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调 第15章

作者:顾青姿 标签: 市井生活 美食 穿越重生

  陈夫人却很喜欢这几株牡丹,迟迟不走,身后的夫人们,难免有些以她为首。

  她最后还是开口问:“不知你家柬之是否肯割爱,这株‘珊瑚台’我极喜欢。”

  卢氏一下被她问住了,陈夫人坏的很,问的太刁钻了,她不提老太太,偏问柬之肯不肯。

  谢氏见老实的三嫂被人问住了,爽朗的笑说:“这还不简单,差人去阿姑那里问一声就是了,柬之肯定又在阿姑那里。”

  她极不喜欢陈夫人霸道的性格,陈家看上的不管是东西,还是人,都这么肆无忌惮的讨要。

  陈夫人回头看了眼谢氏,笑说:“那就不必了,平白叨扰老夫人。”

  果真直到送走各位夫人,谢奚的蛋糕都没拿出来。

  谢氏心直口快道:“所以我不喜欢过生辰,约几个闺中好友,小酌几杯,或是出去游玩一天,都比闷在这里攀高踩低来的爽快。”

  谢奚冲卢氏笑笑,她这位姑姑,可真是个妙人。

  卢氏感谢妯娌帮忙,对谢奚格外热情,生辰散了后,给各家夫人送了回礼,本就是为了看崔老太太的。

  谢奚看到崔家给每家的回礼是一个礼盒。突然想,她也可以做这个礼盒的供货商。

  西瓜成熟之后,就没有赚钱的地方了。

  只要一种地,她就没精力去思考其他的东西。她经商的头脑很一般,主要是她不爱多说,回去要培养一个爱做买卖的人。

  崔家晚上有家宴,谢奚午后告辞,谢伯已经回去了,她和谢氏认真说:“今年谢家朝不保夕,没有给姑姑准备什么拿得出手的称心礼物,等明年姑姑生辰,我一定给姑姑补上。”

  谢氏摸摸她的脸,一改之前的豪爽,有些伤感的说:“前两年生辰的时候你阿爷总会给我搜罗好玩的。如今你阿爷不知在河西道上遇上了什么事,至今都没有消息。我的生辰年年过,有什么要紧的。”

  谢奚赶紧换了话题,道:“我阿爷有我呢,姑姑不用担心。我今日做了两样点心,本打算给客人们尝尝的。但是送来的有些晚了,我带来的点心在匣子里,到时候家宴的时候,姑姑和家人分食了吧,那点心是生辰宴必备的,到时候家里谁喜欢,姑姑可以和我说。我再做些就是了。”

  谢氏真是爱极了她的贴心,极力的留她:“你今日留一晚,明日再回吧。”

  谢奚告辞:“我有批极重要的货,这几日天气像是有雨,不能有闪失,要是顺利的话,阿爷欠的债,今年我就能还清了。”

  谢氏心疼的看着她,催说:“那还是早些回去吧,我就不耽搁你的时辰了。等过些时日,我去郊外看你。”

  谢奚爽快的朝她挥手,等出了坊门,见谢伯在等她,谢伯见了她就说:“我送到后,遇见了崔五郎,东西他收了。”

  谢奚道:“没事,他收就收了,不是什么重要东西。”

  生辰宴开始时,崔家一家人聚在老太太的厢房里,厢房里摆的全是花草,景致漂亮。

  谢氏已经收到了蛋糕,让人将谢奚送的纸杯蛋糕摆起来,说道:“这是我家雀奴送来的,原打算送我来宴客,可惜送来的有些晚了。”

  小孩子们先忍不住,结果一尝,就松不开手了。

  匣子里装了三层,每层大约十五个,还没开席,几个小孩子就吃了一层。老太太笑说:“怎么就这么馋?”

