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金枝 第53章

作者:衔香 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和 古代言情

  她想逃?

  就凭她一个美貌孤女,还带着一个幼子,她能逃到哪儿去?

  这天下都是他的,她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出他的掌心。

  皇帝冷笑了一声,一拂袖,桌案上的碗碟筷箸全数被扫落在地。

  上好的瓷器清脆的砸了一地,宫人们连忙跪下,屏着气不敢抬头。

  沉默了片刻,他忽然回头,凌厉地开口:“传朕的旨意,封锁南苑,任何人不得进出,让御林军全数出动,给朕重点围住云间寺,挖地三尺也要把她给朕找出来!”

第49章 开门 “开门,放她走。”……

  云间寺的斋饭果然名不虚传。

  金边白菜,三色银钩,做的色相俱全,永嘉一看到斋饭,独行的郁闷一扫而空。

  可正当她要用膳的时候,寺里平和寂静的气氛陡然被打破,一群身披甲胄,神情肃杀的御林军忽然闯了进来,迅速包围了整座山寺。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守门的小沙弥从未见过这等场面,顿时便吓的连连后退。

  “柔嘉公主在哪儿?”

  御林军统领齐成泽单刀直入,一对鹰眼盯的人全身发憷。

  小沙弥被吓的脑袋混沌,隐约间是记得有位公主来了,却不知晓是哪位公主,连忙指了指那厢房哆嗦道:“公主……公主正在用膳。”

  齐成泽一听,立即便大踏步过去。

  永嘉正夹着筷子,还没送到嘴边,门外忽然闯进来一队气势汹汹的侍卫,黑压压的围满了整个院落,惊的她手腕一抖,那到嘴边的菜又掉了下去。

  她低头看了那菜一样,“啪”的一声重重拍下了筷子,拧着眉瞪着他:“谁叫你们进来的,没大没小的,没看见本公主正在用膳吗?”

  “公主恕罪。”齐成泽绷着脸,环视了一圈,“卑职也是有命在身,敢问柔嘉公主在哪里?”

  “柔嘉?”永嘉原本正要发火,忽听得他这么问,又瞧见这么大的阵势,不由得有些不好的预感,“她路上突然不适,不是早就折回去了吗?”

  “早折回去了?”齐成泽脸色骤变,“卑职正是从大营赶来的,公主并没有回去。”

  “没回去,那她去哪了?”永嘉猛然站了起来。

  齐成泽打量着她的神色,不动声色,直到御林军将这云间寺里里外外搜查了一圈,一无所获的时候才彻底相信,立马又带着人下山找。

  “等等我,我也去。”永嘉一阵心慌,也无心再用饭,连忙跟了下去。

  一行人正要下山的时候,原本护送柔嘉的几个侍卫汗涔涔地刚上了来,一进门瞧见这么大的阵仗,腿脚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奴才失职,柔嘉……柔嘉公主不见了。”

  “到底怎么回事?”齐成泽严厉地问道。

  几个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疑了半晌才开口:“本来走的好好的,公主突然说不舒服,叫奴才们掉头。刚走出没多远,路过一条大河的时候,公主又说好些了,说六皇子想去玩水,叫奴才们在外面守着,可她一去,便再没了踪影。奴才把四周找了一遍,可是怎么也找不到,喊她也没人理,只在河边找到一件漂着的衣衫,公主……公主大约,大约是掉进了河里被水冲走了!”

  侍卫们满头是汗,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掉进河里?

  齐成泽是直接领了皇帝的命令,心知不可能,公主根本不是走丢了,而是出逃了——

  这衣服大约也是她故意丢下来迷惑这些守卫的,让他们不敢即刻回去禀报,来拖延时间罢了。

  但陛下下了死命令,怕影响公主的名誉,绝不允许泄露公主出逃的消息,对外只说是在山里迷路了,因此齐成泽并没有解释,只是冷了脸质问道:“所以你们是怕擅离职守,弄丢了公主被发现,才迟迟不敢禀报?”

