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娶到国师大人了吗? 第25章

作者:道玄 标签: 穿越重生

  幽然梅香,白雪忽落,一切一切都仿佛是人间幻梦,只是这梦境,却教人寒彻肺腑。

  “愧对母亲。”郑玄低声道,“儿子不孝,惟此一愿,至死不能更改。”

  他听到了身后的淡淡叹气声,感觉到侵染肺腑的寒梅香气带出来的咳意。郑玄越是想忍耐住,压制久了就越来势汹汹。

  话语落地,涌上喉口的咳声剧烈而嘶哑,几乎泛出苦涩感。他抬袖掩住唇,慢慢地起身。

  手指微有僵硬,郑玄也因此更加小心地握紧了白玉拂尘。

  厚重的外袍挡不住的岂止是寒风,还有于心有愧所穿刺的心神意念。他转过头,平静地看向父亲。

  冷月之下,那张俊秀疏清的面庞展现于眼前,脸色和精神并不太好,但犹自撑持。这个久居于迷山、早入道门的独子,此刻似乎连呼吸都带着冰雪之气。

  “让父亲失望了。”他压下声线,嗓子还是喑哑的。

  郑林没有说话,而是与他一同步出梅花林,走向来时的马车,边走边道:“既然如此,为父也无可奈何。”

  他的声音在雪夜之中继续:“只要你回去修行一月,此志未改,我便不再阻拦。”

  “……一个月?”

  郑玄猛然驻足。

  他的目光望过去,看起来并不是那么高兴,甚至还有一丝微妙的探究。

  郑林转过身,确认一遍。

  “对。在这期间,你不许跟沈家的那个女儿见面。”

  漫天飞雪仿佛都沉凝,父子之间进行了一个极其短暂的对峙,直到郑玄闭上眼,从脑海中捋过一切,还是选择相信昭昭,也相信昭昭对自己的信任。

  “好。”

  作者有话要说:  恩爱两不疑,最惹天妒。

第29章 池鱼入寒潭

  南霜迎回沈青鸾时,其实尚未发觉她有什么问题。

  无论是在把脉无恙后传讯给医仙齐明珠之事,还是对神武军的后续安排……以及朝中的局势分析,都与原本一般无二,直至夜幕将尽,赐婚谕旨入府,并传遍京都之时,南霜才陡然发觉景王殿下有些不对劲。

  沈青鸾摩挲着手中的圣旨,这几日所经历之事历历在目,却忽感脑海之中猛地一滞。

  ……是那杯酒中的药效?

  她闭目半晌,再睁眸时眼中仍漆黑,等到药效上涌,似乎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荡感。

  奇怪,是什么呢……她抬手抚摸了一下心口,运起内力调整身体,却仍然察觉不到齐明钺递来的这杯酒水中,究竟藏得是什么毒。

  她沉吟片刻,逐渐地感觉到心头一跳,一股钻心痛意散发而出,她按住心口,电光火石般想到了什么,也就是在这瞬间,迟滞的药效猛地上涌,沈青鸾一瞬不稳,几乎于堂中栽倒。

  南霜猛地扶住了她,焦急道:“王爷?”

  沈青鸾反扣住她的手,闭目缓了一下,脑海之中似有什么东西一层一层地绽开,一块一块地撕裂,有狂浪不可阻挡的波涛洗涤脑海,连同她覆盖着的心口,也乍起崩裂般的痛楚。

  “王爷?……殿下?殿下!”南霜连忙道,“陛下不敢杀您,这必然是控制人的法子,只若联络到医仙,便可……”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景王殿下抬手捂住了半张脸,墨黑的长发低垂下来。她修长的手指略微分开,露出一侧紧闭的眼眸而混乱不定的呼吸声。

  她的内力功体丝毫无损,经络通畅,毫无阻塞。但向来清醒的意识仿佛蒙上一层黑灰,好像有什么漫入肺腑的寒刀利刃,将她极其重要的一部分寸寸割掉。

  让她遗忘、使她冰冷。

  “殿下……”南霜修眉拧紧,紧紧地看着她,“我去传医……”

  “不必。”

  沈青鸾深深吸了一口气,道:“若非国手,于事无补。”

  随她字句进行,似乎又有什么事情在记忆之中消解。沈青鸾隐约感知到,那仿佛是初雪的白日,所触摸到的地方带着一缕松竹清香……

  她为求娶郑玄而不惜入鷇,即便过程颇多艰险,也无须反悔。

  思绪及至此中,沈青鸾骤觉脑中泛痛,于记忆中勾勒出玄灵子霜白的手指与腕部轮廓,却又猛然停顿在此。

  玄灵子……

  沈青鸾怔怔地看着府中陈设,看向自己手中所拿之物,忽地问道:“郑玄,他在哪里?”

