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府美食探案录 第19章

作者:少地瓜 标签: 古代言情

  就在约莫一刻钟前,他终于匆匆赶到,总算没误了时辰。

  李青禾此时头晕目眩,本来还心存侥幸,可盯着那纸卷细细看了一回,直接眼前一黑,踉跄起来。

  关清等人忙七手八脚将他接住,拍背顺气,“翠峰兄!”

  李青禾眼神涣散,强撑着对那官员道:“确,确是他的字迹。”

  就算现在不承认也没办法,他们这一路考来的卷子都还封存着呢,两边一核对便知。

  “只是,”他咬牙道,“只是此事颇为蹊跷,还请大人明察!”

  慕笙此人他是知道的,虚荣轻浮,嘴上不饶人,不大讨人喜欢,但还算有几分真本事。况且都到了殿试最后一步,何必冒这个风险?

  关清隔着衣服掐了他一把,压低声音道:“翠峰兄慎言!”

  其他几人也纷纷出声,“是啊,莫要再讲了!”

  此时虽难免被牵连,但只要他们真的不知情就不要紧,大不了下一科再考。

  但如果强出头,慕笙是清白的还好,万一,万一他真的舞弊了呢?你可就要被视为同党了!

  那官员嗤笑道:“好个蹊跷,偏是从他靴子里搜出他的字迹,当真蹊跷极了!”

  “大人,还有!”

  正说着,旁边的小吏眼睛一亮,又把另一只靴子递了过来。

  原来那靴底上,竟然还黏着一片!

  那官员用木棍挑起,“好手段,若非翻看,还真要叫你逃过一劫了,来啊,带走!”

  为博好彩头,但凡有条件的考生都会在这天穿戴新行头,这纸片用饭粒黏在雪白的鞋底,因纸张本身与鞋底同色便很难察觉,走了几步之后黏得更紧,又沾染灰尘,就更难发现了。

  慕笙几乎要疯了,“我……”

  他还想再喊几句,谁知一时气血上涌,竟两眼一翻,直接昏死过去。

  现场顿时乱作一团。

  “立刻让人把这里围起来!”

  谢钰一边走,一边吩咐霍平道。

  霍平领命而去,果然带禁军将这一圈围了个严严实实,遮住了外面围观百姓的视线。

  众百姓仍嫌不足,挨挨挤挤,拼命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看。

  他们本是来看热闹蹭喜气的,哪里会想到竟出了这场大戏,不看个过瘾怎么够本?

  谢钰皱眉,三步并两步走到宫门口,见那几个官吏有些手足无措,便立即分派起来,“你马上将此事上报,你继续带人组织考生入宫,莫要误了吉时。你们去找担架和大夫来,此时尘埃未定,就这样把人丢在宫门口成何体统!”

  众人一看是他,顿觉找到了主心骨,忙依言操办起来。

  其他的倒还好些,只是慕笙不够格用太医,而距离这里最近的医馆也有两条街,外面挤得人山人海,一时间哪里寻得来?

  被分派了任务的小吏头大如斗,只好先向人群中大声问起来,“可有大夫么?”

  话音刚落,便有一条手臂从黑压压的人头中猛地刺出,“我是大夫!”

  众人大喜,忙分开人群,一抬眼,竟是个穿绿纱衫的漂亮姑娘,瞧着也不过十七、八岁年纪。

  这?

  别是胡说八道吧。

  “她是大夫,”那边谢钰的声音传来,“带她过来。”

  马冰便从人堆儿里扎出来,一路小跑去看病患。

  方才她就在这里,亲眼目睹发生的一切,倒不用问前因后果。就见慕笙双眼紧闭,呼吸声十分粗重,好似拉风箱一般,两只手都掐得死死的,喉咙中不断发出“咯咯”的声音,好像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马冰看了一回,又拿了脉,沉实有力,心下就有了主意。

  “这是急火攻心气血上涌,以至气机逆乱造成的气闭证,”她语速飞快地说着,从腰间摸出针囊,“我先给他扎一针定神,若有安宫牛黄丸,吃一丸就好,不过稍后还需细细用药调养,不然恐怕留下病根伤及根本。”

  就见她素手一翻,指尖就多了一枚雪亮的银针,不等人看清,银针便颤巍巍立在慕笙脸上。

  她一说完,谢钰就问在场众人,“谁有安宫牛黄丸?”

  似这类成药,多有人随身携带,问了一圈之后,还真就寻出一丸。

  黑乎乎的,龙眼大小,现在慕笙牙关紧闭难以咀嚼,谢钰就叫人拿水化开给慕笙撬开嘴灌下。

  灌了药不久,慕笙突然咳咳几声吐了几口涎水出来,果然悠悠转醒了,只是目光仍有些呆滞。

  谢钰命人将他抬到阴凉处等候发落,这才有空问马冰,“你怎么在这里?不是和王老义诊去了么?”

