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吾不禁,长夜未明 第18章

作者:伊人睽睽 标签: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密密细汗浸透四肢。

  张行简身上如同蚁噬,心却在一瞬间莞尔:傻子。

  他仰着颈,思绪混乱间,只有对方的气息如潺潺流水一样让他舒缓。他被逼弄得几乎笑出来,不明白对方到底在意的是什么,干脆诚实喃声:

  “我无所谓。”

  沈青梧写字:“乞丐呢?渔女呢?挑粪的呢?你都不在乎?”

  张行简闭目喃喃:“不在乎。”

  沈青梧:“不觉得我这样对你,我是烂人一个?”

  张行简喃语声如同呓语,要她贴着他唇才能听到:“性情任性妄为,总归有些缘故。恐怕是在下哪里招了殿下不痛快……”

  沈青梧目中微微亮起,灼灼火烧在眼中流动。

  她一目不错地盯着张行简,她试图询问他更多的问题——他不觉得自己这般身份,旁人如此对他是折辱吗?

  他不在乎与他亲昵的人是一国帝姬,还是只是一个无名无分的街头走卒吗?

  他是不在乎对方身份地位,还是不在乎对方是什么样的品性样貌?

  那他是不是其实不觉得……沈青梧方方面面都很不如别人?

  “沈青梧很差劲。”

  “沈青梧不如别人。”

  “虽然沈青梧不如别人,但我依然愿意对沈青梧好。”

  这是长年累月中,身边所有人对沈青梧的评价。

  有的嫌恶,有的释放善意。但有同一个前提——他们都觉得她不好。

  可是……

  此时此刻,沈青梧在这片黑暗中,忘记了欺负郎君,忘记了欣赏张行简受困,她思维飞散,想到很多年前,兄长沈琢与她说过,说总有一人会欣赏她,跨越狭隘偏见选择她。

  后来沈青梧懵懂明白,沈琢大概只是在开玩笑吧。

  沈琢不是真的觉得张行简会选她。

  那时兄长开玩笑的人是张行简。

  为什么今日让沈青梧心头一动的话,仍是张行简启发的?

  沈青梧垂下脸,目中再露森寒——她真厌恶张月鹿。

  沈青梧当机立断,长身站直,转身便要抛弃这轮月亮离开,张行简怀中一空,他似乎不舍,伸手来拉她:“莫走。”

  沈青梧错愕间,竟被他搂住腰。她震惊之下,身子一僵,被他拉倒,压在他身上。他偏脸来寻她气息,面上艳红色妖冶得让人沉沦。

  沈青梧竟再次与他抱作一处。

  依依不舍,忘乎所有。

  身体带来的刺激愉悦,压过了理智。

  沈青梧嗤笑:被药性控制的张行简,笨蛋,可怜。

  她心中几分得意,几分欢喜,几分蔑视。他的气息不舍带给她高高在上的快意,沈青梧与他笨拙而热情地学着如何亲人……

  她突然眸子一凝。

  张行简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把匕首,他眼睛蒙着布,唇角噙着笑,口上与她碰触,搭在她后颈上的手就握着匕首向下刺去。

  这般近的距离,常人难躲。

  可沈青梧不是常人。

  她的本能反应远快于大脑反应。

  武力斗争与压制只在瞬息间,沈青梧格挡后,臂上袍袖被划了一道。她脸色冷下,毫不犹豫地一掌推向那方才还与她痴缠的郎君,用了三分内力。

  那郎君早有预料一样,手中匕首一转,另一手化掌,他向后退开两三步。

  沈青梧一脚踹出。

  他靠着墙,避开她的怒火。他肤色清白,面上湿发被凌厉拳头挥得飞扬起来,但他手上运力,确实没有被沈青梧压制住。

  但是下一瞬,沈青梧倾身而来,压向他。

  他唇角噙着笑,匕首再次扬起,沈青梧手臂压在匕首下,鲜血味在幽暗中渐浓。

  张行简微笑:“殿下不去疗伤?”

  沈青梧压抑着怒火,抓着他手掌逼他扔掉那匕首,她写字:“你会武功?”

  张行简挑眉:“君子六艺,五德四修。我像是不学无术的人吗?”

  沈青梧:“那你装什么柔弱?”

  他好心提醒:“殿下的伤……”

  沈青梧:“你不想要?”

  她恶劣地挤兑他,碰触他不该被碰的地方。他果真面色微变,仰颈乱了呼吸。他明明已经一塌糊涂,还这般嘴硬。

  沈青梧冷冷写字:“你不是愿意当我情郎?”

