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妾 第90章

作者:宁寗 标签: 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他本是打算去沈府召沈夫人赵氏的,然才走到府衙门口,便见一妇人被扶下了马车,见了他,急切地问道:“我是你们沈县尉的母亲,听闻我那大儿媳做了蠢事,人可在里头?”

  范师爷也不知是谁通风报信,但正好,倒省去了他奔波的工夫,他恭敬地应了,也没多说什么,将赵氏一路带至公堂。

  乍一看见跪在堂中央的邹氏,赵氏眉头紧锁,愠色陡然爬上面颊,她嘴里骂着“小贱人,连我家卓哥儿都敢告”,抬手便要往邹氏脸上呼去。

  这回不必柳萋萋阻拦,两侧的衙卫便上前将赵氏拽了开去,柳萋萋见此一幕,只觉可笑,不愧是母子,皆是这般粗鄙且不讲道理。

  赵氏此举无疑是在藐视公堂,随着惊堂木“砰”地一声巨响,崔府尹怒不可遏的声音响起:“沈家妇赵氏!此为何地,岂容你这般放肆!”

  赵氏吓得腿一软,扑通一下跪下来请罪,“大……大人,民妇一时心急,这才……还请大人恕罪。”

  “赵氏,本官问你,邹氏告你在她所用的汤药和香品中动手脚,致使其不孕,此事可为真?”

  赵氏怔了一下,侧首看向邹氏,一脸难以置信,她眼眸转了转,旋即露出一副迷茫的模样,“大人这是在说什么,民妇不明白……”

  “夫人真的不明白?分明此事你都已做了四年了。”

  赵氏循声看去,才发现那位武安侯夫人正站在一侧,含笑看着她,缓缓道:“嵇草与燕香,此两者若一块儿用,会有什么效果,您难道真的不知吗?”

  听到“嵇草”与“燕香”,赵氏掩在袖中的手不自觉颤抖起来,然她镇定地极快,再抬首时眼眸泛红,尽是无辜,“武安侯夫人,我不知自己究竟何处惹恼了你,才让你这般针对于我,嵇草什么的,我不曾听过,但燕香我倒是晓得,听闻此香能安神定心,我才命人送去给了我大儿媳,难道这也有错吗?”

  柳萋萋看着赵氏眼也不眨地说出这话,不禁感慨此人可真没有一点羞愧心,想来她应是早就想好了对应的说辞,才会这般有恃无恐。

  “安神定心?”邹氏倏然笑了一声,她一双冰冷的眼眸紧盯着赵氏,“母亲,您说这话不昧心吗?您每回命钱嬷嬷给我送此香,听到我让钱嬷嬷给您带回去的道谢时,是不是都在嘲笑我,嘲笑我蠢啊!”

  赵氏做贼心虚,到底不敢看邹氏的眼睛,她沉默片刻,只底气不足道:“也不知在说些什么,我看你是疯了。”

  “夫人不认也无妨,我们这厢多的是证据。”柳萋萋看向崔府尹,“崔大人,关于沈夫人下毒一事,我已帮忙寻到了两位证人,此刻就在外头,可否请大人将那两人召进来。”

  “可,自然可以。”

  崔府尹命衙卫将两人领进来,那是两个近不惑之年的男人,赵氏瞥见其中一人,不由得面色大变。

  柳萋萋偏生先问起了那人,“黄大夫,这几年来,给沈大奶奶看诊的一直是你不错吧?”

  “是,正是草民。”黄大夫答。

  “那你应当知道,沈大奶奶身子虚寒,可为何你要开那么奇怪的药方,在里头添上了几味治湿热的药材,尤其是嵇草,其性极寒,难道这是黄大夫独家的药方?我在澜州随我外祖父苏老爷子学医时,可从不曾听说过这种手法,是我孤陋寡闻了?”

  柳萋萋看似淡然地说着这话,但句句都像刀子一般,刺中黄大夫要害。

  身为医者,最怕的便是被质疑医术,可柳萋萋偏生还要提起被天下医者尊称的苏老爷子,不禁令黄大夫愈发惭愧,“大人,是沈夫人特意嘱咐草民在药方中加的嵇草,草民因着一时贪心,想着此药虽无法起疗养之效,但也无毒,这才答应了下来。”

  “谁嘱咐你了!”赵氏仍是打死不认,“大人,他们在诬陷我,我知道了,他们就是串通好了想诬陷我!”

  “夫人既然觉得黄大夫是在撒谎,那不如看看另一人。”柳萋萋也不急,“您瞧瞧,此人你可认得?”

  赵氏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便见那位黄大夫身侧,还跪着一个着灰色长衫的男人,年岁与黄大夫不相上下,可她根本不认识此人。

  怕不是这位武安侯夫人寻错人了。

  赵氏稍松了口气,就听柳萋萋道:“这位是城西香药铺的方大夫,夫人曾去过一趟这家香药铺吧,方大夫可还记得您呢。”

  她说着,视线转向方大夫,那厢颔首道:“是,草民清楚地记得,四年前,正是这位夫人来到草民的铺子里,问草民可有什么香方,能悄无声息地让妇人不能生育。”

  赵氏闻言陡然一惊,“你胡说什么,什么香药铺,我根本不曾见过你!”

