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纨绔 第111章

作者:洋洋兮与 标签: 天作之合 甜文 古代言情

公孙云平身为他的岳父,这个时候自请去外放, 离开长安, 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街头巷尾纷传不断,猜测什么的都有, 但都阻止不了公孙家离京的步伐。

刚开春,依旧天寒料峭,公孙玉珍裹紧了大氅躲在甲板角落里哭,说什么也不肯进船舱去。

“凭什么, 凭什么要离开京城, 不是说正在为我商议与黎家哥哥的婚事, 为何就要离开京城!”

她一张小脸早就哭花了,得知消息的这几日,她哭过,也闹过,说什么也不同意离开自小长大的长安。可父亲就跟中了邪一般,无论如何也不许她留下,还要全家都一起走,说是再也不回长安来。

“我与黎家哥哥的婚事怎么办,娘亲,我与黎哥哥的婚事怎么办?”

定远侯黎家,是赵氏为公孙玉珍物色的,正准备要去议亲的人家。

定远侯夫人是赵氏打小的手帕交,即便赵家出事,也不曾与她奚落过一句,她的儿子更是品行出众,君子端方,夫子们常称赞他的课业,他明年便要参加科考……

公孙玉珍抱着母亲的腰身,哭到不成样子。赵氏亦是无比心痛失了这样的好女婿。

可是那日书房之中,她都听见了,公孙遥有他们家牵连辰王的证据,为了全家还有几个儿子的前程,她不得不随着公孙云平如此。

“没事,玉珍,等到了南州,母亲再为你物色更好的人家。”她捧着女儿的泪脸,试图安慰她,同时也麻痹自己。

公孙玉珍如何甘心,再度剧烈地挣扎起来,胡闹起来……船只在江面上越行越远,渐渐只留下几个看不清的黑点。

公孙遥坐在山岭的亭子里歇息,冷眼目送着这场声势浩大,却又黯然失色的迁徙。

没过多久,李怀叙带人从山上下来,手中捏着朵不知从哪摘来的雏黄野花,簪在她的头顶。

“走了?”

“走了。”

“那我们便就回家吧?”

“嗯。”

公孙遥把手交到他的掌心,由他带着踩着泥泞的山路,一步步往山下去。

接下来长安的日子依旧谈不上平静。

处理完李怀宸之后,李怀延自然也知道,夺嫡这条路上,他最大的对手还剩谁,在朝堂上屡次三番向李怀叙发难,好在都叫他巧妙地躲了过去。

他对李怀叙不仁,李怀叙自然也不会对他和善,最要紧的便就是时常挑拨他同岐山公主的关系,借着中郎将的名头,将他们夫妇常请到家里来做客。

岐山公主李合宜,自从皇后和辰王双双赴死之后,对于朝堂之事的热忱便少了大半,李怀延的许多要求,也常常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她最近听了李怀叙的话,觉得江南甚是不错,想要薛明睿也同皇帝求个外放的恩典,陪她下江南去游玩。

可是薛明睿不同意,李怀延也不同意。

没有李合宜在中间传话,显国公府怎可能再乖乖地为他办事,为他提供助力。

两方势力明争暗斗,叫日子很快便入了夏。

自从辰王走后,皇帝的身子其实便有些撑不住了。虽然他不指望辰王登基,但到底那是他的长子嫡子,皇后亦一头撞死在诏狱当中,叫他甚是神伤。

这年夏末,他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将几个儿子全都召进了皇宫。

他立储的圣旨放在床头,手指着李怀叙,示意他去拿。

李怀延在一旁的角落里攥紧了拳头。

立李怀叙为储君,是打从他从江州回来之后,皇帝便做好的决定。

他这几个儿子,冷漠,残酷,暴戾,闲云野鹤……他全都看在眼里,老九是自打出生起便一直由他带在身边的,他从来不信他是真正的荒唐,他在等着他的觉醒,他在等着他的能担大任。

他去扬州见了程恪,他知道。

那是一个相当尽忠职守的人,他是李怀叙的舅父。

立储的圣旨由皇帝身边的大监徐荣亲自奉读,帝王的病榻前,几个皇子跪了一地。

从帝王的寝宫里出来,落日残阳正铺满了级级石阶。

李怀叙正要往下走,一柄软长剑突然抵住了他的咽喉。

不多时,重重黑羽软甲的士兵便包围了整座宫殿。

“放在去年,我从未想过最终是要在你的手里夺天下。”

李怀延的口吻依旧是那般的不屑与嘲讽。

“我早该看出,你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母妃靠着与贤妃有几分相像,得到了父皇的青睐,又生得你健康无比,自小便被父皇带在身边亲自教导。”

李怀叙冷静无比:“这便是萧贵妃杀了贤妃的理由?”

“对!她算什么东西,宠冠后宫,她倒也配!”

