息。

  良久, 赵璟才道:“这些道理你为什么不用来劝劝你自己?明德都死得透透的了, 你为什么还走不出来?”

  鱼郦怔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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