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的奴 第58章

作者:施黛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古代言情

  “明明也可爱得多。”

  后面这些玩笑言话,崔易已经汗涔涔的全然听不下去了。

  烬主走前,特意交代他利用身份之便看顾好公主,三个月后烬主便能空出手来处理这边,可眼下,他自以为将任务完成得很好,可怎么才十日没见到公主的面,事态就发展成了这般。

  跟西渝联姻?那烬主该怎么办……

  崔易潜伏成细作多年,什么情况没有见过,心理素质早就锤磨得坚毅,可即便如此,当下还是一时没了主意。

  尤其想起,烬主走前分明清楚说过的,他已留信交代完毕,公主即便会闹一场脾气,也不会真的不等他。

  可现在已经不是等不等的问题,而是公主……还要不要主子的问题。

  眼见公主身影渐远,他紧绷的思绪被宁桀一声扯回。

  “刚才芙儿口无遮拦,不管你听到什么,都知道该怎么做。”

  “卑职明白!”

  声落,崔易也拿定了主意。

  不管情况如何,好在此番奔赴西渝,他也会随从太子殿下同去,眼下重中之重,是他必须将公主有意与西渝联姻的情况,如实传递给烬主。

  先前那封信走的是普通联络路线,当下情况紧急,他咬咬牙,最终决定启动隐秘线路。

  保证第二封信,能及时交到主子手里。

  不然若真惹了烬主的恼,他这条命能不能保住,还真得抬眼看老天爷意愿了。

  ……

  车舆出城。

  宁桀带队,宁芙安安稳稳的睡醒一觉,才被两个丫头提醒着,身后还有一辆车舆。

  为了赶路方便,他们今日寅中便冒黑趁早出发了。

  当时她困得紧,脑袋昏昏沉沉,根本没有注意到除了她和二哥,还有什么人跟着一同去。

  队伍一直到巳时才中途停歇一回,宁芙下车活动腿脚,这才看到从后面那辆马车上下来的人,居然是宁蓉。

  难不成姑姑在信中也给她发了邀请?宁芙并没有印象两人关系很好,而且,在宁蓉进宫陪伴皇祖母前,芷姑姑就已经出嫁西渝了。

  思忖不明,不过两人一前一后从车厢内出来,抬头间已经打了照面,倒没有避开的必要。

  宁蓉是个安静性子,平日里话就不多,只爱钻研些围棋古籍之类不附和她年纪的雅趣,不过如此,倒是恰巧和了皇祖母的眼缘。

  在之后勤王府遇不测之际,她便被皇祖母心软收养膝下,虽名上依旧只是郡主,但在宫里,她所受的尊贵是一点不比正头公主差的。

  没有想到,素不爱交集的宁蓉,这会儿会过来主动打招呼。

  她见礼很谦卑,是以下对上的欠身,而不是姐姐对妹妹的自然熟络。

  “五公主。”

  宁芙见状赶紧将人扶起,面上更浮出些许的不自在,“蓉姐姐不必如此,唤我芙儿就是了。”

  “好,算我失礼,芙儿。”

  宁蓉笑笑,温和的美丽面庞上无一点的锋锐感,是那种很容易招人亲近的面相。

  只是……

  宁芙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先前两人在宫中一些场合上相遇,对方总会主动避开自己,故而在今日之前,两人几乎没有正面交流过什么。

  “蓉姐姐怎么也同去雍岐?”

  见她还算友善,宁芙想问什么便直接脱口而出了。

  闻言,宁蓉摇了下头,似叹了声:“是太后娘娘心里挂着我的事,我……我父兄的尸骨,葬在西渝与扶桑的边线交界附近,队伍路过,我想浅浅祭奠一下。”

  宁芙一怔,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

  方才发问时她并未多想,可现在却觉得实在冒昧。

  “抱歉蓉姐姐,我不知道……”

  “没关系,已经过去很久了。”宁蓉宽宏地摇了摇头,转过身去看着一方天际,幽幽言道,“只是曾经大醴与扶桑两国相竞,不共戴天,可时过境迁,现在两国却成了共抗雍岐的亲密友国,不过世事无常罢了。”

  宁芙知晓,她的心绪一定远没有出声口吻这般轻松。

  她虽然了解不多,但也知晓勤王与世子当年是中了扶桑人的诡谲圈套,这才亡命异土,为国壮烈牺牲。

  化敌为友,虽为政治上的寻常手段,可亡者终究不能复活,

  这个问题有些深重,好似是无解的,宁芙斟酌着要如何开口。

  可这时,宁蓉忽的紧紧凝着她,突然问了一个莫名问题。

  “你,你还记得我兄长嘛。”

  宁芙迟疑,不明这个问题究竟有何重要,竟引得她这般迫切。

  她如实开口,“我自然是记得的,只是平日与世子相交甚浅,宫宴上见过几面,算为点头之交。”

  相交甚浅……

  宁蓉心头被扯得撕痛,为兄长不忿!不值!