  马冰忙活一通,手上又是汗水又是药水的,便也要了水洗手。

  “嗨,都来看热闹了,竟没人去看病,我同王老坐了一会儿,索性也收了摊子。”

  她还没见过殿试哩,就过来瞧热闹,王衡年纪大了,不耐吵闹,先行回了开封府休息。

  一个人拿着水囊洗手着实狼狈,半片袖子都被打湿了,又洗不干净。马冰正手忙脚乱时,那边谢钰就接了水囊。

  她怔了下,美滋滋道谢。

  霍平瞅了她一眼,您还挺心安理得!

  “霍平,”谢钰突然出声,“拿着我的腰牌,带人去吏部将卷宗取了。”

  已经耽搁够久了。

  霍平迟疑,“可您……”

  他一走,世子爷身边不就没人了吗?

  马冰抬头道:“放心,我保护你家世子爷,算是报了这倒水之情!”

  谢钰眼底就淬了笑意。

  一时洗完了手,马冰忍不住看了不远处的慕笙一眼,“谢大人,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

  谢钰猜到她的意思,“殿试舞弊只是少,并非没有。”

  许多人可能觉得,既然都到了这一步,最不济也是个进士出身,何必再冒这样的风险呢?

  其实则不然。

  不说前三甲,就连进士和进士,也不一样:

  二甲是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三甲虽也被称为进士,却是赐的“同进士”,外人瞧着风光,可实际上总有点名不副实的意思,完全不能与前二者相提并论。

  多这么一个字,仕途前景便天差地别。

  所以经常有举子宁肯多等三年,也要混个二甲。

  状元、榜眼、探花为一甲,也称三鼎甲,靠的是天赋和临场发挥,作弊是不成的。但二甲三甲却大有可为。

  与前面的考试不同,殿试是实现学子和官员身份转变的最后一道分水岭,考试内容多为时事政务和帝王言论,内容极富针对性,如果事先准备充分,或有高人指点、押题,从三甲冲到二甲,或从二甲末冲到前茅也不稀奇。

  可以说殿试舞弊的风险最大,但一旦成功,收益也是最高的。

  不过此事干系甚大,还是要仔细调查才能下断论。

  谢钰略一沉吟,对旁边一名禁军侍卫道:“本官先行一步,稍后霍大人出来,你请他自行回开封府便是。”

  那侍卫应了。

  谢钰扭头看马冰。

  马冰瞬间会意,“既然人手不足,那我就陪谢大人走一趟!”

第18章 粉霜杏干

  谢钰给霍平留了话,决定先瞧瞧慕笙,再和马冰去他住的客栈走一遭,看是否有什么线索。

  若是慕笙自己做的小抄倒也罢了,若私下还有人暗中散播,少不得一并抓了问罪。

  慕笙在那边荫凉里躺了会儿,渐渐缓过气来,但还是双目无神,宛如失了魂魄的活死人。

  十数年寒窗,一朝梦碎,不亚于从云端坠落。

  听见脚步声逼近,慕笙没有动,好像对外界的一切都丧失兴趣。

  直到一角官袍闯入视线,他才突然挣扎着爬起,“这位大人,我冤枉!”

  他不知谢钰的名讳和具体身份,但方才隐约见那些禁军统领和官员同他说话都十分客气,应该大有来头。

  谢钰道:“人赃并获,你如何自证?”

  眼前这人不久前还神采飞扬意气风发,此时却蓬头垢面鞋袜乱飞,着实令人唏嘘。

  “那不是我的!”慕笙眼睛都急红了,哑着嗓子喊,“到了殿试这一步,榜上有名是板上钉钉的事,何必冒着天大的风险多此一举?”

  谢钰和马冰都没接话。

  这个么,还真不好说。

  论起来,每年那么多官员落马,在外人看来,他们身居高位功成名就,什么都不缺,何必再冒着天大的风险多此一举?

  可不还是做了嘛!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慕笙越喊越激动,看见不远处的大鼓后眼睛都直了,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喃喃道:“我要去敲登闻鼓,我冤枉,有人要害我,我要去敲登闻鼓!”

  朝廷在各处衙门外设登闻鼓,敲击可伸冤,当地官府必须即刻受理彻查。

  但如果查明后证实击鼓者报假案,也要承受相应的责罚。

  见慕笙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干燥的嘴唇上都裂出血珠,两只眼睛直勾勾的,俨然又要病发,马冰果断上去抡圆胳膊甩了他一巴掌。

  谢钰一看她的起手式就有种不妙的预感,可对方的动作太快太突然,让他完全来不及阻拦。

  “马姑娘!”

  “啪!”

  这一声又脆又响,竟在空旷的宫门口带起回音,惊呆了无数值守的侍卫。

  慕笙直接就给打翻在地,整个人都懵了,半边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

  “清醒了吗?”马冰揉着手腕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