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篡位成功后她跑路了 第63章

作者:谢朝朝 标签: 宫廷侯爵 因缘邂逅 阴差阳错 古代言情

  他提着口气儿,潜入了纳罕部中,找到了她的居所。

  里面杳无人声。

  不知为何,他很是庆幸她此刻不在。

  近乡情怯这样的情绪,竟会如此突兀地出现在他的胸中。

  他想不到她突然见到他,会有怎样的表情。

  会用恼恨的眼神看他吗?会用咬牙切齿的语气咒骂他的薄幸吗?

  他惴惴等了许久,等到夜深。

  终于遥遥看到了她的身影。

  她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她的身边有一个身着劲装的年轻男子,长相温和,看起来对她颇为尊敬,迈着碎步一路跟在她的身侧,为她扫雪开路。

  她看起来喝了许多的酒,走路都是摇摇晃晃的。

  而这个年轻男子呢?始终和她保持着合适的距离。

  既不会轻易碰触到她,也不至于另她跌倒。

  明明是一张异族面孔,举止却极有分寸。

  李文演很难辨明自己内心此刻的情绪了,他垂下眸,悄悄退到了院墙的转角后。

  直到周妙宛进了院子,带上门,那个年轻的男子在门口默立片刻,在院子的周围绕了一圈,确认了她的安全后,方才悄悄离去。

  李文演捏紧了拳头,直到男子走后,才缓缓走到了虚掩上的门前。

  零星的几朵雪花从空中飘落,月尚还挂在天边。

  他从未如此迟疑。

  最终,他抬起重逾千钧的手,扣响了冰冷的木门。

  “笃笃,”冻硬了的门敲起来声音清脆。

  门里窸窸窣窣的动静没停。

  “请进——”

  是她在说话。

  文人墨客总爱用分离时的钝痛来证明他们的切切深情,从前李文演并不以为然。

  可这些年来,白天他尚能控制自己不去想,午夜梦回时,却总有她的身影浮现。

  但梦到底是梦,就像一群哑巴在台上唱戏,他看得见,却听不见他们在唱什么。

  而眼下她的声音,真切到让他不敢相信。

  想见的人和他只隔了这一扇门,但冗长的犹豫让他失去了一鼓作气的勇气。

  他不敢推门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里头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停了,脚步声逐渐靠近。

  李文演仿若被定在了原地一般,再不敢动。

  门开了。

  他辗转千里也想见的人,不太稳当地站在了他面前。

  月色与雪色交映,衬得她整个人恍若天女下凡,缎子似的乌发高高束起,微微蓬乱的发丝都好似发着光。

  七年过去了,她原本娇俏的面颊早脱去了稚气,打扮得也同在他身边时完全不一样了。

  她穿着一身紫貂小袄,上缀着几颗银制的款冬花,走起来就会扑簌簌地动,张扬极了。

  她突然靠近,李文演只觉自己的呼吸都凝在了此刻。

  她身上酒气重,眼下站得这么近,他立时警觉起来。

  她喝酒了,是和谁?

  是和方才的那个男人吗?

  她吃醉了酒,连上下左右都已经分不清了,哪看得出他内心的翻江倒海?

  她满目疑惑,像迷路的小兽一样歪过脑袋去打量他。

  她的目光扫向他,眼睛、鼻子、嘴……

  李文演这才发觉,她好像是在分辨他是谁。

  熟悉的心悸之感再次出现在他的胸中,他张嘴欲言,却发不出声音来。

  她已经要忘记他是谁了吗?

  而周妙宛终于正过了脑袋来,她好像终于想起来他是谁了。

  她立马就要关门。

  她不想看到他。

  内心的火焰驱使着李文演死死扣住了门扉,死死拉住了自己内心的最后一道防线。

  周妙宛好像更疑惑了,重新歪头看他。

  她说出口的话带着十足的醉意,天真又残忍。

  “你都死了,为什么还要来打扰我平静的生活呢?”