  南霜倏忽一愣。

  景王殿下竟会如此叫国师大人,实在罕见。南霜掩去不适的情绪,回复道:“国师大人为前郑相侍疾。”

  沈青鸾慢慢地坐回座椅之上,将手中圣旨放置在侧,仰首后倚,用手背遮了一下双眼。

  “早日联系齐明珠,本王想知道,圣人这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为什么会有一种……

  让她极度焦躁不安的感觉。

  ·

  阴暗刑房,一灯如豆。

  在旁侍奉的是一个只有七八岁的小侍,呈着托盘,对面前这些沾血的白布视若无睹。

  他呆立在那儿,像个什么都看不见的小瞎子,好似连话也不会说。

  庆曼婷扳着男子的下颔,将最后一块白布从他脸颊边剥落下来,看到这张被修正过的脸。

  贺青洲原本便像他,如此一看,便更加地相似。若非是近身熟悉的人,怕都会认错。

  庆曼婷的手指触到他的眼尾,看到那双黑沉的眼眸,指尖从上半部分的眼部线条向一侧轻轻滑过,好似在摆弄一件已经雕刻磨好的工艺品。

  那双眼眸却在她抚摸的时候,睫羽微颤,涌上些许惧怕的神情。

  庆曼婷的手在这一刻骤然停住。

  她控制不住地慢慢用力,指甲在贺青洲的眼角边留下一个殷红的印痕,看到对方濡湿的双眼与面庞,却又在刺破皮肤的前一刻停顿住。

  这是一个完美的作品,但却不是她一心想要的那个人。庆曼婷缓慢低首,仔细地观察着这张面庞。

  不够冰冷,没有郑玄那股天然而生的疏清的气息,但已十分相似了。无论是淡色的薄唇,还是闭目时震颤的双睫。

  庆曼婷看着看着,神情渐渐变化,她猛地提起贺青洲的肩膀,将他狠狠吻住,尖牙如同啃噬般侵入对方的口腔。

  比起亲吻,更像是一种掠夺的兽肆意破坏,她撬开齿关,在其中扫荡吮吸,力道极重,将对方咬出明显的齿印与伤痕。

  被扣住的男子低声地呜咽。

  比起像一只离群索居的孤鹤,他更像是枝头的黄鹂,鸣声清脆的同时,也带着令人想要摧毁的孤弱之感。

  刑房之内备有炭盆,算得上寒冷。但在庆曼婷放开他的时候,贺青洲的身上还是隐隐出了一层冷汗。

  疼。

  削骨刮肉,不见光明。宛若在恶鬼的掌下,苦痛折磨几乎寻不到尽头。

  贺青洲伏在地上,身上披了一件新换的青衫,里面空空荡荡,未着寸缕。

  而此地的主人——这个情绪反复无常的女子,却衣装齐整,一丝不差。

  莹莹的烛光之下,映出庆曼婷苍白阴郁的面孔,她低下眼,在这个角度来看,几乎像是一条冬眠初醒的蛇,还带着残冬的慵懒。

  她指了指膝盖,道:“过来。”

  披着青衣的人慢慢地动了,对方尽力摆出温顺的姿态,略有些怯弱的伏上她的膝头。

  密密的墨发披着脊背落下来。

  庆曼婷的目光就凝聚在他柔亮的发上,轻声道:“你想不想离开这里。”

  在她视线望不到的地方,袖子里慢慢握紧的手指蜷在一起。

  没有多余的声音发出来,贺青洲不敢回答。

  庆曼婷也不指望他会回答 只是微微地笑了一下,继续道:“过几天,等沈青鸾把郑玄忘得差不多了,我把你送到她身边,怎么样?”

  贺青洲身躯一颤,骤然忆起那时随着月光挥落,停在他咽喉的寒刃长剑,以及对方半明半暗的明艳眉眼,虽带惊怒,不掩天姿……却在天姿之下,更教人胆寒畏惧。

  他有些怕,比怕庆曼婷更怕那个人。

  贺青洲凭着一张脸脱离烟花巷,脱离尘世苦海,却也因这一张脸受了一百七十三刀,为了一个未曾谋面的人。他有时恍惚感觉自己并非是人,而是一件器物,在权力的摆布下涂上颜料、绘上色彩。

  庆曼婷没有听到回音,脸上笑意未褪地抬起他脸庞:“你到那儿去,她但凡还对玄灵子有一份感觉,必然好好地待你。烟花柳巷,终归不是这幅形貌的归处。”

  怀里膝上,对方低低地应了一声,嗓音带着久未进水的沙哑。

  那个人是凛冬之梅花、寒夜之月轮,是为人所尊重钦慕的男子。自己不过是托人余光、各处辗转的赝品罢了。

  贺青洲闭上眼,感觉庆曼婷的身上十分冰冷,近乎没有人气。

  他听到对方在此刻响起的散漫声线。

  “郑玄有天生毒症。”她道,“你怎么能没有呢?”

  贺青洲蓦地睁开眼,不可思议地抬首望着她。

  ·

  冰雪初消,冬春相接之时,寒意最重。

  郑玄围好披风,毛绒绒的白色软毛绕了一圈,遮住他脖颈间的肌肤。他手持白玉拂尘,目光下望,看到原本奔涌的江流冻结成冰,凝固不动。

  “那座道观来往之人稀少,适合修养。”

  郑玄转过身,淡蓝底色的披风将他笼罩住,但露在外面的手还是冰冷的,连手背下的血管脉络都清晰可见。

  常人气血充足,血管便清晰虬结,交错隐现。但他不同,是单纯的皮肤薄而肤色太浅,冰冷之下会泛出青白色,才将血管脉络映衬出来。

  “父亲。”郑玄道,“我一言不留,便失去行迹,总归不妥……”

  “哪里不妥。”郑林看他一眼,淡淡回道,“你还年轻,不可太过相信世间的女子,你钟情于她,可知她是否真的惦念着你?”

  “……从古至今,若有相负之人,往往男子居多,父亲大人何出此言。”

  崇山峻岭,江涌其中,密密的松林之后,道观已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