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一个和尚 第245章

作者:罗青梅 标签: 穿越重生

  见她醒来,毕娑告退出去。

  瑶英目送他背影远去,回头看着昙摩罗伽,他依旧靠坐在榻前,面容沉静,身边案上文书堆叠。

  他刚醒不久,就开始处理国事了。

  “法师……”瑶英沉吟了片刻,说,“我和李德、李玄贞之间的纠葛不会影响和王庭的盟约,这件事我会自己处理,如果需要法师帮忙,我不会隐瞒法师。法师不用担心我。”

  “你在养伤,别操心这些琐事。”

  昙摩罗伽碧眸抬起,看着瑶英,没有收敛身上的气势,道:“公主在王庭出了事,就和我有关。不论对方是什么身份,他们在王庭下手,我不会漠然视之。”

  瑶英心想也是这个理,不说话了,走到榻边,挨着榻沿坐下,抬起头细细端详他。

  昙摩罗伽拿起一卷文书,眼眸低垂。

  “药吃了吗?”瑶英问。

  他点头。

  瑶英翻出自己之前在市坊买的东西,亲兵给她送来的,打开包裹,递给昙摩罗伽。

  “我问过医者了,都是你能吃的。”

  昙摩罗伽轻轻地嗯一声,道了声谢,接过包裹,放在一边,左手仍然攥着文书,看得很认真的样子。

  瑶英站起身,走到自己的小案前,盘腿坐下,挽起袖子,提笔写信。

  昙摩罗伽昏睡的时候,她不能出寺,只能以书信和李仲虔交流,好在李仲虔现在怀疑整个使团,正逐个调查身边的随从,觉得和她见面会让她暴露,不然早就来王寺抓人了。

  她写完信,让缘觉送出去,翻开一本账册细看。

  昙摩罗伽靠坐在榻前批阅文书,瑶英坐在绒毯小案前对账目。

  屋中一片寂静,唯有笔尖在纸上书写的沙沙声响。

  昙摩罗伽眼角余光能看到她伏案书写的侧影,手中的羊皮纸半天才换一张。

  瑶英看完一页账目,揉揉肩膀,朝他看过来。

  昙摩罗伽醒过神,低头看文书。

  这一次他凝神静心,没再因为她而分心,等批改完全部文书,再抬头时,一怔。

  已经是薄暮时分了,金灿灿的夕晖洒进屋中,小案前的瑶英趴在案上睡着了,侧脸笼了一层金光。

  她要和高昌保持通信,管理繁琐庶务,还要操心他的身体,提防别人的暗害……天天都是这么辛苦。

  昙摩罗伽掀开锦被,看了看自己的腿,慢慢下榻,坐在瑶英身边,看着她的侧脸。

  她睡得很香甜,眉眼舒展,手里还抓着一支笔。

  他凝视着她,抬手,小心翼翼地抽走她手里的笔。

  她梦中不耐烦地挥了一下手。

  昙摩罗伽扶起她的颈子,让她侧躺在绒毯上,扯过锦被盖在她身上。趴在小案上睡,等醒的时候,全身都得酸疼。

  瑶英困倦至极,肩膀早就僵了,躺倒以后,迷迷糊糊中觉得姿势很舒服,抱紧锦被,惬意地伸了伸手脚。

  这一踢,穿了软缎鞋的脚丫子轻轻踢在了昙摩罗伽腿上。

  昙摩罗伽看着她,嘴角轻轻翘起,碧眸掠过一丝清浅的笑影。

  ……

  医者一连为昙摩罗伽扎了三天的针,每一次施针,瑶英都在旁边陪着他。

  期间,她每天给李仲虔写几封信,早晚报平安,叮嘱亲兵想办法把李玄贞送走。

  李仲虔把所有眼生的随从都遣走以后,总算安心了点,继续处理使团的事。

  瑶英给高昌的郑景写了封信,托他带给杜思南。

  昙摩罗伽命礼官达摩写了一封措辞严厉的信,指出使团中有人居心不轨,信是直接交给使团的,李仲虔没什么反应,使团其他人大惊失色,暗暗心惊。

  这两封信一前一后送出。

  第四天,瑶英写好信,在廊前等医者,医者迟迟没来,她问缘觉。

  缘觉挠挠脑袋:“今天医者不来。”

  “为什么不来?”

  缘觉小声说:“今天王要出门。”

  瑶英诧异地道:“法师要去哪里?”