寝殿的大门尚未闭合,病榻上的皇帝听见来自儿子暴戾的争执,终于徒劳地闭了眼。

贤妃,是他这一生都最为难忘的妃子。

可她接连为他生了两个孩子都夭折,她也年纪轻轻,死在了他的怀里。

他不是不明白事情是谁做的,只是那时候萧家有母后撑腰,他再如何,也不能收拾母后的母家。

后来母后去世,他对这件事情,渐渐也就淡忘了。

直到去岁,老九顺着老大给的线索,又故意牵扯出归远侯府的地下赌庄,尘封已久的恩怨蠢蠢欲动,叫他终于再也不想护住这所谓的太后母家。

归远侯府的没落,是他想要的。

全副武装的黑甲朝着李怀叙围攻的那一刻,列队整齐的金吾卫突然冲破宫门,亦杀了进来——

公孙遥在家中由惠娘陪着,不知为何,突然心慌的厉害。

“父皇召他们进宫,不会是要说立储的事吧?”

皇帝近来的身体每况愈下,这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情,到这个时候了还不立储,若是真等到驾崩那一刻,只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她捂着不断剧烈起伏的心口,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正想派人去打听打听宫里究竟怎么样了,突然程尽春带着一队训练有素的护卫跑来,将他们王府围得如同铁桶一般,水泄不通。

“这是做什么?”她心下已经隐隐有了预感。

“陛下驾崩了。”程尽春道,“立了表弟做太子,但是李怀延不服,正在带兵谋反。”

“那……”

“王妃别怕,这王府里还有密道,我定会谨遵表弟吩咐,将您护住的。”

“不是,我……”

公孙遥急到一时语塞,嘴上胡言乱语,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看着护在自己身前的这一堆护卫,知道自己此刻什么都不该做,只有依照李怀叙的吩咐好好待着,才是对他最好的帮助。

她心慌意乱地朝程尽春点了点头,跟着他往所谓的书房密道走。

依照程尽春的说法,一旦李怀叙败了,叛军定会大举进攻他们瑞王府,将她活捉,他们需要立即从密道撤离,才有一线生机。

“不过表弟事先已经准备的足够周全了,当是没有问题的。”他解释完,又给公孙遥贴了一剂安抚的膏药。

公孙遥又默默点着头,带着蝉月同惠娘一道躲进了书房里。

书房一待便是将近三个时辰。

又依照程尽春的说法,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预估的时间。

正当他思索,以防万一,要不要叫公孙遥她们先从密道离开的时候,书房外响起了有条不紊的脚步声。

被李怀叙留在府中照看公孙遥的贴身护卫为期在外道:“宫里的徐公公来了。”

徐荣,皇帝身边的亲信太监。

公孙遥与程尽春相视了一眼,起身一道去往了前厅。

时值深夜,前厅当中,徐荣带着三四个已经搜过身的小太监,一脸慈祥地看着公孙遥过来。

直等到公孙遥站定,他才微微点头,提醒她道:“王妃娘娘,迎接圣旨需要跪下。”

公孙遥这才注意到,他的手中的确捏着一道折着的圣旨,看上去还很新,透过背面甚至还能看到未干的墨迹,似乎是刚起草好的。

她依照规矩跪下。

徐荣脸上的笑意一时更加祥和,打开圣旨掐着万年不变的细嗓,道:“传陛下旨意,即刻恭迎皇后公孙氏入宫,入主长宁殿,钦此!!!”

李怀叙从明光殿里出来,看着眼前尚未收拾干净的尸山血海,缓缓叹息。

目光稍微放远一点,再看向通往明光殿的宽阔宫道,人来人往,灯起灯落,也都是抬运尸体的身影。

他摇着头,正要回去空旷的大殿,忽而余光的一眼,叫他看见了那道正在宫道上狂奔的身影。

少女下了马车,拎着单薄的襦裙,在月色下一步步跨过尸山血海,正向他疾驰赶来。

夏末夜晚的凉风吹起她鬓边的长发,晃动一切早就摇摇欲坠的发饰。

他在原地愣了片刻,隔着泼墨般的月色,与她遥遥相望。

刚换干净的衣裳再顾不得什么帝王威仪,赶紧也往台阶下面冲。

直到两人的身影互相撞了个满怀,这场双向奔赴的情绪才终于止于平静。

公孙遥睁着不住婆娑的泪眼,又是委屈又是激动地看着他。

“你,你,你……”

李怀叙有意吓唬她:“朕怎么了?”

他居然一朝登基,就在她面前用起了这等称呼?

公孙遥捶着他胸口,连话也不肯说了。

李怀叙得逞地笑了笑,终于一把将她扛上肩头,带她往尚还热乎的帝王大殿上走。

“我听说李怀延带了很多人,你受伤没有?”公孙遥没想到他一来便会将自己摁到龙椅上,挣扎着想要下去。

李怀叙却摁着她坐住。

帝王的宝座十分宽敞,他们夫妻二人并排,刚刚好。

“没有受伤,娘子放心。”他回答道。

“那你……”公孙遥一时语噎,明明来的路上有千言万语涌到了嘴边,但真到了这一刻,她似乎也没什么好再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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