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冢三部曲之三:枷锁 第27章

作者:卿隐 标签: 天作之和 穿越重生

  五皇子膝行至榻边,赌咒发誓的哭道:“断不是儿臣!否则,便让儿臣不得好死!”

  赌咒发誓,这样的计俩,在他争夺储位那会,真的见得太多了。圣上一个字都不信。

  “给朕,滚。”

  等养心殿里重新恢复了死寂,圣上猛咳了一阵,吐了好些血。

  等宫人拿过痰盂无声退下,圣上疲惫的闭了目,内心无力又悲凉。

  这是看他时日无多,年迈无力,方敢如此放肆。

  自古皇家无亲情。人心凉薄啊。

  圣上再次卧病榻不起的时候,南疆传来八百里加急文书——镇南王薨了!

  文书所奏,镇南王在抵御夷族时,不慎落马,被敌军大将趁机一朔正中胸膛,当场而亡。

  南疆将士愤而将夷族追杀百余里,直取了那大将首级方肯归来。

  现边关城门紧闭,将士披麻戴孝为镇南王守灵,上书奏请圣上允王妃及世子及公子赶赴南疆,扶棺归京。

  圣上被镇南王战死这消息,震的好久都未回过神,连他接二连三的丧子,都不如这个消息来得让他震撼。

  镇南王,死了?

  他直觉不肯相信,可又不得不信。

  因为有关镇南王战死的文书接二连三的传来,有那军中监军的,也有他插在军中探子的。

  无不证实这消息属实。

  圣上强撑病体招来几位心腹重臣商议此事。

  几位朝臣一致觉得,镇南王是为国战死,若不放人离京过去扶棺,只怕那些忠于镇南王的将士心有怨言,而百姓心里也会颇有微词。

  圣上说不上来什么,总觉得哪处不对。

  可他病体沉疴,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做他想,便应了放人离京的请求。

  只是,他只肯让晋世子一人离京。

  “伯岐,早些回来,若晚了……皇舅怕,撑不到见你最后一面的时候。”

  晋滁扶着圣上躺下,点头应道:“臣会的。”

  圣上看着面前的外甥,瞧他双目通红,眼底青黑,想来也是内心悲痛,万分煎熬。

  想到他们父子聚少离多,如今再见却是阴阳两隔,圣上便也不由生出几丝真心实意的愧疚来。

  “伯岐,可怨过皇舅?”

  晋滁望着面色黑黄消瘦,恹恹病体,未及不惑就满头华发的人,眼前闪过很多画面。有儿时他牵他手行于宫中的,有大些时他殷殷教导的,也有……他狠心驳斥回他赐婚请求的。

  这时候,圣上又开始昏昏欲睡,磕打着眼皮,有些糊涂道:“伯岐要早些回来……”

  踏出宫门的时候,晋滁抬头望了远处的天际,寂静辽远,却也一望无垠。

  镇南王府挂了白灯笼,摆设好了灵堂,之后晋滁披麻戴孝,带着一队护院,快马加鞭,离开了京城。

  京城百姓还在议论今年本朝真是多事之秋,先有几位皇子陷入争储之斗中,死的死,幽禁的幽禁,后有镇国大将战死沙场,让人扼腕叹息。

  人们尚未从这些事中缓过神来,却在此时,听闻宫中又传噩耗——五皇子自缢身亡了。

  而此时,是那晋世子离京的第十日。

  圣上由人搀着去了五皇子宫里,在见到梁上垂下的晃荡荡的双脚时,恍惚间好似想起多年前,不知哪个提过这般的场景……

  这一瞬间,他于混沌中好似突然清醒了。

  这一连串的事情,这一刻,让一条线彻底给串了起来。

  圣上猛睁大了眼,颤手巍巍指着那晃荡的五皇子,啊了声后,闭了眼直挺挺的倒下。

  旁边的近侍却隐约听见圣上倒下前说的四个字,丧心病狂。

第30章 朝局

  驿站两侧皆是高山峻岭, 方圆百里内杳无人烟,唯有门前的一条官道贯穿南北。

  此刻驿站栅门大开,门前正中停放着一副棺木, 数百将士拱卫周围, 披麻戴孝,手握白幡, 端的肃穆非常。

  路边官道上则驻扎着千万士卒, 金戈铁马,气势如虎。

  晋滁牵着马立在棺前。

  在见到对面人那刻起,他就知道,他心底的某些猜测得到了印证。

  那人也披麻戴孝,只是里头战衣却是穿着末等小卒的样式, 此刻他见晋滁朝他看过来, 就从将士中走出,至晋滁面前, 抬手拍拍他的肩。

  “好儿子。”他叹一声, 而后转身朝驿站内走去:“进来谈。”

