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后第二年 第28章

作者:相吾 标签: 情有独钟 近水楼台 古代言情

  但很快,楚楚就打破了他的尴尬,因为楚楚直接说:“世子爷,奴有些事想与你说,可否借一步说话?”

  李枕诧异起来。

  岑妄道:“可以。”

  李枕更是诧异。

  眼见着岑妄带着楚楚走进了靶场,李枕简直要怀疑岑妄又背着他,和楚楚有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岑妄带楚楚走到一个背风的清净之处,道:“你说吧。”

  楚楚看着岑妄有些心不在焉的神色,心不由提了起来,道:“奴知道这件事有些冒犯,可是奴实在没有了办法,已经到了走投无路的境地,所以才斗胆来找了世子爷。奴在红袖阁待了那么久,见过来来往往那么多男人,都没有一个如世子爷一般,可怜十三岁的妓子,愿意花重金给她赎身,所以,所以奴才斗胆,如果世子爷觉得困扰,奴即可就走,绝对不打扰世子爷。”

  她果真是紧张胆怯,说了这么长的一段话都没有切入正题,全是在担心会不会打扰岑妄,岑妄看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叹了下气,和缓了下神色,道:“无妨,你说吧。”

  楚楚这才道:“白日里,来了个富商说要为奴赎身,纳奴回去做小妾,妈妈很欢喜,已经收了他银子,就等后日给奴梳妆用顶小轿抬到他家去。可是那个富商不是什么好人,他常去各处青楼给妓子赎身,说是纳回去做小妾,其实还是做了家妓,帮他招待各种客人。我不想,红袖阁再差,在红袖阁还有赎身的可能,真去了哪里才是进了坟墓,离死就差一口气的事了。所以奴想请世子爷出面,帮奴回绝了这富商,顺便给奴赎身。”

  岑妄没回答。

  楚楚忙道:“当然,奴因为是乐妓,可以少受很多磋磨不说,还能得不少赏银,这些年都攒着,付奴的赎金是够的,只是先前妈妈不同意,总觉得奴还能再卖笔好价银,奴不敢叫她发现,于是偷偷藏着……奴的意思是这笔赎金奴自己会付的,只是可能要麻烦世子爷出面……出面……”

  岑妄道:“出面用王府的势力逼迫他放弃。”

  楚楚不吭声了。

  她大约也觉得这个要求过分,两人没什么情分,就因为岑妄给宝珠赎身,而且几次点她,都待她很尊重,说是听曲就真的是听曲,什么便宜都没占过,还问她乐理,让楚楚恍然以为她真的只是个乐师,而不是还要卖笑的妓子。

  所以她才觉得如果这世上还有谁能在此时帮她的话,大约也只剩了岑妄了吧。

  但是无缘无故的,岑妄又何必为了一个没情分的还是个妓子的她出这种面呢。

  就在楚楚打算认命放弃的时候,岑妄却忽然问道:“你在红袖阁,你有听说过唤月这个人吗?”

  楚楚怔愣,但还是道:“我知道她。两个月前被卖进来的,骨头很硬,龟/奴和妈妈都拿她没办法,所以过得很惨,妈妈总让她去接一些……你知道有些客人的癖好很特殊的……所以她才死得那么快,我敬佩她的骨气,也看她可怜,因此后来妈妈把的尸体丢出去后,我托人给她下葬了,妈妈不喜底下的姑娘违逆她,所以这件事我一直都不敢说。”

  意外的收获,因为后来岑妄又去和老鸨打听了几次都没什么结果,看来是因为楚楚不知道是他在问,因此不敢和老鸨说了。

  岑妄便道:“可以。”

  楚楚不可置信之余,立刻面露欣喜,但岑妄又道:“先与你说好,我愿意帮你,只是因为你给唤月敛尸下葬,让她能在九泉下安息。”

