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过的白月光来找我了 第132章

作者:裁云刀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仙侠修真 古代言情

活到最后的人才有资格决定舆情,宁听澜有的是本事把真相变成无人问津的荒唐传言。

这世道当真奇怪,什么也没做的人知道真相后问心有愧,实力大减、时日无多,反倒是真正做了恶事的人毫无愧意,做事做绝。

“后来南柯感应到不循剑被认主,察觉到大致在归墟下,我一查当时落入归墟之人有谁,便猜到了你头上,那时我便知道你多半是没有死,早晚有一天能从归墟下出来,以你的性格,必然要查个水落石出。”邬梦笔望着曲不询说,“我在许多地方留了线索,只等着你们什么时候来找我,好在时岁荏苒,我终归是等到了这一天。”

“若再晚一些,也许你们便见不到我了。”邬梦笔笑得很平淡。

沈如晚拧着眉头看向邬梦笔。

她始终很难相信从前盛名的希夷仙尊竟已时日无多。

“好在老天有眼,如今我不仅等到了长孙道友,还等到了沈道友,实在是意外之喜,你们二位能同进同退,我的把握便更大了。”邬梦笔说到这里,微微向前倾身,“我先前犹豫的无非是宁听澜将我和南柯灭口后,仗着他的实力和在蓬山经营多年积攒的声望颠倒黑白,苦无反制他的实力,你们二位却不同。”

无论是沈如晚还是曲不询,都已早早结丹,这些年来日渐精进,并不下于忙于权势的宁听澜。

“你们二位回蓬山与宁听澜对峙,我在尧皇城用半月摘把七夜白的事说个清清楚楚,真相便永远不会被粉饰遮掩了。”邬梦笔诚恳地望向两人,“正好你们见了宁听澜,与他对峙一番,也能明白我说的究竟有几分真假了。”

沈如晚回首,望着满园灯火静谧,默然。

“时候快到了。”邬梦笔忽而说。

“什么意思?”沈如晚回头望他。

邬梦笔笑了笑,“先前不是说了吗?我这糟老头子时日无多,可终归是不甘心就这么带着真相入土,于是又想了些千奇百怪的歪门邪道来延寿,因此有了这么一个千灯节。”

他幽幽地望着满园灯光,“若是待会从门口道亭中的所有灯都还亮着,那我就能多活七年,若只亮着一小半,那我就能多活三年,若只有亭中的灯还亮着,那就只能再多活一年。”

“千灯节到如今已是第四届了,先前那三次总共给我延续了十一年的寿元,只是留下的灯盏越来越少,不知道这次还能留下几盏。”邬梦笔笑了笑,浑然不似在说自己的寿命一般,“本来已不报指望,不过我也只剩下两年寿元了,终归还是想试一试的。”

“这也是方壶从前的绝学,叫做烧灯续昼。”

这又是一件沈如晚从未听说过的绝学,如此离奇,倘若被当今神州修士知道了,必然要引起轩然大波。

可在这里,这样的绝学也只能如面前这个垂垂老矣、大限将至的老者一样被掩埋在过去。

微风拂动,水波荡漾,带起了异样的簌簌声响。

庭院里陷入一阵无言的静谧。

忽而,一阵狂风不知从何处来,席卷整个庭院,劲风冷冽,倏然便吹灭了大半个庭院的灯火,却半点不停,气势汹汹地向前吹来。

第二个呼吸间,亭子外的灯也一瞬熄灭了,整个庭院陷入一片昏黑中,只剩下这小小的亭子还依然明亮。

劲风半点不停,直直吹入亭中,将亭中的灯悉数吹灭,攀上桌案边缘,毫不留情。

直到最后的最后,只剩下那一盏摆在他们眼前的灯器,孤零零地在这片无边幽晦的庭院里闪烁着光彩。

烛影摇红,似是将灭,可最终摇摇晃晃,终归没有暗下去。

“这代表你还能多活多久?”沈如晚低声问。

邬梦笔盯着那孤灯看了好一会儿。

“三个月。”他竟然笑了起来,“延续了三个月。”