  她并非不肯承认,而是她真的不认识此人,四年前她的确去过城西的一家香药铺,可她记得很清楚,那家药铺的大夫已近天命之人,根本没有这般年轻。

  她们是在伪造证据诬陷她。

  “草民真的没有说谎。”那方大夫甚是淡然,还做出一副认真回想的样子,“草民还记得,那日夫人穿了一身湖蓝的对襟褙子,还叫身侧的婆子叫什么钱嬷嬷……”

  他说的煞有其事,而伺候赵氏的婆子确实叫钱嬷嬷不错,赵氏不禁慌乱地站起身。

  “你胡说,什么湖蓝褙子,那日我去时穿的分明是件黑色的披风,那大夫也根本不是你……”

  言至此,赵氏声音骤然一滞,她愣了一下,或也察觉到什么,转头看去,便见沈韫卓紧蹙的双眉和柳萋萋唇角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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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番外 11(邹氏线 不喜勿定)

  ◎小夫妻日常(11)◎

  “哦, 听夫人这话,便是真的去过这家香药铺了?”柳萋萋问道。

  “我,我……”赵氏慌乱不已,却还是努力做出一副理直气壮模样, “纵然我去过那家香药铺又如何, 我就是去瞧个病, 也不可吗?”

  “瞧病?”柳萋萋微微挑眉, “夫人去瞧病, 怎的带回来的香品却是给了大奶奶, 到底是您自己瞧病,还是想着害人了!”

  她顿了顿, 余光有意无意地瞥向低垂着脑袋,始终一言不发的沈韫卓,“不过, 用燕香和嵇草致使大奶奶不孕一事,究竟是您一人所为,还是与人合谋……”

  “没有合谋。”见柳萋萋疑心起沈韫卓,赵氏顿时面色大变,慌不择言, “是我一人干的,与我家卓哥儿无关……”

  “哦?”柳萋萋笑了笑,“夫人这是承认自己对大奶奶做了此事了?”

  赵氏怔愣了一下,便知又着了柳萋萋的道,她看了眼沈韫卓,少顷, 似是放弃挣扎般道, “我……我认……我认……”

  听得这话, 邹氏眼睫微颤,眼泪若断了线的珍珠般簌簌而落,她单薄的双肩微微颤抖着,想起这几年所受的委屈,终是忍不住对着赵氏吼道:“为何!既得这般厌恶我,早些休了我便是,为何要这般折磨我!”

  赵氏抿了抿唇,“你以为我不想让卓哥儿休了你,可如今我们沈家已是今时不同往日,哪能说休就休,若教旁人晓得,岂不是会诟病我们卓哥儿抛弃糟糠之妻,又如何能再娶一个好的姑娘进门……”

  即便知晓自己所做为错,可赵氏言语间仍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面上毫无愧意。

  “所以,你便给我下药。让我怀不了孩子,分明是你在我身上做了手脚,平日里却还总责备我无法为夫君生儿育女,就是为了将来光明正大地休弃我,或是让我愧疚自愿和离对吧?”邹氏仰天笑起来,好一会儿,她缓缓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沈韫卓,“那你呢,你又是何时知晓的此事,又是何时厌倦的我?”

  沈韫卓脑袋低垂着,闻言薄唇紧抿,却是没有回答。

  邹氏嘲讽地看着他,清楚他之所以不答,一则是不知如何作答,二则是他一旦答了,便是承认他其实知晓甚至参与了此事。

  “懦夫!”顾氏一声冷笑,“我当年可真是瞎了眼,才会嫁给你。”

  她复又跪下来,同公案前的崔府尹深深磕了一个头,“请大人为民妇做主!”

  惊堂木再响。

  那震耳欲聋的声儿令赵氏身子一抖,倏然跪了下来。

  崔府尹低沉威仪的声儿响起,“犯妇赵氏,心思歹毒,常年毒害儿媳邹氏致其不孕,还欲以此为由休弃邹氏,依大徴律法,徒两年;京都县尉沈韫卓,无故殴打发妻,仗一百,因其是朝廷命官,此事本官会上奏陛下,再行定夺。”

  随着此言落,赵氏被衙卫压了下去,临走前,还不忘哭喊着让身侧的婢子帮着去寻沈韫玉,让他来救自己。

  沈韫卓则狠狠瞪了邹氏一眼,才转过身自己走去受那一百仗刑。

  一切归于平寂,柳萋萋上前将邹氏扶起来,见她仍是满脸愁容,问道:“沈韫卓和赵氏都得了报应,姊姊不高兴吗?”