  这几天她都睡在昙摩罗伽房里,他没和她提起过要出去的事,他的腿肿了,不能走太久的路。

  缘觉也是一脸茫然:“我也不知道王要去哪里。”

  两人说着话,毕娑走了过来,手里捧了几张青面獠牙的鬼脸面具递给瑶英。

  “公主,随我来。”

  他补充一句。

  “王吩咐的。”

  瑶英一头雾水,跟着毕娑出了王寺,走进一条人迹罕至的巷子。

  一辆马车停在巷子深处,赶马车的亲卫蒙着脸,看不出相貌。

  毕娑示意瑶英上车。

  她戴上鬼脸面具,踩着脚凳上了马车,毡帘掀开,车厢里已经有个人了,一身僧衣,端坐在角落里,手中执一卷羊皮纸,袖摆滑落,露出一串佛珠,庄严冷肃。

  瑶英愣住。

  毡帘放下,马车轱辘轱辘晃动起来,她看着昙摩罗伽,轻声问:“法师,我们去哪儿?”

  昙摩罗伽看着手里的羊皮纸。

  “今天是盛会最后一天了。”

  他没有抬眸,道。

  瑶英手指颤动了一下,喉头哽住。

  马车驶入热闹的长街,嘈杂人声透入车厢,瑶英掀开车帘往外看,正好可以看到高高矗立的彩棚高台,台上的舞伎正在翩翩起舞,彩袖飞扬,舞姿绚烂。

  她戴着面具,双手托腮,观赏台上歌舞。

  在她身后,昙摩罗伽背对着她翻看批阅书卷,身处闹市,他依然心平气和,仿佛完全听不到外面一阵盖过一阵的欢呼叫好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看完一封状告贵族的诉苦信,揉揉眉心,手指轻拂佛珠。

  一道清亮的、如珠落玉盘的笑声在他耳畔回荡。

  他眉间微微动了一下。

  她在笑。

  不仅笑了,双手还和着节拍轻轻晃动,衣裙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在跟着起舞。

  昙摩罗伽没有回头,低头翻看羊皮纸。

  他不能参与她的红尘,只能用这种方式让她看到她错过的歌舞。

  她高兴就好。

  

  ☆、倾囊相授

  欢快悠扬的乐声停了下来, 台上舞伎微微俯身,衫裙滑落, 露出雪白香肩, 眼波流转,柔媚动人, 娇笑着退下。

  舞伎退下之后,乐曲变得激昂雄浑,一群光着膀子、只穿了阔腿裤的男舞者登上高台, 模仿战斗的姿势起舞,密集鼓点响起,激烈勇武,他们跳的是武舞。

  台下欢声雷动。

  瑶英看得津津有味,曲罢, 回头瞥一眼昙摩罗伽, 欲言又止, 笑容微微收敛。

  他是个僧人,她不能拉着他一起讨论歌舞有多好看。

  他能够用这种方式陪她出行,已经很让她意外了。

  昙摩罗伽背对着车窗, 专心致志地处理庶务,锋芒全部敛在温和雍容的清冷中, 气势沉凝, 法相庄严。从车帘细缝照进来的光切过他的侧脸,勾勒出深秀鲜明的线条,隔远了看, 头顶一层茸茸的浅青,离得近的时候细看,头发茬其实很浅很浅,几乎看不到。

  瑶英看着他出神,心里冒出一个疑问:他是不是每隔几天就要剃一遍发茬?

  昙摩罗伽抬眸看她,眼神带着询问之意。

  怎么不看了?

  瑶英回过神,掩饰地一笑,道:“法师,我下车去买些东西。”

  昙摩罗伽颔首,“让巴米尔他们跟着你。”

  她嗯一声,下了马车。市坊里戴着面具的人很多,她和亲卫的身影混入人群之中,并不显眼。

  今天是盛会的最后一天,市坊比前几天更热闹,各国商人操着不同的语言高声叫卖,卖什么的都有。

  瑶英一路买过去,发现每隔十几步就能看到有兵丁在来回巡查,前几天出了死士刺杀的事,禁卫军应该加派了人手。

  有几个牧民模样的人在叫卖刺蜜,瑶英走了过去,买下所有刺蜜。

  采收刺蜜的季节已经过去了,难得看到有葡萄那么大的,她看到好的就会全部买下来。

  这么逛了一大圈,瑶英回眸,马车停在角落里,车帘低垂。

  车厢里的昙摩罗伽一定还在翻阅文书。

  即使身处滚滚红尘,他依然是高高在上的佛子,和热闹的市坊格格不入。

  瑶英忍不住想:身为佛子的他深居简出,一般只会出席重要的法会和庆典,今天是不是他第一次以佛子的身份私下里离开王寺?

  一道身影朝她走了过来,巴米尔立刻上前,挡住来人。

  来人摘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带笑的年轻面孔,年轻人朝瑶英作揖,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

  巴米尔放下警惕,小声对瑶英说:“他想邀请您共舞。”

  瑶英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