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茄
众人闻言恍然大悟,他们望着堆积在桌面上的细布,可不是么,木梳能赚不少银钱,让他们放弃肯定不成。
“而且我想着就算大哥留下,和爹两人做木梳也做不了多少,不如我们找些人外包出去。”
朱大英倒吸一口气,她道:“你等等,这事你看要不要知会你阿爷一声?”
她听着总觉得闺女谋划不小,感觉不是他们能搞定的事,有老爷子在背后压阵,他们也会安心一些。
崔小云没什么意见,这段时间和阿爷打的交道不多,每次听爹娘嘴里说起阿爷的过往,她其实也挺好奇的。
于是崔里两口子便带着崔实两兄妹去了老屋,同时手里还捧着五尺细布。
这个时辰天已经有些暗沉,不过还没到老爷子入睡的时候,四人敲门进屋,老爷子正坐在堂屋的门槛上抽着旱烟,对着来的几人,“这么晚了你们来做什么?”
“爹。”
“阿爷。”
四人齐声,朱大英将手里抱着的细布放在堂屋内的桌面上,她恭敬的道:“这不相公从镇上换了几尺细布,我们便给您和娘送来一些。”
崔老爷子吸着旱烟,斜光瞟了瞟桌面,他道:“你们用心了,不过还是拿回家给孩子们用吧。”
“爹,我们换得多,你尽管着用。”崔里扬声应着,不难听出他话里有些讨赏的意思。
“哦?换了多少?”崔老爷子不当一回事。
“没多少,就换了四十五尺。”
“噗……”烟味呛到鼻子里,崔老爷子一阵咳嗽,咳嗽了好一会儿,他才凝眉问道:“你拿什么换的?四十五尺可值不少钱,你别把家里银钱都花光,我看你们这一年吃什么。”
第20章
“没没没。”老爷子明显发怒的声音让崔里连连摆手,他赶紧着将今日去码头的事说了出来,“是我与两小子去码头,用木梳……”
崔里有些急,话说得是颠三倒四,如果不是崔老爷子懂这个傻儿子,指不准还摸不清崔里说得是啥。
不过也就是摸清后,崔老爷子渐渐的挺直了背脊,有了很久没有过的小小激动。
“不止卖木梳呢,还有先前在张媒婆那……”
崔里的话说完,朱大英又迫不及待说起了她的事,两口子你一句我一句说了有半盏茶的功夫才停歇下来。
而此时,崔老爷子也没再抽着旱烟,而是眯眼看着崔小云,看得崔小云背后发毛,脸上的笑意都有些僵硬。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崔老爷子拿着旱烟敲了敲地面,他问道:“云丫头你来说说,之后你打算如何。”
崔小云深呼吸一声,随后清了清喉咙,才开口:“今日爹与两位哥哥去了码头,证明木梳还是能够卖出去,或许日后的价钱卖不到这么高,可还是能从中获益。”
崔老爷子轻轻点头,示意她继续。
“二哥要去码头,家里只剩下爹和大哥,一日不停歇下来,最多也只能做到八把木梳。”崔小云伸出手指算着,虽然对比以往,八把木梳也能赚不少,可我总觉得还能做到更好。”
崔老爷子面色不变,他问道:“所以你打算将手中的木活分配出去?”
“是的,就和常见的工坊一样。”
崔老爷子轻微摇了摇头,他道:“你的优势在于好看的样式,可如果外包出去,他们谁都能做,为何会便宜的卖给你们再由你们卖给商船,要知道他们直接卖给商船价钱会更高。”
这话说到了点子上,朱大英几人听着连连点头,照这样来,别说他们从其他木匠那收不上木梳,更可能会被人学了样式直接卖出去。
崔小云道:“所以我想了一个法子,我见哥哥们从山上砍下来的木材,打磨后会呈现不同的颜色,有深红有黄褐有偏绿,是不是能借用这些颜色,组合成花样?深红为花偏绿为叶。”
崔老爷子紧蹙眉头,崔里便连连摇头:“那不行,木材颜色不同,便是不同的木材,哪能组合在一块。”
不管是钗子还是木梳,都是在一块木材上打造出来,如果用不同的木材,那怎么组合在一块?完全行不通。
崔老爷子不理三儿的话,直接问道:“云丫头,你可是有什么法子?”