  崔晚秀气的说:“可是真的好吃,我就从来没吃过,阿婆不信自己尝尝。”

  谢氏尝过,知道雀奴手艺的厉害。

  老太太尝了口松软的鸡蛋糕,确实被惊艳到了。

  西点和中式点心,是技艺的不同。

  这点心不同时下点心的酥香精巧。口感是全新的味道,绵软香甜,丝丝入味。

  谢氏又说:“她今日送了我另外一礼,说是生辰宴必备的一道点心,让大家都尝尝。”

  开宴前,果真崔家一家老小都欣赏了那个点缀着樱桃的蛋糕。

  光看外表就觉得精巧。

  崔邺看的笑起来,她可真沉得住气。

  嗜甜的崔浩尝了口蛋糕,一发不可收拾,惊艳到:“此物名为什么?”

  崔邺答:“蛋糕。”

  崔浩觉得这名字太辱没这糕点了,嫌弃问:”为何叫蛋糕?”

  崔邺又答:“因为是鸡蛋做的。”

  崔浩被噎住了,顿了顿评价:“毫无雅趣,暴殄天物!”

  真是爱极了蛋糕。

  女眷一桌也都喜欢,只是不好意思说而已。

  因着蛋糕,崔家家宴上的人对谢奚简直又好奇,又钦佩。尤其是小孩子们简直对她全是向往。

  想起谢昭,也全羡慕,猜测大概他家里每日都有奶油蛋糕吃,想起来就让人羡慕。

第17章 十七 杀鸡

  谢奚回家看了趟谢昭,他每日去崔府上课,下学后谢氏着人送他回家。

  原本鲁伯让她买个仆人贴身照顾谢昭,但是她自己对买卖人口这种事还是有些下不了手。也就默认谢氏替她照顾谢昭。

  回到郊外就有些晚了,鲁伯还没有回来,吴媪说:“明日就有雨,他不放心,去田里看一看。”

  谢奚也不放心,换了身衣服,提了灯笼也去了田里,现在最大的西瓜也才只有拳头大,若是有个差池,今年大半年就是秃瓢,颗粒无收。

  伴着蛙声,远远望见微微的灯火,鲁伯居然在田边搭了个凉棚。

  也对,她怎么没想起来,以前当地农民就是在西瓜快成熟时,搭棚住在地里的,倒不是为了防贼,因为方便就地卖瓜。

  等进了地里,急着问:“今夜真的有雨吗?”

  鲁伯也不多问,只说:“怕是有雨。”

  几个人站在田间神色凝重的观察,最后谢奚催说:“回去休息吧,下雨了再说。也不是不能下雨,只要不积水,就没事,麦子再过半个月就可以收了。”

  鲁伯丝毫没有被她安慰到。只说:“你们快回去吧,今夜我值夜。”

  谢奚指挥他:“这离家就几步,不必守在这里,咱们庄上人多,附近农人已经得了警告,不敢来祸害的。我明日有事和你说,不必守在这里。”

  她带着人回家安睡,结果半夜,她梦中被雨声惊醒,一坐而起。

  赤脚就跑出去打开门,瓢泼大雨,如倾盆而下。

  她简直欲哭无泪,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天要亡我!

  连想都没想,抹黑穿了衣服就往外跑,等到了西瓜地的棚里,听着急风骤雨,暴雨倾盆,毫无办法,她无能为力的想,她出来也没用。不多会儿,鲁伯也来了。

  见她浑身湿透,难得的训斥:“雀奴胡闹!”

  谢奚听着风声雨声,有些心灰意冷道:“鲁伯,要是这雨势不减,半个时辰不停,今岁,不止咱们,怕是有更多人要遭殃。这老天为什么就容不下靠天吃饭的人?”

