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凭破案冠绝京华 第59章

作者:薄月栖烟 标签: 古代言情

李芳蕤一听这话,连忙上前来探看,“这茶肆好像是外祖母当年的嫁妆,已经开了许多年了……”

秦缨接着往下看,“昌平伯府的绸缎铺子,宋侍郎府上的米粮行,定北侯府的……酒肆?又是他们府上的酒肆?”

谢星阑颔首,“不错,在御街上的这家,名叫乐宴楼。”

秦缨便道,“在长兴街上有处百宴楼。”

谢星阑也觉得巧合,但道:“长兴街上是五六年前开的,是在案发多年之后,虽然有些巧,但扯不到案子上去。”

秦缨颔首,又往下看,“段家的玉器行,卢国公家的是瓷器行,几年前已经关了,还有郑氏的金铺,这都是进项极大的买卖。”

谢星阑应是,秦缨这时又将去永川伯府之事道来,待拿出那份名单后道:“虽说当日有人提过范玉蘋的长相,但凶手也不一定就是从寿宴上得到的消息,毕竟也有其他人见过范玉蘋,因此这名目只做参考。”

谢星阑心中有数,没多时,早间派出去的所有衙差都回了衙门,衙差们摸排走访的功夫不及谢星阑,得来的名目更为庞杂,谢星阑和秦缨都十分习惯,李芳蕤看着那厚厚一摞纸沓,只觉头都要大了。

众人正在屋内议论,衙门口来了几匹快马,正是来接卢月凝的卢瓒,他一路行至偏堂,开口问道:“今日是怎么回事,怎么不见慕之,他可陪着凝儿?”

李芳蕤轻咳一声,“崔世子有公务在身,回了刑部衙门,他的小厮崔阳在照顾卢姑娘。”

见谢星阑和秦缨忙着,李芳蕤道:“我带你去。”

卢瓒应好,去后院途中,又听李芳蕤讲了来龙去脉,他面色微沉道:“凝儿胆子是小的,不过今日应该不止是因为打人之事,还可能因为慕之。”

见李芳蕤好奇地望着自己,卢瓒也不愿多说妹妹的闲话,直往厢房而去,等见到卢月凝,便见卢月凝红着眼眶,刚哭完没多久。

卢瓒专程接她,卢月凝也只能先回国公府去,云竹扶着卢月凝起身,眼看她颤颤巍巍的,李芳蕤也上前帮忙,适才李芳蕤并未在跟前,此刻见她这般善举,卢月凝不由去打量李芳蕤,只是她那眼神中除了谢意之外,还有几分莫名幽微之感,直看得李芳蕤心里发毛。

出了后院,李芳蕤一路将卢月凝送上了马车,卢月凝开口道谢,待入马车落座后,她又掀起帘络目光深长地望了她片刻,李芳蕤一脸莫名,身边的侍婢沁霜都上前道:“卢姑娘怎么奇奇怪怪的。”

李芳蕤抿唇返回,等入了偏堂,坐在了秦缨身边,秦缨头也不抬地道:“将人送走了?”

李芳蕤“嗯”了一声,听起来兴致不高,秦缨不由抬眸看她,“怎么了?”

李芳蕤疑惑道:“卢姑娘怪怪的,刚才我扶她出去,她时不时看我一眼,令我想到了当年刚回京城,我第一次与她见面的场景。”

秦缨一边在纸张上写字一边问:“第一次见面怎么了?”

李芳蕤道:“当时我刚回京城,认识的人不多,与她第一次相见是在外祖母的寿宴之上,那时她是跟着卢国公一起来的,我外祖母知道她没有女眷相陪,便令我在后堂招待她,我记得她刚看到我便像受了惊吓似的,而后一直盯着我看,好像我哪里很奇怪。”

秦缨笔尖微顿,“她盯着你看?看你的穿着?还是长相?”