  其实当然不只是因为这个,宝珠他都能赎身,楚楚这样求到他面前,几句话的事,他自然也会帮,何况,楚楚的侧脸还那么像桑萝,他很难不心软。

  但有些事还是要说清楚的,毕竟在岑妄看来她和宝珠不一样,宝珠还只是个孩子,但她已经大了,知道了情爱。。

  楚楚也朦朦胧胧地听懂了,她知道这是岑妄在提醒她,不要有什么非分之想。

  楚楚点点头,把这话记在心里。

  次日很快,岑妄见了富商一次,很快就把这件事给办妥了,赎金是楚楚自己付的,她真的偷偷攒了很多银子,狡兔三窟,甚至为了不被妈妈搜刮走,还有些是藏在她的旧相好那。

  但这些都被她取走了,自己给自己买了宅子住着,没想过和那些旧相好续前缘。

  岑妄要到了唤月的埋骨之地,挑了个日子起灵,把她葬进了风水更好的墓地里,然后让人给桑萝留了纸条,把新墓地告诉了桑萝。

  因为上次桑萝直接上手把他赶走的阴影有些深,岑妄没敢暴露身份,只说自己是红袖阁的妓子,与唤月有些交情,因此偷偷帮她下葬了。

  岑妄不知道桑萝去没去,因为那时候王府要回到锦端去了,岑妄一直在忙着安排上路的事,宫里也赏了很多东西下来,原先备的马车和下人都不够用,但要会御车驾马,牙婆子手里根本没那么多人,因此还得招些短工。

  王府为了快速招到人,开出了不菲的酬金,毕竟这一趟是要去锦端的,路途很遥远。

  这事原本是管家负责,岑妄过个目就行,但那天很巧的,让他看到了叶唐。

  叶唐是被桑府赶走的仆人,王府管事是不打算要的,但岑妄静了静,还是把叶唐招了。

  叶唐从前过得再荒唐,现在也打算好好出来做工了,可能真的悔过要和桑萝好好过下去吧。

  岑妄的猜想得到了证实,因为叶唐的身份真的太特殊了,所以关于他的事还是很快在王府悄悄传开,都传到了岑妄耳朵里。

  于是他知道了,叶唐出来做工是因为桑萝怀孕了,这个放荡的男人面对流淌着自己血脉的孩子终于懂得了一些责任,所以哪怕是王府,因为开价够丰厚,他也来了。

  岑妄麻木地听着,觉得这样也很好,夫君改邪归正,桑萝有了孩子,再过几个月孩子就会出生,他们就是幸福的一家三口了,然后以后他们可能还会有更多的孩子……

  无论如何,以前的生活再难过,夫妻之间再有矛盾,之后的日子也会好过了。

  这是应该的,难道他真的会娶一个二嫁的女人吗?

  她婚前还那么不安分。

  她对他又没什么好脸色。

  他喜欢她也只是因为见色起意而已。

  对吧,他不会的。

  岑妄夜间在床榻上辗转反侧,手上却不知道为什么摸到一些湿漉漉的东西。

  真奇怪啊。

  这些是什么啊。

  算了,也懒得点灯去看了,反正是什么都不可能是眼泪的。

  岑妄想。

  作者有话说:

  楚楚的心理活动其实在她出场,男主给宝珠赎身那几章有过暗示的,她和宝珠一开始就是被设为对照组的存在。

  还有一章,但因为还没写,建议明天再看。

第三十六章

  回锦端前, 还出了件小事。

  楚楚重获自由后好日子没有过上几天,那富商就找上门来了。

  王府招短工去赶马车的事不是什么秘闻,很多人都知道了, 富商自然也知道了,他恼恨楚楚借着王府的势得到了自由,而他因为买不到楚楚去伺候意欲合作的对象而痛失了一笔生意, 因此

  再把楚楚羞辱了一顿后, 警告她,王府走了, 她的庇护伞没了,就要她好看。

  楚楚只能再去找岑妄。

  岑妄皱眉:“你可以自己去别的城市定居, 不必非要跟着我们走, 锦端很远, 而且风沙多又干燥,可能不适合你。”

  楚楚哑然, 她记得自己的身份, 也会收好自己的心, 不会对岑妄又任何的非分之想, 可是如果可以,她还是希望能和他在一个城市, 哪怕只是头顶着同一片天空, 她也会觉得心安。

  但岑妄说得也很直白,拒绝的理由也让楚楚无可辩驳,因此楚楚也打算放弃了, 就听岑妄道:“你侧过脸去。”

  楚楚莫名, 但她不会拒绝岑妄, 因此听话的侧过脸去了。

  岑妄细细看着。

  楚楚的正脸瞧着其实一点都不觉得像桑萝, 大约还是因为眼睛不够漂亮,也没有那股劲的缘故,而且桑萝的气质真的无与伦比,如雪般冷,也如雪般高洁,楚楚在红袖阁太久,太软,太娇,太俗,太艳,真的不像她。