崔小云闻言一笑,眼眸中带着光,“我还真有个法子。”
她之前也想过会被人仿造样式,所以一直没将这个想法提出来,直到她见到了章涡。
或者说,是见到章涡手中的鲁班锁。
鲁班锁是几块木条组合,凹凸卡槽在一块,用不同的木条组合成一样物什。
所以,她想要做的木梳也不是不可能实现呀。假设一朵木花,分为三个要点,花蕊、花瓣、叶子,分开打磨,然后在尾端留下一个细小的卡槽,再组装在木梳上。
这样一来,花为立体,别说样式新颖,这种有颜色的木梳是至今从未出现过的。更被说,旁人在短时间内绝对学不会。
“我们外包无需一把木梳,而是单独的部件。卡槽部位更不用外面的木匠来弄,可以由爹和大哥在家雕出,我尝试过,并不复杂很简单。”越说越有劲,崔小云已经手舞足蹈起来,伸手不断比划:“组合好的木梳不买给当地,全都卖给商船,这样一来附近没,别人就算想防也没实物给他们去琢磨。”
连着一长串的话,崔小云说完就是深深呼吸,等好不容易喘过气,却发现屋内特别的安静,她不由纳闷:“我说得不对吗?”
崔里三人一脸惊愕的连连晃头,哪里会不对,简直再对了!让他们几乎没能从里面调出错来。
崔老爷子深深的看了这个孙女一眼,别看他表面不动神色,心里却惊讶不止,从无到有,他几乎可以判断这件生意绝对很成,能顾虑的都顾虑上,让他是震撼不已。
不过再满意他也没表现出来,只是问道:“云丫头,你为何没想过用颜料去涂?”
可以说用颜料是最简单的方法,无需单个配件组合,更没这么费劲,甚至在云丫头提出想要不同颜色的木料时,他第一个冒出的想法便是颜料。
“颜料易褪色。”说着,崔小云瑟瑟的笑了笑,“当然也是因为太贵。”
当时画样式图纸时,她也想用彩色的绘画,结果在买笔墨时问了问,价钱高到吓得她连忙离开。
不过也确实容易褪色,几乎坚持不了多少时日,一沾水准能掉,所以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染色。
崔老爷子眼底里带着满意,同时也隐约的察觉到,内心里一直隐藏在最深处的野心悄悄的冒出了头。
云丫头的改变,或许能让他再奢望一次。
用着掩盖着激动的语调,崔老爷子道:“听你阿奶说,你想习字?”
一旁的朱大英猛地抬头,想让闺女跟老爷子习字是她提出来的,不过不敢主动和老爷子说,倒是和老太太说了声,只是一直未有后续,她还当是老爷子不乐意呢。
不过,先前崔老爷子还真是不乐意,依着以前云丫头的性子,他还真看不上,家里大大小小的事,他不是不知道,贞丫头欺负云丫头,如果云丫头自己不乐意他还会稍微管管,可云丫头乐意被欺负,那他只能当没这回事。
所以这种包子性格的孙女,虽然谈不上不喜欢,但绝对喜欢不上,所以习字什么的,他还是装聋当没听见吧。
只是现在不同,哪怕云丫头不主动说,他都乐意去教,也不管云丫头回答,崔老爷子便直接道:“从明日你便来找我,正好你堂弟也在习字,教一个是教两个也是教。”
说完后,便伸了伸懒腰,很明显在赶客了。
崔里几人很识趣的起身,打算回自个家,只是刚刚出门,崔里就转头问道:“爹,你还没说,这生意能做吗?”