李芳蕤摇头,“我也说不好,像是看穿着,又像是看长相,当时我以为我穿的衣裳有她不喜欢的纹样,还问她怎么了,但她很快恢复如常,只说我衣裙好看。”

“当时我觉得她那话不够诚心,她的衣裙都十分素雅,我却喜欢明艳的裙裳,我想她是不喜我那般装扮?再加上她总是病弱娇气,与我脾性不合,那日之后我便不曾主动与她交际,她倒也是真的不怎么出来走动,后来几次见面,倒没什么奇怪之处了。”

说着李芳蕤看了眼自己的红裙,“我母亲也说我应该素雅沉静些,我真是不懂,难道我如此便不似大家闺秀了?”

秦缨听着她的怀疑,也觉有些道理,毕竟卢月凝素来以佛门俗家弟子示人,连闺房内都是明净清雅的布置,待听完最后一句,她笑看过去,“谁说的,你着红裙明艳照人,没有人比你着红更好……”

“看”字未出口,秦缨笑意忽而一滞,她目光在李芳蕤眼下的泪痣上停留一瞬,连忙问道:“你与卢月凝第一次见时,也是着红裙?”

李芳蕤想了想道:“若未记错,应该是一件银红宫裙。”

秦缨握笔的手微紧,她将目光从李芳蕤身上收回,寒意像阴冷的蛇一般从她背脊爬了上来。

第60章 推测

谢星阑一抬眸便见秦缨面如寒霜, 他放下卷宗上前,“可是有何发现?”

外头天光渐昏,最后一抹夕阳正沉下地平线, 秦缨抬眸时,眼瞳里亦是晦暗难明, 她欲言又止一瞬,终是摇头道:“线索太过杂乱,还未发现什么。”

秦缨语声艰涩, 正如同他们陷入千头万绪的迷局,尚未寻到破解之法, 谢星阑便道:“这案子积年已久, 也不急在这片刻, 我令冯萧追查赵镰身死的线索, 稍后回金吾卫或许能得新线索,即便旧案难查,赵镰之死却必不可能毫无破绽。”

秦缨点头, 一旁李芳蕤见状,自觉不该拉着秦缨说闲话,便对二人道:“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若你们人手不足, 我可让郡王府派些武卫来。”

“暂时不必。”秦缨一顿, 又道:“郡主已经帮上忙了。”

李芳蕤苦笑,“你说拜访外祖母吗?那怎能算, 何况在永川伯府问到的还不一定能派上用场。”

秦缨没有多说,待要离开衙门之时, 秦缨一边朝外走一边对谢星阑道:“凶手专门挑选特征一模一样的女子下手, 势必是对此般形貌的女子怀有仇恨报复之心,尤其毁容一道, 更显出其施虐心理,既如此,凶手多是被这样的女子伤害过。”

谢星阑颔首,“此前我们便如此说过。”

秦缨又道:“那他身边必定出现过这样一个人,要么那人身份特殊,他无法报复,转而将仇恨发泄在其他人身上,要么,便是不止我们知道的三人被他谋害。”

谢星阑道:“你的意思是,我们需得找同样形貌的其他女子?”

此言落定,他下意识看了李芳蕤一眼,又道:“案发在十年之前,假如我们要找的人还活着,那年纪至少也在三十上下,但凶手当年连着残害三人,后来却一直不曾作案,会否是心中仇怨已报?”

秦缨蹙眉摇头,“我也说不好,只是忽然肯定了这一点,如今手头线索太过庞杂,大海捞针的找人也十分不易,等我再想想。”

谢星阑应好,等几人出了衙门,他先策马赶回金吾卫去。

秦缨和李芳蕤可同路半程,便乘着马车,不紧不慢地往府中去,秦缨坐在马车里,拧着眉头,入定了一般,白鸳轻声问道:“县主在想什么?”

秦缨也不隐瞒,“在想卢姑娘。”

白鸳歪着头道:“卢姑娘?县主可是在想她为何今日来找崔世子致歉?”

秦缨摇头,“我是在想她今日为何病发的那般突然,她好像很容易受到惊吓。”

白鸳迟疑道:“卢姑娘深居简出,奴婢对她也了解不多,只知道她早早入了佛门,算是京城世家贵女之中独一份的存在。”

秦缨语声轻幽,“我知道她幼时被送入庵堂养过两年,却不知到底是何时开始礼佛的,按理说贵族小姐年幼之时,最是该被好好照料之时。”

白鸳有些作难,“这个奴婢也不知,小姐实在好奇的话,去国公府走一趟?”

