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桃逢新
【选择去割舍的人和事,必定有自己认定的理由。你娶了我,就是你的选择,是我们之间的结果。】
这话当时听,谢原还觉得她体贴入微,是在照顾他的心思,如今再想,竟要命的涩人。
他对卢芜薇,充其量是没有可以排斥这种事的理由,而她说的是,喜!欢!过!
还不是情尽缘灭,而是被人破坏!多么令人惋惜。
而她的豁达淡定,是在他不曾参与的过去,由另一个男人教会她的道理。
谢原喉头滚了滚,暗暗告诉自己,都是过去的事了,有什么好在意的!
是,不在意!
谢原露出笑:“傻吗,我只是有些意外,你我已成亲,我不会胡思乱想。所以,你们是因为这件事结怨?”
岁安松了口气,摇摇头:“这算什么怨呀。我说过去了,并不是在哄你。而是在后来的年月里,连我自己都觉得,环娘当日虽强势霸道,但她做的……也不算错,我与那人,的确不般配。”
她竟用了“般配”这个词。
结合语气,倒像是把那人放在很高的位置,自己够不着似的。
谢原不喜欢这个形容。
“怎么会?”谢原扯扯嘴角:“只有旁人配不上岁岁,岁岁不会配不上任何人。”
岁安愣了一下,看向谢原。
半晌,她噗嗤一笑,又收敛表情,试图认真的和他描述:“我的意思是不合适。不是谁配不上谁的错,就——不合适。元一,你明白吧。”
第50章
不合适。
好微妙的三个字。
当日他与她形容自己和卢芜薇之间, 也是这三个字。
个中深意,他却没有解释给她听,当然,她也没有追问。
但岁安主动解释了:“不同的出身, 家境, 周遭人事,让我们的所好, 所求, 甚至言行举止都大相径庭, 哪怕喜欢同一首诗, 我喜欢个中之美,他却看到个中之悲。”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不过, 这些都是后来我们分开了, 我自己慢慢琢磨出来的, 当局者迷, 真是一点不假。”
谢原按住不爽,问:“既然不合适,你喜欢他什么?”
岁安耸耸肩:“那时候小嘛, 也没见过什么外人,只记得他读书最厉害,文章诗赋里是我看不懂、却得老师赞赏的深意。聪明, 也很勤奋……”
谢原觉得自己的嘴角都要笑僵了。
他不聪明?他不勤奋?她都把他的文章诗赋背遍了, 他受过多少表扬赞赏她不知道?!
胡思间, 谢原忽然发现岁安没说话了, 正看着他。
她又在观察他的反应态度了。
谢原神色一正:“怎么这么看我?你都嫁给我了,我还能瞎想不成?”
脑子里却在同步胡思乱想——她说小时候,是有多小?若是十二三岁, 那能是男女之情吗?说不定只是个误认为成男女情爱的兄长。
等等。
“你说勤奋好学,难道他是岳父的学生?”
岁安没料到他问这个,讷讷点头:“你怎么知道的?”
学生……
谢原想到了生辰那日,袁培英和袁培正抖出的消息——
【听说李耀那些学生里,还真有一个打过李岁安的主意……结果就是,你们只能从我嘴里听到曾经有过这号人物,这家伙,早就在长安城销声匿迹,不知道被赶到哪个犄角旮旯,怕是这辈子都无法踏足长安了!】
会是他吗?
他当真被赶出长安城,再也无法冒头了吗?
可是,他陪岁安回门那日,岳母分明说过一句话:你以为自己是唯一的人选吗?
这个人是他吗?
既然如此,他是否知道岁岁身上藏着的秘密?
“谢元一。”岁安何等敏锐,眼神都沉了,“你说话不算话!”
谢原终于掐了思绪,拉过岁安一通软哄。
他还是第一次这样做小哄人,岁安心间一松,再开口已不讲那人。
“最初的时候,我的确恨过环娘,后来想通了,便觉得没什么了,但也不至于因为这个就感激她做过那些事。之后又发生一些事,只能说是因我二人所求不同,生了矛盾。后来我长居北山,她学成离开,就很少见面了。”
谢原想到魏楚环在沁园对阵岁安时起头两句诗,结合她每每看到岁安时的态度用语,心中一动:“我斗胆猜测,这位初云县主,心中是不是有些仰慕你的母亲靖安长公主?她的大志向,也多因你母亲而起?”
岁安一愣,笑叹:“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呀。”
谢原面不改色:“当我聪明吧。”
岁安:……
他真的没有多想吗?
涉及长公主和北山,谢原心中顿时撞响警铃,已不打算深究,他笑了笑:“我现在明白,你为何要设计让她来打头阵。”
岁安奇道:“你又明白了什么?”