  是的,她的眼中没有恼恨,她的语气也依旧很温和。

  一点也不咬牙切齿。

  这样一句不掺杂任何感情的话,比无数辗转反侧的夜更叫李文演心痛如绞。

  而周妙宛刚说完,好似又有一阵醉意涌上了她的面门。她脚步趔趄,松开了扶在门闩上的手,往后倒了好几步。

  李文演深吸一口夜风中的冷意,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眼看她就要栽倒在地,他迈过了门槛,托住了她小臂扶住了她。

  她已经晕得眼睛半阖了,脑袋随之一点一点的。李文演没想太多,见屋里无人,灯也无一盏,径直将她抱起送回了卧房。

  脑袋刚挨上枕头,她便睡着了,呼吸均匀而平稳。

  替她拉好被子后,李文演站在床前,低下头久久凝望着她的睡颜。

  离开他之后,她应该过得不错。

  她居住的小楼和部落正中的旗楼很近,附近的民居中,就她住的这里最像样子。

  屋内的陈设摆件一应俱全,若是留心,还能发现她的小巧思。

  她的脸颊也比从前丰润了许多,看着有肉了,整个人也不再和七年前一样病怏怏的。

  李文演突然觉出了些自己的卑鄙来。

  难道他应该期盼她离开后过得不好吗?

  苦笑浮于他的唇角,他终是收回了目光,走出了她的卧房。

  他没有走远,只静静站在院墙外。

  雪下大了些,天边白茫茫一片。鹅毛似的雪花飘落在他的肩头,很快便积起了白霜样的一层。

  雪越来越密,下了整夜。

  风摇乱,雪肆意地飞,有雪粒子顺着他的鼻梁一路滑下,在他的鼻尖融化。

  他寸步未挪,任由寒风瑟瑟刮来,积雪堆了满身。

  再彻骨的凉意也浇不灭他的心火。

  醉后的她尚如此决绝,他又如何在她清醒时,用自己的本来面目去面对她?

  不自觉已过整夜。

  天光乍破,堆雪般大团大团的云积在半山腰,些微的光透了出来。

  小孩儿清脆的声音由远及近——

  “沐姨姨,你真好……”

  小姑娘摇着一个有些壮实的婶子的胳膊,笑嘻嘻地一路走来。

  天还未大亮,但李文演目力极佳,只一瞥,他便发现这个小姑娘像极了谁。

  他本能地呼吸一滞。

  大雪中绷了太久,让他想走都有些迈不开腿了。

  小姑娘手上捏着个黄米团子,边走边啃,眼珠子沿路乱瞟。

  婶子拉住了她,不叫她乱跑:“好啦,回去吧,明天再来找俊俊玩儿。”

  站到门边,小姑娘却突然停住了脚步,她说:“大雪人!那边有个大雪人!”

  “哪呢?”婶子望过去,院墙外除了积雪什么也没有。

  小姑娘眨巴眼,也没再说什么。

  但是她真的看到了呀,好大的一个雪人,可是一回神就找不见了。

  ——

  天是越来越冷了,可周妙宛的小楼却越发热闹了起来。

  得有一年多没见的姜向晴又来找她玩儿了,她顺路来雪山寻一味药。

  她挽着周妙宛的胳膊,絮絮叨叨:“今年我想在你这儿过年,可别赶我!一回家我爹娘就要催我嫁人。”

  姜向晴比周妙宛大了六岁,之前一直仗着曾是先帝妃嫔的身份,不再嫁,乐得清闲。

  可眼下皇帝都换了俩,这层身份似乎也无人在意了,她同年一起回京的许多姐妹都再嫁了人。

  姜父的医馆也越开越大,攀亲的人一摞一摞地来,把门槛都要踏破。

  她原本回京是为了找书商刻印她这几年来的心血,结果被家里催得头大,遂跑之。

  周妙宛便道:“好呀,正巧最近我也闲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