  张行简喘息间低笑,白布蒙眼,乌发汗湿,冶艳动人:“嗯?这不是情人间的游戏吗?殿下不喜欢?”

  ——动动刀枪而已。

  他很随便的啊。

  沈青梧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目中兴味之火越燃越亮。

  ……难搞的月亮!

第17章

  既已透底,何必伪装?

  沈青梧才知道张行简是这么大胆冷酷的一人——他以为她是安德长帝姬的时候,竟然都敢对帝姬动刀剑。

  他面上轻微的笑,越是从容安然,便看着越讨厌。一个容易得到的月亮,不至于让沈青梧念念不忘;越是得不到,才越是厌恶。

  ……他岂能占她上风!

  沈青梧始终一言不发,怒火却在一瞬间被高高点燃。

  沈青梧一把掐住张行简的下巴,狠狠压下去,唇间交换气息再次浓烈。她的急促,换来他一声短促的“唔”,如沙子一样飘飞她心头。

  他以为她会得不到他?做梦。

  纵是手臂上衣料被划破,血腥味充溢在二人之间,娘子压制的力道反而越重。

  而张行简也不再伪装。

  他虽被蒙着眼看不到,武功也比不过她,但是他应该让这个不讲道理的小娘子知道,世上的所有事,不是任由她想要如何就能如何的。

  张行简手拂到她腰际,不是搂抱,而是反腕推扣,以力相催。

  沈青梧被闷击一掌,丝毫不吭气,她掐他下巴的手松开,改为掠到下方,与他的推力为战。

  狭窄的空间,气息凌乱。

  既是呼吸方寸间的碰触,也是寸土必争寸步不让的敌对。

  沈青梧这样的武力,在这样的空间内,都被逼出了一身汗,逼出了狂跳的心脏。可她说不清,周身的热血是源于他与她动武的反抗,还是源于男女感官碰触间的刺激。

  喘息之间,既压着身靠近,又留着空间提防彼此的下黑手。

  之前都尚且整洁的衣物,在这时变得乱起、皱起。

  张行简不知沈青梧是何感觉,他自己是手上都出了汗,颈上青筋颤得更厉害。他神色始终平平常常,可他水润红妍、张着喘气的唇不是那么说的,他衣襟内腰下恐怕被打出来的青紫伤处也不是那么说的。

  密汗如流。

  ……他心中也生出几分恼怒来。

  他此生从未碰到过这样执拗的不肯退让的娘子!

  小小的教训,竟让彼此缠斗得更厉害。

  而张行简心知自己的状态,知道这般不妥。她密密压着他,又是与他动武,又是亲密痴缠,两人间距离无限挨近,对方的呼吸声细细密密……这对他已经是一种折磨。

  他会露出丑态。

  会输给她。

  ……可张行简从来不输。

  他大脑空白,被这执拗的娘子勾出了几分意气,忘记了自己平时的冷静自持。倘若他理智尚在,他想他一定不会和沈青梧继续争下去,他一定会顺势输给她让她走得干干净净……

  他既已猜出她是谁,他岂会和她继续胡来。

  事后想来,此时一定是被药性控制了。

  喘着气剧烈呼吸的郎君手腕被她扣住,由掐推的手势,改为了搂她腰肢。她轻轻僵一下,他没有反应过来,手从身后掠到了身前。

  沈青梧心头疾跳。

  她眸中浮起一瞬间的怔忡。

  张行简的手如温玉一样,在她衣襟内勾住她衣领。沈青梧渐渐放下自己的凶性,快意涌上……她微有得意,想她要得到他了,是么?

  直到张行简的手,摸到了她领下挂着的一块玉佩。

  沈青梧并未在意。

  她仍与他拥着,与他又缠又亲,手勾住他衣袖抵在他腕间跳得剧烈的脉搏上……她手臂上流出的血,沾湿了他袍袖一点,但是黑暗中,谁也顾不上。

  张行简的手指,抵在沈青梧颈下的玉佩上。

  本已难耐无比,本已挣扎无比,本已些许失魂……一切神智,在此时重新回来。

  黑暗中,张行简摸到的这块玉佩,是上好和田玉,上面刻着一个“无”字。

  这是博容赠给沈青梧的。

  在益州的第一年、第二年、第三年,沈青梧虽然当着兵,当着将,却始终独来独往。每逢佳节,旁人都有几封信件,几个遥远的亲人朋友,沈青梧坐在明月下,看一整晚的月亮。

上一篇:弄娇

下一篇:惑君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