  侍卫们的小心思被拆穿,顿时便低下了头。

  他们一开始的确是这样想的,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公主和皇子而已,能找到当然好,实在找不到大约也没谁会怪罪,所以才没第一时间回去禀报。

  可谁知,没过多久山脚下忽然涌入了一整支御林军,他们那时才知道怕,连忙上了山告罪。

  “齐统领,奴才们也不是有意的,望统领开恩!”侍卫们慌忙抱住他的腿求情。

  可齐成泽听着他们的叫喊只觉得头疼,公主大约是辰初离开的,现在已经过了晌午了,被他们这么一拖延,生生延误了三个时辰,公主怕是早已走远了。

  他从未见过陛下发那么大的火,若是真的找不回来,他这个御林军统帅也别想做了!

  齐成泽被这几个自作主张的侍卫气得脸色铁青,一把挣了开,指着他们厉声吼道:“来人,把这几个胆大包天的狗奴才绑起来押回去,到陛下面前好好解释解释!”

  陛下……陛下怎么会这么在意公主?

  侍卫们心里一惊,来不及求饶,便被五花大绑堵住嘴压了回去。

  紧接着,循着侍卫们吐露的下车地点,齐成泽急匆匆领着人赶了过去,入眼一条茫茫的大河,但河上早已没了人影。

  顺着河岸一路走过,直到看见了一个渡口,他心里忽然一紧,连忙抓住了船夫盘问:“船家,你可曾见过一个美貌的女子,带着一个大约五岁的孩子来乘船?”

  “美貌的女人,带着一个孩子?”船夫稍稍回忆了一下便记起来了,“好像是有这么两个人过来,有个女子虽带了面纱,但露出的一双眼睛好看的很!但是她们乘了最早的一艘渡船早就走了,这会儿恐怕是已经出了邺京了。”

  船夫看了眼天色,又凭着经验估摸道:“今日顺风,说不定都出了云州也说不准!”

  一听可能出了云州,齐成泽头都大了,连忙调了渡船,派人全速去追,同时又急匆匆地赶回大营,向陛下禀报,传信到下游层层排查。

  *

  而另一边,御林军久久没追过来,柔嘉知晓大约是方才丢衣服迷惑侍卫的举动生效了,趁着这点时机,她丝毫不敢停顿,又连转了两次船,换了一身村妇的衣服,卸了钗环,绾起了头发扮做妇人,还在脸上涂了许多姜黄粉,点了雀斑,才总算混入了人群中。

  这会儿一静下来,她抱着桓哥儿坐在渡船上又有些忧心。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算逃出了南苑,皇兄一旦发现她上了船,下令封锁下游的话,她还是插翅难逃。

  要想躲过他设下的重重关卡,只有声东击西,继续绕开他的视线。

  是以柔嘉沉思了片刻,便打算水路交错并行,在云州境内下船改走陆路,趁着在他们全力搜捕水路的时候从陆路离开。

  一下船,她便雇了一辆马车,趁着暮色悄悄从小路走去。

  直到混入了喧嚣热闹的街市,隐匿于人群当中,她那绷了一路的心弦才慢慢放松下来。

  正是晚市开始的时候,街市两旁华灯初上,酒旗招展,看着好不热闹。

  而两侧的夹道上,不少小摊贩也在卖力地吆喝着,热腾腾的胡饼,油香和鲜香的馄饨的香气一股股钻进来,馋的桓哥儿时不时朝着那窗户缝偷瞄一眼。

  这一切对他来说都实在太过新奇了,他从出生起就长在宫里,从未见过这么多的人,也没见过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饿了吗?”柔嘉摸了摸他的头。

  萧桓咽了咽口水,他虽不明白什么叫逃亡,但姐姐用捉迷藏给他打了个比方,是以他时刻谨记着不能让人发现,于是尽管饿的肚子都瘪了,还是摇了摇头:“不饿。”

  可他刚说完,肚子里发出了一串轰鸣,萧桓脸一红,连忙捂住了肚子。

  柔嘉被他逗得扑哧一笑,她掀开帘子看了眼,城门就在眼前,大约不到一刻钟就能出去了,便是下车停顿片刻也碍不着什么事,于是只纠结了片刻,便叫停了马车,领着桓哥儿下去感受一下。

  萧桓头一次走到形形色色的人群中,紧紧攥着姐姐的袖子。

  “别怕,想吃什么?”