秦缨摇头,“太唐突,我再想想。”

白鸳掀帘朝外一看,“天都黑了,实在不成,您回去问问侯爷好了,侯爷不是说卢姑娘与您同岁,当年还一起随着陛下逃难去丰州吗?”

秦缨心中微定,“对,问问父亲。”

白鸳便笑道,“侯爷虽然未入朝堂,却对朝野内外了解颇多,想来还有些可惜,若侯爷入朝掌权,一定比什么郑氏、崔氏来的厉害。”

秦缨失笑,“郑氏有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还有二皇子,崔氏有德妃和五皇子,咱们府上终究难及,我倒觉得父亲这般极好,远离争斗做个看客,还能修身养性,延年益寿,最好能活到一百岁。”

白鸳忙道:“侯爷与您都长命百岁!”

秦缨心绪松活了几分,待行到半途,马车被李芳蕤的声音叫停,秦缨掀帘去看,便见到了与李芳蕤分道而行之地,李芳蕤也掀着帘络对她说话,“县主明日还去衙门吗?”

秦缨点头,“多半要去。”

李芳蕤便道:“那我能去找县主吗?”

秦缨牵唇,“只要周大人不拦你。”

如此便是答允了,李芳蕤笑意一盛,“那明日午时之后,我去衙门找你!”

秦缨颔首,两人在御道告别,分东西而行,马车很快入了长乐坊,待回到侯府之时,秦璋正在等她用晚膳。

父女二人落座,待膳食过半,秦缨才问起卢国公府之事,秦璋迟疑道:“我虽知道卢家姑娘与你同岁,但当年在丰州之时,她跟你一样还是个奶娃娃,她长大之后的事,我便不知了,当初从丰州回来的时候,她才刚刚能咿呀说话。”

丰州之乱持续了一年半,那时她和卢月凝才刚刚两岁,秦缨点头,“无碍,爹爹不知便罢了。”

秦璋见她眉眼间多有愁云,便试探道:“怎么,卢家姑娘和案子有关?”

秦缨对秦璋素无隐瞒,但尚未确定之事,她并不好回答,只道:“今日在衙门见着她了,还遇见了一点事端,她当时被吓得病发晕倒,我好奇她这性子是如何养成的。”

秦璋想到卢月凝的出身,语带怜悯道:“自小体弱多病,才几岁就没了母亲,她父亲又是个不管事的,只怕她的处境也十分艰难。”

卢家的事,秦缨此前并未细问,此刻忙道:“她母亲是何时过世的?”

“似乎是……贞元九年?”秦璋不确信,又去问守在门口的秦广,“秦广,是不是贞元九年冬天?”

秦广想了想,“应该是贞元十年正月。”

秦缨微怔,“贞元十年初……”

秦璋颔首,“那便是我记差了些许,那时候她才七岁不到,他父亲虽然未曾再娶,但那之后整日听说他父亲如何如何,自然也能猜到不如何管她。”

“爹爹可还记得,与她父亲有关的流言是何时起的?”

“应该是在她母亲病逝之后吧,说他害怕睹物思人,便在城外买下了一个庄子养兰花,一养便是七八个月,连家都不回,他不回来,卢家姑娘自然是府里嬷嬷照看。”

秦缨这时心弦一动问道:“爹爹可知,卢家可有哪位女眷,是面上生有泪痣,又喜着明艳衣裙的吗?”

“泪痣?明艳衣裙?”

秦璋本有些错愕,但他仔细一想,肃容道:“还真有一人,就是卢姑娘的母亲,她面上似乎便有一颗泪痣,不过她不喜着明艳衣裙,我记得她也是喜欢吃斋礼佛之人,当年去丰州之时,丰州城中人心惶惶,你母亲初初染瘟疫之时,旁人不敢来探望,但她曾亲自登门送过一本手抄的经文,说是为你母亲祈福。”

“她出自密州于氏,礼教极好,如今我已记不清她模样,却记得她十分喜欢立领广袖长衫,整个人不施脂粉,也极少戴钗环,通身素净端严,一丝不苟,看着便是一副慈悲清修的模样,虽未真入佛门,却很有禅性。”

秦璋虽未描绘于氏生的哪般眉眼,秦缨却能想象出其人气态,而她不喜明艳装扮,那便与旧案遇害之人并不相符,但偏偏泪痣又这样巧合。

见秦缨若有所思,秦璋道:“你怎问起这个?”