  但是这侧脸确实像了七八分。

  虽然只是侧脸,但这七八分,也像是青鸟衔来的一隙美梦,足够让他恍惚,继而生出些心软的冲动来。

  所以岑妄道:“……也不是不可以。”

  于是楚楚就这样搭上了王府的马车,为这事岑妄特意和王妃说过,王妃很震惊,迟疑着要说什么,岑妄道:“母亲放心,只是搭个车,食宿费她都会付的。”

  王妃道:“搭车倒也可以,但你要清楚,王府不会接受她的,无论什么身份都不会。”

  岑妄道:“你放心,她和我没关系。”

  上路两天后岑妄才知道桑萝也在队伍里。

  因为桑萝落胎了。

  她是随着叶唐住的,仆从自然只能住下房,下房都在一楼,原本她月份轻,胎都还没坐稳,叶唐自然不会让她出来干什么活,毕竟他可需要一个能为他养老送终的孩子了。

  但桑萝就是出来了,还是在夜里,叶唐睡得正沉的时候。

  她不仅出来了,还去了本不用去的二楼,然后莫名其妙地从楼梯上滚了下来,一级级台阶上都是刺眼的鲜血。

  岑妄听到动静就立刻从房里出来,然后他就停住了,不是不想行动,而是脚开始发软了,他望了又望,不敢信躺在血泊里,疼得汗流满脸,紧紧闭着眼,把唇咬破都没叫出一声的人会是桑萝。

  桑萝滚下去的动静很大,惊得二楼三楼的房客都披衣点灯出来查看,王妃也出来了,岑妄方才如梦初醒,对王妃道:“那是桑叔叔的女儿。”

  王妃道:“桑萝?这么多血,遭罪啊,赶紧抱进她房里去,请个大夫。”

  她说完,立刻有仆从各自执行命令,岑妄道:“不,别去她房里,她夫君……”

  岑妄有些语挫,索性不说,直接蹬蹬下楼,把桑萝抱起来,对王妃道:“母亲,去你房间吧,你房间舒适些,就是辛苦你或许要和楚楚去睡一间房了”

  “可以可以,救人要紧。”

  岑妄没等她说完就抱着桑萝进了王妃房间,但很快,就被王妃带着丫鬟赶了出去,因为毕竟男女有别,岑妄在,王妃不好照顾桑萝。

  岑妄只能在屋外等着。

  还好大夫来得很快。

  大夫来了,叶唐也终于被吵醒,迷迷糊糊地知道是自己的娘子滚下了台阶,吓得要命,连鞋都不穿就冲了进来。

  “孩子呢?孩子没事吧?”

  岑妄猛然抬眼看向他,原本还在吵吵嚷嚷‘孩子呢’的叶唐瞬间噤声,后背不知怎么出了层汗,岑妄冷声问道:“这时候你只关心孩子?”

  叶唐脑海里清晰地滑过三个字来‘不然呢’,但他看着岑妄的神色,直觉这话是不能说的,说了就死物葬身之地了。

  他那时候怎么敢挑衅岑妄的?

  究竟是因为被传戴绿帽让他觉得很丢脸丧失了男人的尊严,因此气得连决斗的心都有了,还是因为那时候岑妄的脚步漂浮,身子也晃晃荡荡的,看上去似乎能被一拳打倒在地,好欺负到根本就不会让人联想到他的身份地位?

  叶唐记不清了,只是唯唯诺诺地在旁站着,一句话都不敢说。

  岑妄一直在看血,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那么大的出血量,怎么会不疼呢?桑萝怎么会一声都没吭呢?

  她是醒着的,岑妄很清晰地察觉到了这点,因为在他弯腰去抱桑萝时,桑萝的眼皮轻轻掀开过,发现是他,她的手还往外推了一把,意图把他推开去,但因为太疼了,手里没有力气,因此没推动。

  于是她说了三个含糊但岑妄听来很清晰的字。

  她说:“你走开。”

  你走开。

  岑妄阖了阖眼。

  他听到耳边传来叶唐的一句嘀咕,岑妄霍然睁眼:“你再说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