  晋滁没有立即跟上,只是掀眸面无表情的朝四周扫了眼。随即抬手摘了头上孝帽,又直接抓了身上麻衣扯下, 随手掷向了那棺木, 而后大步朝驿站走去。

  周围将士纷纷低头避让。

  驿站里头的院子铺着石板,只是此刻石板上血迹未消, 还蜿蜒了几道血迹斑斑的拖痕,一直延伸到两旁的竹林内。

  竹林处,几具尸体横躺在那,看衣服样式,应是这处原来的驿丞及马夫等人。

  晋滁收回目光, 脚步未停的径直步入堂内。

  镇南王坐在堂内八仙桌前,招手示意他过来坐。

  “风尘仆仆了一路,累了吧?先喝口烈酒提提神。”

  闲话家常的模样,好似如今这一幕,只是慈祥的老父,迎来远行归来的游子。

  晋滁接过酒杯直接仰头喝尽,而后随手扔过,任由那空杯盏滚在光滑的案面发出滚动的声响。

  镇南王挑眉:“怎么瞧着,我没死,你反倒失望了?”

  晋滁讥讽的一扯唇,似嘲弄,似凉薄。

  却未接他父王的话,反问道:“仪贵妃宫里的王寿,可是父王的人?”

  镇南王未应,晋滁却抬眸定定看他:“皇太子是在仪贵妃宫里被人毒害。仪贵妃宫里有如铁桶,除了心腹之人,没人能在膳食上做手脚。要说能轻易被个二等宫人得了手谋害主子,儿子是一万个不信的。”

  膳食从做好到端上来入主子的口,光试毒的就不下五人,要成功谋害到主子,岂是个区区二等宫人能做到的。非心腹之人不可。

  镇南王给自己倒了杯酒,不应晋滁的话,只自斟自饮。

  晋滁知道,这是相当于默认了。

  不仅默认王寿是他的人,更默认王寿是受他指使,谋害了皇太子。

  堂内沉寂了会后,晋滁突然摇头笑了声:“父王,真是好硬的心肠。”

  镇南王叹道:“要怪,就怪他生在皇家罢。”

  说着又摆摆手道:“算了,过去就过去,人嘛,总要向前看的。”

  晋滁就看向他:“但愿仪贵妃娘娘也能如父王般,向前看。”

  “儿子嘛,没了一个,再生一个就是。”镇南王算了算,道:“岁数还成,应还能生,想你母妃当年生你时,也没比她小多少岁。”

  说到这,他抚着下颌粗硬胡须点点头:“将来会给她选个好驸马,年轻力壮的,又英俊又贴心,想必也就能抚平丧子之痛了。”

  驸马二字,几乎就差直接点明他心中所向了。

  晋滁没有吃惊,或许早在皇太子蹊跷暴毙那日起,他就隐约料到了他父王的滔天野心。

  “王妃跟二弟,尚在京城。”

  镇南王直接挥手:“成大事者,不要拘泥小节。”

  默了会后,晋滁细长的眸半阖,点头道:“我懂父王的意思了。”

  镇南王也点点头:“懂就成。那你现在告诉我,你是选择回京做孝顺外甥,还是选择在我跟前做孝子。”

  堂外,刀枪林立,驿站官道,长戈森森。

  让人毫不怀疑,胆敢擅自踏出外头半步,定会尸骨无存。无论你是贤孙,还是孝子。

  堂内,阒寂无声,有如死地。

  片刻,晋滁推案起身,对他父王单膝跪地:“仅凭父王吩咐!”

  镇南王大喝一声好,用力拍拍他的肩:“好儿子!”

  “识时务者方是俊杰!”将他扶起,镇南王嘿嘿笑道:“待天下尽在你我父子掌握中,你要什么没有?又要哪个女人还要不到?”

  这意有所指的话,到底令晋滁脸色微微一变。

  镇南王瞧在眼里,不点破,只做未察的抓起案上酒壶倒满了两杯酒,直接将其中一杯递他。

  “践行酒。喝完之后,便告诉我,你是选择南下,还是北上。”

  晋滁握着酒杯看他。

  “北上便是固守边疆,坐待时机成熟。” 镇南王笑道:“南下会艰难些,要与两广兵力汇合,夹击夷族于两江。”

  “夷族不是在北?”

  “老子说他们在哪,就在哪。说他们往南窜,他们就得往南窜。”

  晋滁直接把酒杯往他父王那一碰,而后一饮而尽。

  “我选南下。”

  镇南王亦饮过酒。

  “想好了?”

  “落棋无悔。”

  镇南王面色一收:“此后你不是我儿,只是我军中一将。去前立军令状,若事有差池,铡刀无情!”

  晋滁阖眸应是。

  父子二人共摔酒盏,以此为誓。

  驿站前,镇南王遥望远处那愈行愈远的南下军队,想着晋滁此行没选一个老将,反倒选了些新提拔上来的新将,不由莫名笑了声。

  吴耳就问:“王爷何故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