秦缨眉眼微晴,“芳蕤面上便有颗泪痣,她说卢姑娘头次见她之时,有些惊讶地看了她片刻。”

秦璋了然,本要唏嘘于氏芳年早逝,但想到自己死在丰州的妻子,凄怆浮上心头,也无暇感怀旁人。

用完晚膳,秦璋要去经室修道,秦缨将秦广留了下来,秦广一脸疑惑,“县主要让老奴做什么?”

秦缨从袖中掏出几页纸张,“我要请您帮个忙,这些是有可能与案子有关的铺子,但这些铺子之后各有东家,且多为非富即贵之家,一处处去查问颇费功夫,我想让您看看,知不知道这背后都是哪家的产业。”

秦广听明白了,拿过名目去看,只见其上有铺子地址、铺子名字,主营生意,还有能查到的掌柜名姓,秦广刚一看便认出了两家,“若是没记错,这两家绸缎铺子都是平昌侯裴家的,这酒楼是定北侯家的,这同福钱庄背后当是淮阳郡王……”

秦缨闻言立刻命人取来笔墨,秦广一边说她一边写,不多时,秦广道:“这家漱玉斋是卢国公府的,这——”

秦缨打断他,“卢国公府?我看到卢国公府早前有一家瓷器行,但是后来关了。”

秦广笑道:“那应该是副业,卢国公府的主业便是玉石翡翠,他们族地在范阳,范阳青雀山正是盛产翡翠之地,京城之中,还有段氏也做玉器,但段氏的玉器大都是从青州来,出产之地便比不上卢国公府。”

秦缨记得,段氏的确也有一家玉器行,她心道找秦广是找对了,便令他继续说下去,秦广看着名目,陆陆续续为秦缨说了十来家铺子的背景,但有些铺子早年关闭,又或是更名后换了店址,他便说不上有何来头。

饶是如此,秦缨看着名单上多出来的许多注解,也觉心头敞亮了不少,与秦广道谢之后,秦缨带着白鸳回院中沐浴更衣。

从浴房出来,秦缨又拿起那几页纸张细看,白鸳帮秦缨整理衣物,眼风一扫,瞧见小丫头白梨要拿着秦缨的小衣出去浆洗,她色变道:“你站住,我怕了你了,你别管这些了,回去歇着吧,万一又毁了衣裳,县主如今脾气好,还不会责骂你。”

白梨有些委屈,“姐姐怎么这样,上次之后,我已经省得了。”

白鸳在她额头点了下,“我后来想起来两个月前你也出过差错,还与我保证以后不会再犯,那时我信了你,结果没多久你就又犯了,往后你在清梧院伺候笔墨好了,衣裳首饰的事我来管便是。”

白梨轻声恳求:“这一回我真知道了,县主用笔墨之时并不多,姐姐让我伺候笔墨,那我岂非并无大用?姐姐便忘了那事吧。”

白鸳轻哼一声,“我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可忘不了,如今县主用笔墨的时候越来越多了,你也认得几个字,正好派上用场。”

白梨见并无转圜余地,只好应声退下。

白鸳叹了口气,一转身,却见秦缨目光微深的看着她,白鸳面上恼色一消,解释道:“县主别怪奴婢,是那孩子少了个心眼似的,总记不住事,奴婢从前也由着她了。”

秦缨摇头,“不,我只是在想你刚才说的话。”

白鸳上前来,“奴婢说了什么?衣裳首饰归奴婢管?”

秦缨道:“不,你刚才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若适才白梨是帮我整理文册,你必然不会有这般大反应,但你见她收拾衣裳,还是贴身小衣,自然想到了前次她洗坏了小衣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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