  鲁伯还没有见过她这样灰心,急忙劝道:“不要着急,再等等,像是比之前小了些。”

  谢奚出了棚,站在雨里,确实没有刚才那么急风骤雨,但也不小,

  她看着漆黑的田地,全是心累。

  鲁伯陪着她站在雨里等着,黑夜里的时间都变得很慢很慢,庆幸的是,两刻之后,雨骤然变小,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毛毛雨。

  她等着浑身哆嗦,又想笑又想哭,百味杂陈,和鲁伯说:“夏雨来的快,去得也快。但愿今年风调雨顺,让大家过个安顺年。”

  乱世和天灾,遭殃的总是百姓。

  她来到这里,才生出一种惶恐,眼看着人遭难,却毫无办法。

  一直等到雨停,远处的天蒙蒙的有了亮光,鲁伯催她:“快回去吧,已经停了。天亮后我带人来梳理宽畦,不会积水。莫再等了。”

  谢奚这才依依不舍的一步三回头往回走,要不是实在太冷了,她都想等等看看日出的样子。

  老天捉弄人大概就是奔着捉弄一次也是捉弄,捉弄两次也是捉弄,捎带的还送你一次。

  回去后她就病倒了。

  烧得昏昏沉沉,吴媪急坏了,平时性格那么彪悍的一个妇人,此刻却凑在她耳边压着嗓子轻声细语的问:“雀奴,起来先喝药,想吃什么尽管和我说。”

  谢奚迷迷糊糊的喊了声:妈妈。

  忽又想起,她再也回不了家了。

  莫名其妙的,眼睛泪津津的。

  吴媪吓坏了,从没见过她这么难受。

  谢奚短暂的恍惚后,就清醒了,冷静说:“不睡了,我都睡了一天了,等会儿起来,琢磨点吃的,我要好好犒劳犒劳自己。”

  再过半个月就能收麦了,她还有很多很多活儿要做,不能倒下。

  她病倒后,鲁伯强硬的不准她再去田里了,陆伯还在往回搬运崔邺给她准备好的货。

  她接下来要种藕,收麦后要开始实验研究育种。

  阿武带着一帮小子整日的操劳羊群,谢奚想这样不行,人手远远不够……

  雨后天气大晴,地表温度起来,湿度大,蒸腾起来对瓜伤害很大,谢奚一再的嘱咐鲁伯:“西瓜地下垫一片叶子,待土壤干燥了再放西瓜到地上。”

  王家两兄弟没几天就被晒的黝黑,看的谢奚失笑。

  她在屋子里呆不住,就让吴媪将椅子搬出来,放在廊檐下,她盖着薄被坐在廊檐下,看着吴媪带着几个妇人将吃奶的羊羔抱过来喂食。

  吴媪问:“待会儿我炖羊肉吧,给你补补。”

  谢奚想了想:“我不想吃羊肉,让我想一想吃点什么。”

  没多会儿,陆伯和崔邺拉着马车回来了。

  崔邺见她病歪歪的,问:“这是怎么了?”

  吴媪抢着答:“前夜大雨,她半夜去田里照看,淋了大半夜的雨。回来后就开始高热不退。”

  崔邺像看神经病一样看她,问:“你是不是傻?钱没了再赚就是了,不要命了?”

  谢奚是个很固执的人,脑子也没有那么灵光,远没有崔邺那样的魄力。

  她看着他们卸货,轻声细语的和身边的崔邺说:“也不是为了西瓜,钱也是小事,现在总归有你,我其实没那么焦急钱财。再过半月麦子就能收了,如果暴雨下半个小时,你知道有多少人今年的种的庄稼就颗粒无收了?不是说河西道上不太平吗?一旦征粮,就会有人倾家荡产,庄稼的事你们不懂,可是我懂。崔邺,这里不是我们的世界,人命不值钱。死亡也是很寻常的事情。”

  她是个务实到几乎没有什么乐趣的人,从前也是,不追星也不慕时尚。平时有些贪嘴,走在街上平凡到别人都注意不到她。

  崔邺听的无声的叹了口气,真是个善良的姑娘。

  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脑袋。

  只听见谢奚阴测测说:“你再摸试试。”

  崔邺悻悻的收回手摸摸鼻子,若无其事的转头看着卸货的人,介绍:“你要不要看看藕的品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