先前他说只剩下两年寿元,加上这三月也不过只剩两年三个月了。

纵然沈如晚对他观感淡淡,此刻竟也有些心情复杂。

垂垂暮年,英雄迟暮,最是悲哀。

可邬梦笔望着那盏灯火,最终却微微笑了起来。

“人世不过匆匆百年。”他悠悠轻叹,“浮生若梦啊。”

第115章 桃李春风一杯酒(七)

越过满园被吹灭的灯火, 穿过隔绝窥探的薄雾,园中游人已散去大半,先前各色明亮如昼的灯器也都暗淡了下去, 只剩下几盏最大最显眼的还留着, 映照在游人新奇欢笑的脸边, 灯下看人,别有一种朦胧之美。

几灯余明, 千灯寥落, 更引得游人往那几盏璀璨灯光旁去了,几处热闹, 剩下的都是灯火阑珊处,大半个园中便倍显冷清。

沈如晚踏过一片被黑暗笼罩的崎岖石子路,朝园正中走去, 一手拈着袖口摩挲, 半晌才开口说了第一句,“你信吗?”

这话没头没尾的, 换个人决计听不懂她在讲什么,可偏偏曲不询就懂。

“七八成真吧。”他说。

沈如晚转头看他, 并不怎么意外, 只是蹙眉,“那剩下的二三分假又假在哪?”

曲不询语气平淡,慢悠悠地说,“那就说不准了,也许是他们在这些事里也没有他们说的那样清白,又或许尧皇城并不全然置身事外, 再或者, 他们这些年和宁听澜心照不宣地把这些事掩盖下去, 如今却又想翻出来……什么都有可能。”

沈如晚默然。

“人总倾向于美化自己,只要有八分真,就可以信一信了。”曲不询说,“这些年来大肆培育七夜白、诬陷我、利用你的确实是宁听澜,如今邬梦笔愿意助一臂之力自然更好。就算没有他的话,你我本来也要去蓬山的。”

沈如晚忍不住说,“我不是这意思……”

曲不询轻轻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的意思。”他偏过头来看她,“你是想说,若他们在这里面也有些非黑非白的嫌疑,那缘何只针对宁听澜、不去追究他们?”

沈如晚抿了抿唇。

“道理我都明白的,只是终究是个心结。”她说,“我最近时常在想,宁听澜这些年培育七夜白,应当有不少人察觉到端倪,只是假装不知道、又或者被收买缄口罢了。还有那些买下七夜白的人,又有几个是真的不知道这花怎么来的?”

“宁听澜只有一个,可这一朵朵七夜白背后,还藏着数不清的、被隐去的名姓。”她说,“我当初……心灰意冷,忽然封刀挂剑,就是因为这个。”

“他们总说是要和光同尘,可我做不到。”

曲不询借着微弱的月光凝神看她。

“你啊。”他轻轻一喟,一点无奈,无限怜意,“退隐红尘十年,再归来,还是那个眼里揉不得沙子、偏偏又比谁都嘴硬心软的沈如晚。”

沈如晚半是恼火地瞪了他一眼。

“我说给你听,是要你给我想个办法出来,不是让你奚落我的。”她没好气,“你若没什么有用的话,干脆就不要说了。”

曲不询微微垂头笑了一声。

“我在你心里就这么神通广大,连这种难题也能解决?”他半是笑半是无奈,“沈师妹,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

沈如晚拧着眉头,偏要说,“我就不信你从没想过这些。”

曲不询又是叹了口气,“想,自然是想过的,可那都是多年以前的想法,如今谁还认得我是谁?想管又能怎么管?”

沈如晚不言语,只是借着昏暗的月光,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

曲不询被她看得不自在。

他轻轻咳了一声,笑着问,“怎么?”

沈如晚收回目光,唇角忽而翘了起来。

“你现在这么说,到时又变了。”她似笑非笑,“你若真能做到袖手旁观,当初从归墟出来的时候就不会来查七夜白。”

曲不询被这一句噎得没话反驳。

他张张口想说点什么,忽而抬眸往远处看去。

在人影稀疏、灯光寥落之处,一道坐在轮椅上的消瘦身影不急不徐地向前,车轮滚过石板路发出咕噜噜的轻响,在远离喧嚣之处分外清晰。

“孟城主。”沈如晚叫了一声。

坐在轮椅上的身影回过头来,露出孟南柯那张满是岁月峥嵘痕迹的脸,望见沈如晚的那一眼便笑了,“道友,又见面了。”

他们已经在这里了,见与不见还不都取决于孟南柯一念之间?