  “高兴。”邹氏强笑了一下,“只是不知离了沈家,往后我该去哪儿。”

  “自是回娘家去。”柳萋萋握住她的手,“我记得姊姊的父亲母亲都是良善之人,定然不会责怪于你,毕竟你并未做错什么呀……”

  “真的吗?可……”

  可和离之事毕竟不光彩,若就这样回迹北去,免不得被人指指点点。

  邹氏面露犹豫,正当她忐忑不安之际,却听一声“盈儿”,抬首看去,顿时愣住了,迎面朝她而来的并非别人,正是她的父亲母亲。

  “盈儿。”邹母一把搂住邹氏,哽咽道,“你在沈家遭遇的事儿,我和你爹都知道了,你受苦了……”

  听到这几句话,邹氏的眼泪若决堤般落了下来,牢牢回抱住邹母,“娘……”

  “这沈家人真不是东西,当初若非那沈韫卓信誓旦旦,我们也不会轻易将你嫁给他,谁知这才过了几年啊,他便敢这么对你,畜牲不如的东西。”邹父上下打量着邹氏,见她比进京前瘦削憔悴了太多,眼眶顿时便红了,毕竟这可是他曾捧在心尖上疼的女儿啊,当初欢欢喜喜送她出嫁时,绝不会想到她会被人这么糟践,“同他和离,这种人,迟早遭雷劈死,盈儿,跟爹娘回家,我们回家……”

  “嗯,嗯……”邹氏哭得不能自已,只能不住地点头,因着烦忧而紧蹙的眉头也在不知不觉中舒展开来。

  柳萋萋不愿打搅这家人团聚的美好时刻,只勾唇笑了笑,悄无声息地离开。

  步出府衙,便见一人身姿挺拔如松,负手立于垂柳之下,正含笑静静看着她。

  “阿洵哥哥。”

  柳萋萋提裙小跑过去,一下扑进孟松洵怀里,昂着脑袋问:“你在外面等了很久了吗?怎的不进去?”

  “我们念念一人便可以,我就不去掺和了。”孟松洵抬手撩开柳萋萋额间碎发,“不过,我有在暗处偷偷看着,我的念念真厉害,好几回都堵得那赵氏和沈韫卓说不出话呢。”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夫人。”柳萋萋闻言得意地晃了晃小脑袋,“不过,邹姊姊的爹娘,是阿洵哥哥命人接来的吗?”

  “嗯。”孟松洵颔首,“你心事重,我怕你又要为此担忧,便趁着派人去给你迹北的祖母送信时,让人将邹氏的遭遇告知了邹家夫妇,快马加鞭将他们接进了京城。”

  福王事了后,柳萋萋想起还在迹北的柳家老太太,便与孟松洵商量想将人接进京来养老。

  孟松洵自是没有意见,毕竟柳家当年救了柳萋萋,柳家老太太虽不是柳萋萋的亲祖母,可养恩同样大于天,他很乐意像奉养自家祖母一样孝敬柳老太太。

  然柳老太太在收到柳萋萋的信后,却是拒绝了,毕竟迹北是她的家乡,纵然京城再好,可她的根始终在迹北,就算死也想死在迹北。

  听到柳老太太的答复,柳萋萋也不强求,只出了银两,请人好生修缮了柳老太太住的屋子。她那二叔二婶虽从前对柳老太太不好,但如今碍于柳萋萋的身份,是丝毫也不敢对柳老太太不恭敬的。

  如今,柳萋萋就等着什么时候抽出工夫,就回迹北去看望柳老太太一趟。

  孟松洵说得不错,若是他不派人将邹氏夫妇接来,她定是会为邹氏的去处而愁的。

  她折身远远看向公堂内邹氏放松释然的笑,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不管怎么说,邹氏还算是幸运的,毕竟她还有疼爱她的家人。

  柳萋萋深深吐出一口气,像是卸下了一个沉重的担子,疲惫顿时若潮水一般涌上,似能将她淹没。

  她将额头抵在孟松洵的胸口,“阿洵哥哥,我有些累了……”

  她话音才落,那遒劲有力的手臂,已然穿过她的脊背和腿弯,将她轻柔地抱了起来,放在了马背上,旋即翻身上马坐在了后头。

  “今日没有马车,念念便委屈一下,和我同骑回去。”

  孟松洵轻颊马腹,马幽幽向前走着,柳萋萋放松地靠着孟松洵,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倦意,“阿洵哥哥,先前你还说要教我骑马的,到现在都还未兑现呢。”

  孟松洵垂首看她一眼,眸光宠溺,“那等有时间,我便陪你去京郊的马场,到时候,让你哥哥跟着一道去,两人一左一右地护着你,总不会教你出事了吧……”

  他接下来说了什么,柳萋萋也听不大清了,因她已倚靠着孟松洵在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翌日,沈家的事不胫而走,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

  邹氏虽得了那特赦令,但柳萋萋也提前同她说过,这道令恐得延些日子再用。故而邹氏在公堂上并未拿出那道特赦令,而是依着大徴律法,入了狱。

  然此事流传出去后,不少百姓,尤其是妇人姑娘们或是由邹氏想到了自己,义愤填膺。不过两日,坊间突然出现了一份万人书,意求陛下隆恩,赦免邹氏两年之刑。

  不过几个时辰,这份厚厚的万人书便密密麻麻填满了名字,好些字弯弯扭扭,像是头一回提笔书写,其中不乏与邹氏同病相怜的妇人们。

  她们深感于邹氏的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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