  那时,全京城上上下下,几乎人人都认定五公主与谢家长子情投意合,两人青梅竹马长大,恐怕私下早已约定终生。

  为了这个,就为了这个谎言。

  兄长煎熬苦等,生怕公主为难,如何也不敢擅自表明心意。

  直至生命最后一刻,他想得都还是她。

  当年,从前线传回的盒箧遗物里,一只印着菡萏花纹的玉镯,在黑金佩剑与锃亮盔铠之中,显得那般格格不入。

  宁蓉记得的,在兄长出征前两人同赴一场宫宴,那晚,五公主欢欢喜喜与众人炫耀自己新得的簪。

  她说——

  ‘谢钧哥哥送我的,我最喜欢菡萏花样的簪了,极衬我的名字。’

  最喜欢菡萏花样。

  兄长便怀复杂心情,将这话牢牢记在心上,而后怀着爱慕心意,同样送上一礼。

  只是这礼太沉重,竟是随遗物一同远归。

  也注定,到不了他想赠之人的手中。

  “蓉姐姐,你怎么了,似乎脸色不太好。”

  宁芙在旁出声,唤回宁蓉飘远的思绪。

  她回神,清冷地笑笑:“是啊……只是浅交,芙儿现在大概都已经忘了他的名字了吧。”

  宁芙却当即摇头否认:“当然没有,宁雲哥哥少年英雄,我自是记忆深刻的。”

  闻言,宁蓉强撑的笑容一滞,半响,才像终于回神般低喃了声。

  “他能听到,该多好。”

  这句话声量太轻,宁芙没有听清,想问,对方却欠身离开了。

  宁芙一头雾水,总觉宁蓉最后的笑容好像暖了暖,却又像……始终冰寒。

  ……

  宁芙到达西渝都城郸城当日,崔易的第二封紧急密信,终于历经千里,安妥传进了郢都。

  彼时,韩烬已不眠不休连续指挥作战三日。先前,广征军奉命将叛军逐城清理,着实是费了一番功夫,不过正因如此,那些躲藏在暗处的姜氏势力,也终于被连根拔出,除去了雍岐内忧最后的隐患。

  只是主将姜襄诡计出逃,叫韩烬实在暴戾生恼,于是言命封闭全城,在城内进行大规模搜捕,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一衙署监牢里,终于寻到了贼人姜襄的踪迹。

  此人倒是会耍小聪明,混在一群即将被处决的死囚犯内里,的确不易被发现,可严牧是什么人,就算城中飞来只可疑苍蝇,他都能给找出来,更别说一个大活人,还断了一条腿。

  闻听消息,韩烬亲自过去动手。

  他是恨透了姜家人,故而每砍姜氏一刀,他心里都十足的痛快,横流的鲜血,更能叫他报复兴奋。

  千刀万剐倒不至于,不过韩烬面无表情从监牢出来时,他身后横躺的尸身已经面目全非了。

  严牧觉得恶心,没落眼。

  韩烬则口吻淡淡:“脏东西,处理干净。”

  “遵命!”

  柏青将他带回王府,也是第一个察觉他周身泛寒,眼神愠怒眦虐,显然就是入魇前的前兆。

  他瞬间紧张起来,即便主子现在已经开始重新用药,可若仇恨情绪被牵扯太剧烈,药物依旧不能完全抑制魇毒。

  主子强撑身体,仰躺榻上,一声一声承着剧痛轻唤。

  “芙儿,芙儿……”

  柏青无奈,纵知公主就是主子解药,可现在两人千里之隔,远水难解近渴。

  这时,外面忽的想起兵士询问之声。

  “柏将军,南边传来密信,是否现在给主呈上。”

  能直接送到这里的信……柏青一瞬恍然,赶紧迈步奔跃出去。

  边奔,边心想——解药到了,解药到!

  拿过信,他哪敢擅自打开,于是赶紧奔到主的身边,激动言道。

  “主子……崔,崔易的信到了,上面有公主的近况,您快看看。”

  韩烬猛地睁开眼,忍着直达肺腑的巨痛,挣扎起身,而后双手颤抖着接过信封,又推开柏青想要帮忙的手,他只想自己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去读,谁也不能窥看。

  芙儿,这两个多月以来,你会不会也像我思你入骨一般,彻夜未眠地想过我?

  忍着这份悸动,他将信封撕开,又强撑着病态身体,展信阅读,即便是如此狼狈之态,他嘴角依旧扬着抑不住的弧度。

  可,笑容很快戛然而止。

  他温和如沐的面容上猛然掀起惊涛骇浪。

  眼神中的暖意更是同时消失,只余无尽寒戾,以及摧毁一切的暴戾恣睢。

  “噗……”

  “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