沈如晚不置可否,“我还以为孟城主方才会在游人面前现身。”

孟南柯摇摇头,轻叹,“千灯佳节,本是与亲友同乐的日子,我出现了又有什么意思?倒是都来看我了。”

沈如晚凝神望着孟南柯。

那边邬梦笔在烧灯续昼延续寿命,孟南柯不可能不知道,他们先前从邬梦笔那里过来,孟南柯必然也是晓得的,如今却一句也没问邬梦笔究竟延寿几何,让人分辨不清她究竟是不在乎,还是故意不问。

这对道侣身上有着一种既南辕北辙,又分外相似的气质,仿佛把什么都看得很淡,然而一个人若真的能看开一切,是不可能如他们一样拥有显赫名声和地位的。

孟南柯那双似能洞察人心的眼睛望了过来,在沈如晚身上停顿了一会儿,忽然说,“从前宁听澜和你差不多大的时候,脾气和你也有点像。”

沈如晚微微皱起眉头,心绪有些复杂,重复了一遍,“我和他的脾气像?”

孟南柯点了点头,“是,那时候他嫉恶如仇,性格也很爽快,做事极有决断,遇上不平事从不惜身,但也不莽撞,我和邬梦笔总是跟在他后面拦也拦不住,只得跟上去帮他,可跟上去才发现他心里是有成算的。”

“那时认识他、信服他的人是很多的。”孟南柯沉默了一会儿,“后来我们各有各的前程,联系少了,关系也就淡了,大家都变了。只是过去的印象太深了,让他轻而易举地骗去别人的信任。”

她说到这里,露出很淡但极深的伤痛,忡怔了许久,强行按捺下那股痛楚,神色如常地说,“我们都变了。”

沈如晚默不作声。

孟南柯笑了笑,“不过是年纪大了唠叨两句,耽误两位的时间了,实在抱歉。”

她操纵着轮椅向后退去,让他们前行。

沈如晚迈步走过平坦的石板路,经过孟南柯身侧时,微微偏过头,沉吟了一下,“你有一个叫做书剑斋的产业,去看看里面有没有正在打工还债的人吧。”

孟南柯微微一怔,不解其意。

沈如晚却不再解释,抬步向前走去。

剩余几盏格外明亮耀眼的灯器下,隐隐约约传来楚瑶光和人争执的声音,她有些诧异,走近了却发现楚瑶光竟是在和阿同吵架。

“……根本不用你带我来,杭姐也会带我来的!”阿同叉着腰说。

楚瑶光握紧了袖口,差点把袖子拧成麻花,“我去邀请你,你就不来,别人邀请你,你就要来,你就是故意的!”

阿同很利落地点头,“是!”

楚瑶光被她气得一个劲翻白眼。

陈献站在边上,左看看右看看,好似介入不了亲姐妹吵架,求助的眼神看向杭意秋,可杭意秋竟也笑眯眯地站在边上看热闹,假装看不出陈献的意思。

灯影婆娑下,唯独他们这一处竟在热热闹闹地拌嘴,也成了一处稀奇。

沈如晚站在不远不近处看了一会儿,到最后,才微微翘起了唇角。

“别吵了。”她轻声说着,可却像是带着莫名的力量,让正在拌嘴的姐妹俩同时止住了话语,转过头来看向她。

沈如晚伸手,在姐妹俩的额前轻轻抚了一下。

“都已经和解了,这样子吵架又有什么意思?”她声音很淡,“我以前也有个姐姐,被族里寄予厚望,那时谁也没在我身上投下什么期许,酸涩总是免不了有一些的,但日子总要心平气和地过。心底开阔了,天地才广阔,倒是你们也许还会想念彼此。”

她劝解人的措辞很有长辈的感觉,听起来云里雾里,一点也说服不了年轻人。

楚瑶光和阿同互相看看,听到“或许还会想念彼此”,不由相对着翻个大白眼。

沈如晚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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