  柔嘉摸着他的头,刚想给他说道说道,但她入宫实在太久了,目光一扫过整条街琳琅满目的吃食,忽然也有些记不清楚了。

  在她微微怔愣的一瞬间,萧桓已经走到了一个卖胡饼的地方,吞了吞口水,直接伸手拿了一个胡饼,便往嘴里送。

  那小贩没留神,一回头瞧见他拿着胡饼就走,倒着眉怒吼了一声:“哎哎,你这小贼,光天化日的怎么拿了人的东西不知道给钱!”

  什么是给钱?萧桓一脸迷茫。

  柔嘉被这声音一叫才回过神来,只见着萧桓被他吼的一吓,手中的胡饼掉了地,整个人愣在那里快哭了。

  “偷了东西还敢哭,你家大人呢?”

  那小贩捡起被咬了一口的胡饼,拎着他的肩膀四处张望着。

  柔嘉连忙走了过去,一把将桓哥儿护在了怀里连声道歉:“真不好意思,我弟弟不懂得买东西要给钱,这个胡饼我替他赔双倍的价钱。”

  “买东西给钱天经地义,三岁小孩儿都知道,你这弟弟难不成是神仙下凡,还是皇子皇孙?矜贵的连给钱都不知道,你糊弄谁呢!”那小贩得了理,不依不饶,非要扯着他的袖子不松手,“走,跟我见官去!”

  萧桓被他扯的整个人快离了地,一紧张又开始发抖,噙着眼泪看着她:“不要,不要!”

  事情越闹越大,周围买东西的卖东西的迅速围了一圈,指指点点地看着他们,萧桓被看的低下了头,全身都在发颤。

  柔嘉年幼时被家中的长辈刁难过不少次,略略知晓市井的习气,明白眼下这小贩不过是想多讹些钱罢了。

  眼看着萧桓要发病,她连忙将人夺了过来抱住了他,侧身挡着:“他只是一个孩子,什么都不懂,我已经解释过了,你若是不愿,我再多赔你一倍的价钱可好?”

  “十倍!”那小贩一扬头,狮子大开口,“这么多人都看着呢,你若是不给,可别怪我不客气!”

  眼见着人越来越多,隐约中总有一种被窥视的感觉,城门又要关上了,柔嘉虽然满心是气,还是不得不忍了回去:“好。”

  那小贩见她一拿出钱袋,看着沉甸甸的,忽又有些后悔,改口又要加价,直到周边的人都看不过去了起了哄才罢休。

  终于摆脱了缠人的小贩,柔嘉连忙带着萧桓回了马车上。

  萧桓哭的一抽一噎的,柔嘉看着也心疼,可以后这种事只会多不会少,她只能逼着他尽早习惯,于是仍是细着声跟他讲着这民间的道理。

  哭了一会儿,萧桓才总算安静了下来。

  然而柔嘉却再没了刚逃出来时的欣喜,一静下来,她看着不远处黑黢黢的城楼,忽然觉得有些古怪,就好像高高的女墙上埋伏着无数双眼睛一样,盯的她全身发冷。

  再一环视四面的街道,那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仿佛也总有人在盯着她们一般。

  柔嘉隐隐有些不安,忍不住抱着萧桓问了问:“桓哥儿,你看到周围有什么东西了吗?”

  萧桓揉了揉眼,伸着头掀开帘子,却只是摇头:“没有啊……”

  “是吗?”

  柔嘉透过帘子逡巡了一圈,心里却总是有鼓在擂一样。

  萧桓看着姐姐满眼的疲惫,乖巧地伸手给她揉着太阳穴:“累了。”

  “桓哥儿是说姐姐是因为累了才看错了吗?”柔嘉被他肉乎乎的小手一贴,方才的惊疑顿时抚平了不少。

  萧桓重重地点了头。

  柔嘉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发笑。

  想来也是,她临时从水路换了陆路,又兜了那么多圈子,皇兄怎么可能猜的到她在哪儿呢?

  一定是她太过疲惫了,才出现了幻觉。

  柔嘉最后又看了一眼那黑黢黢的城楼,抿了抿唇,慢慢放下了帘子。

  可她不知道的是,这的确不是错觉。

  方才的一切也尽收眼底。

  在她凝望的城楼上,确实埋伏着无数的御林军,正紧紧盯着那一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