谢原笑:“倘若萧弈今日真的对我动了手脚,让我做出什么不妥的事让你受委屈,会让你直接想到往事。初云县主以父为荣,心中多不耻下作手段,但她昔日,又的的确确插手过你的事,可能还是不光彩的手段。”
“她因你们的矛盾怒你激你,为昔日行为愧疚,但同时,又觉得自己的动机没错。”
“所以,她打从心里不愿意矮你一头,萧弈若做了这事,她便注定在你面前抬不起头了。”
所以才要那么快清理现场,唯恐岁安发现,会鄙视她。
岁安笑着抚上谢原的脸,声软而娇:“元一,你真的好聪明呀。”
谢原拿开她的手,一本正经:“我也很勤奋。”
岁安:……
他其实想多了吧。
“但我希望,我在岁岁眼里,不止是一个有些聪明,还有些勤奋的男人。”
岁安倏地抬眼,对上一双沉静含笑的黑眸。
“我还应当是一个,能让你完全信赖,不必区分事情的来改变态度去对待的男人。”
谢原抬手扫了扫她鬓边的碎发:“不过没关系。岁岁在更小的时候就经历了很多的事,一遇到类似的事,难免比旁人想得多,想的细。”
谢原微微一笑,无限温柔:“我明白。也接受。”
岁安的指尖颤了颤,眼神变了。
“岁岁,若有朝一日,你觉得我错了,便大声的说出来,告诉我,反过来,我也会一样。我不希望夫妻间的矛盾和争执,是靠一个人沉默的化解,我们都不要怕矛盾和争执。毕竟……”
谢原笑了一声,捏了捏她的手:“毕竟,若是我辜负,谢家是打不过也骂不过的。”
岁安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笑了一声,竟道:“是啊,若是哪日矛盾大的解不开,我们便合离,离了还能再找。”
“你说什么?”谢原脸一沉,牙都咬紧了。
对着别人就是聪明,勤奋,还有才华。
到他这就成了过不下去就离,离了还能再找!?
天助岁安,谢原正要发难时,马车已到了谢府门口。
“不要闹了!”
岁安脸色涨红,好歹按住了男人的手,忽然想起自己今日去接他的初衷。
她来之前,已经让人告知孙氏,谢原今日会回来吃饭。
“母亲今日很为你高兴,你莫要辜负她的好意,只管吃饱喝足。”
谢原今日在那边根本没动什么,忙了一整日,又和岁安谈了一通,笑道:“别说,我现在还真饿了。”
岁安笑笑:“那就好。”
谢原一回府,立马就迎来了各房的热情相迎。
这时候,岁安多少体现了些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的无情,她直接松开谢原,让他自己去面对以二婶婶为首的狂风暴雨般的热情,默默退到孙氏身边。
谢原惊奇的看了她一眼,岁安别开目光,假装看不到他。
就这样,谢原众星拱月般被带到正厅,一坐下就发现,面前的小案上当真都是他爱吃的,从小到大,他说过喜欢的,母亲都记得。
他看了眼母亲,孙氏正殷勤的盯着他,谢原会意,提筷开吃。
“如何?味道还行吗?”
谢原点头:“很好吃。”
他正要像往常一样表达谢意,脑子里忽然蹦出进门前岁安的一句嘱咐——少说话,多吃饭。
他看了眼临座的岁安,她根本没看他,正在认认真真吃。
谢原心中一动,也开始埋头吃起来。
孙氏见状,心疼叹道:“这孩子,吃的怎么这么急,我就说他在外头根本吃不好。”
郑氏等人本想再多客套几句,孙氏竟难得强势了一次:“你们瞧大郎,跟饿狠了似的,有什么话吃完再说吧。”
众人一看,谢原夫妇还真是只顾着埋头吃。
一般情况下,谢原必定要吃三口喝一杯,应长辈的话,一顿饭节奏拉得无限冗长。
但随着孙氏发话,旁人竞都没再开口,谢原一顿饭吃的无比顺畅,烤饼都多撕了几张,结果毫无意外的吃撑了。
孙氏窝心的数落:“吃这么快,跟外头没饭吃似的。”
岁安抬起头,微微一笑:“母亲这话没错,夫君常说,吃了这么多年的饭,只有家里的饭吃的最舒坦。”
“那是当然!”孙氏肯定了岁安的说法:“外头那些应酬的局,哪里是为了吃饭才设的,一整场下来,肚里都是酒水,荡一荡能当场呕出来。像这样踏踏实实坐着吃饭的,也只有在家里了。”
岁安看了朔月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