第21章
崔老爷子嘴角抽搐,这么蠢的儿子真是他生出来的?懒的去回应,装聋当做没听见,转身进屋不搭理这个蠢小子了。
崔里没得到回应,挠了挠脑袋有些茫然。
倒是朱大英一巴掌拍到他肩膀上,低吼:“你傻啊,爹都没反对当时是同意啦。”
“对哦。”
朱大英白了自家男人一眼,心里更加确定,闺女这般聪明肯定是随了她,绝对不会是这个笨男人。
四人走回家,两兄妹落在身后。
崔实一直都很沉默,沉默的原因便是被小妹那一番话给惊到,他是怎么都没想到,小妹会想的那么多那么深,光听着就觉得震撼,还有一些些的难堪。
明明是妹妹,是他们该好好护着的人,而现在倒是他们沾了妹妹的光,不然现在的他们仍旧天天照看着田地,一辈子当个刨地的泥腿子。
“小妹……”
声音有些干哑,略显的低沉,而话刚刚喊出,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崔小云却一手落在二哥肩膀上,笑容还是那般的明亮:“二哥,以后木梳能不能卖出就得靠你了。”
崔实一哆嗦,哪里想到会突然托以重任,他赶紧摆手:“我……我哪里成。”
“你当然能成,我相信以后二哥在码头的成就绝对能比得过张叔。”崔小云说得肯定,眼底里更是信任满满。
被这样盯着的崔实,身子也不再发颤,先前的不确信茫然等等都慢慢消散,反而被打了气般,有了十足的动力。
别看只是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崔实却因为这句话坚持了许久许久,在码头上的生活比想象中还有难。
在那里的人群最为混杂,有三教九流、有达官贵人,混杂得很,哪怕有人带路想要走下去,还得靠自己的本事。
崔实前几日差点没坚持下来,好在小妹的那番话一直在激励着她,不然真的坚持不下去。
……
这一日崔实从镇上坐着牛车回来,正巧在牛车上碰到同村的几人,其中有一个便是章涡,只见章涡靠在柱子上,垂着头一直在玩着手中的木块。
气氛有些诡异,其他几人都有些好奇,却又不敢主动问他,只能将视线落在另外一个感兴趣的人身上。
“崔实,怎么这几日都往镇上跑?难不成在镇上找到活了?”
一人发问,剩下的人都好奇起来,往镇上跑的人不少,可没几个像崔实这般,去回都坐牛车,这样一天下来少得都有五六文呢,谁家都舍不得这个钱。
一个婆子吧唧嘴:“肯定是找了好活吧,不然谁舍得坐老王的牛车啊。”
“是呢,在码头上找了个活。”崔实没瞒着,也瞒不下去,坐牛车其实他也舍不得,不过小妹说了现在家里入账不少,赚了钱就是让家里人轻松些,不至于那么累。
虽然他也没觉得一日走几个时辰的路算累,可被家里这么关照,还是挺高兴的,更决定好好跟着张叔学学,尽早靠自己赚到银钱。
“真找到了活?”
“码头的活好呀,是在扛活吗?”
“实小子如果你工头还要招人,可不能忘记我们。”
一人一声,就连一直沉默低眸的章涡都抬起了头,他打量着被众人追问的汉子,跟着也问出了一句话:“你知道十二根孔明锁吗?”
“唉?”崔实被问的有些懵,没懂是什么意思。
没得到回复的章涡挑了挑眉,又继续垂头把玩着手中的物件,六根孔明锁早已经被他琢磨透彻,现在特好奇那姑娘口中的十二根孔明锁。
牛车在村口便停下,章涡率先下车,手里握着孔明锁朝着自家住处走去,不想在家门口碰到等着的妇人,若无其事的走上前,就像是没看到一般。
被无视的任氏眼底里带着愤怒,她走到章涡身前,怒声道:“你没长眼吗?看着嫂子也不打个招呼。”
章涡淡淡的道:“如果我没记错,我与章家已经签了断绝书。”
任氏脸上一怔,更加愤怒了,她不想管什么断绝书,她是舍不得签下断绝书后家里给章涡的银子和田地,“你还好意思说,你个没良心的东西,以前糟蹋我们的银钱还偷鸡摸狗,现在走了都要刮我们一层皮,娘有你这个儿子真是遭了天谴。”
妇人喋喋不休,章涡听得微微一拧,“你不满?”
“我当然不满!”任氏叉腰一脸凶恶模样,以前家里有公公镇着,哪怕再看不起小叔子也只能忍着,现在那老头子死了,她本以为当哥哥嫂嫂的能拿捏住他,没想到却被狠狠的拐了一层皮,娘和男人屁都放不出一个来,不代表她不能来找找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