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台娇 第75章

作者:画七 标签: 宫廷侯爵 都市情缘 甜文 穿越重生

  唐灼灼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这宫女的脸上,雪中带着霞红,身段纤细又勾人,就连声音也是极媚的,这样的可人儿,就是她见了也要心软三分。

  唐灼灼的眸色一瞬间十分幽深,只是面色仍是无波无澜的,甚至还微微勾了唇角,像是瞧不到一样朝着里头去了。

  关氏坐在一张紫檀木椅上,像是为了特意等着她来,听到动静声了,才强撑着抬起头,冲唐灼灼笑了笑,招手道:“娇娇快坐到姨母旁边来。”

  殿里的熏香从淡淡的果子味换成了安神的檀香,关氏瞧着显得憔悴不少,唐灼灼福了福身便笑着坐到了关氏旁边的位置。

  方才那个小宫女目不斜视,甜笑着站在了关氏的身边,瞧着样子,甚至取代了先前那个老嬷嬷的位置。

  唐灼灼捧着手中的青花色茶盏,借着在眼前升腾而起的雾气,迅速敛掉眸子里的所有情绪,笑得无知无觉,眼里润得能滴出水来一样。

  关氏看得心尖一痛,将手中的茶盏轻轻一嗑,清脆的响声便格外清晰些。

  唐灼灼抬了眸子,便听关氏笑得一如既往的和善,声音再是和煦不过,“娇娇可用过膳了?”

  “回姨母,已在宫里用过膳了。”

  关氏瞧着眼前鲜花一样娇嫩,恨不得一掐就受伤的女子,眼底盛满了疼惜与无奈,再开口时,就带上了几缕显而易见的疲惫。

  “娇娇心思透彻玲珑,姨母今日也不与你绕弯子了。”

  关氏拉起唐灼灼纤细白嫩的手,微微叹了一口气,眼角的皱纹就浮现了出来。

  “早先几日,皇帝到哀家这来过。”

  唐灼灼心下一凛。

  “先前的事,咱们就不提了,只是哀家这几日思来想去,晚上也没睡个安稳的好觉,觉着有些掏心窝子的话,想与娇娇说说。”

  唐灼灼长而卷的睫毛垂下,在眼底投下一小片阴影,侧脸柔和,十足的乖顺模样,只是心底到底有些东西,悄然冷却,继而一片寒凉。

  “你与皇帝情投意合,又有东宫相扶持的经历,皇帝到底疼爱你一些,这是一件好事儿,哀家巴不得你两长久走下去,可……可这偌大的后宫里到底是皇嗣要紧些。”

  关氏话说得有些艰难,看着唐灼灼逐渐白下来的神色,几次都险些说不下去。

  她自个懂那种滋味。

  她空坐后位十几年,眼睁睁瞧着这后宫进了一个又一个美人,得宠又失宠,失宠又复宠,周而复始,她看得都腻了。

  所以才更明白那样的心酸,坐在九五之尊位置上的,是她的夫君,她却不能纵着自己像别的妃嫔一样,在他怀中调笑作乐。

  她身上背负了太多的东西,琼元帝也是一样,他们两人,注定就该这样,永远朝着自己的那根直线走下去,至死也不相交。

  可也正是因为这样,关氏心底滋味才微妙,姐姐就留下霍裘这么一个血脉,如今又站在万人之上的位置,若是长久无子嗣,江山社稷都会有所动摇。

  更何况,淮南还有一个霍启虎视眈眈。

  关氏一想到这些,便头疼得不得了,思来想去许久,才做了这样的决定。

  唐灼灼面色十分平静,平静到出乎了关氏的意料,那样一双勾人又无辜的眸子望过来,关氏心里更不好受。

  可再不好受,她也还是要继续说。

  “母后说得是。”

第八十五章 一更

  唐灼灼偏头, 望着殿中的小金炉, 在灯光烛火下泛起细密的光泽, 不由得微微眯了眯眼。

  除了这句话,唐灼灼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关氏就连人都给霍裘备好了,而且不是世家贵女, 只是一个身份低微的宫女,也是为了日后自己好拿捏得住。

  这份的用心, 她还能多说什么?

  关氏说完这席话之后, 细细瞧了唐灼灼的眼神, 却并没有看到想象中的愤懑,不满与气恼, 有的只是平和与波澜不惊。

  这唐家的丫头跟在霍裘身边久了,竟也染上一星半点的凛然气势来。

  关氏眼下的乌青遮也遮不住,她勾了勾唇,低叹一声, 而后道:“哀家这新选了一个小宫女,来伺候一把老骨头着实是可惜了,哀家便想着派去皇帝身边,不知皇后意下如何?”

  她最后一个字落地, 整个内殿死一般的寂静。

  这话的意思再是明显不过了, 只怕去了之后,这宫女的身份便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唐灼灼青葱一样的指尖搭在茶盏上, 混着青色的花纹,深深浅浅的颜色好看极了, 她顺着关氏的目光望过去,假意细细观察片刻,而后抿了抿唇。

  “瞧着颜色倒不错,不知唤何名?”

  关氏心下松了一口气。

  那宫女几步走到她跟前,深深地跪了下去,恭敬地道:“回娘娘话,奴婢有幸得太后娘娘赐名,唤时七。”

  唐灼灼手里转动了一圈,又将杯盏放下,才偏头与关氏道:“母后果真是好眼光,这姑娘不错,水灵可人得很,儿臣瞧着也要心动了。”

  关氏笑着点了点头,不是没有注意到唐灼灼称呼上的变化,她心里到底有些不舒服,于是起身道:“皇后觉得好就好。”

  “皇帝现在还在乾清宫处理政事?”

  唐灼灼点了点头。

  “瞧着天色,应是不早了。时七,你去乾清宫伺候着,顺带着给哀家与皇后带一句话,叫皇帝注意着身子。”

  唐灼灼蓦然抬眸,没成想关氏竟这样心急。

  她上一句才允了下来,下一刻就这样被定下乾坤。

  时七烂漫娇俏的小脸上顿时漫出一层显而易见的喜意,唐灼灼一个不留神瞧见了,只觉得心尖上像是扎了针一样的难受。

  胸口处的阵痛缓了好一会儿,唐灼灼手指尖都忍得发白,才堪堪觉着自己好过一些,好歹能分辨出眼前的场景与形势。

  嫩绿的宫装消失在她的余光中,唐灼灼垂下眸子,低头望着自己绣着牡丹花纹的鞋底绣面,竭力忍下心底的那股陡然升起来险些叫她红了眼眶的酸涩。

  这不怪关氏的。

  她心里再清楚不过,事关皇嗣,她无所出,那么自然有的是人想取而代之。

  关氏给足了她皇后的脸面,也没有说什么重话,就连人都先给她挑了一个。

  还有什么可说的?

  关氏估摸着时间,也是长途跋涉接连好几日没有歇息好,面上的疲惫不言而喻,但到底有所顾虑,淡淡地吩咐人摆好了棋局,这才拉着唐灼灼的手道:“许久没有与人对弈,哀家今日倒有些心痒。”

  唐灼灼眨了眨眼睛,微低头道:“儿臣陪母后下几局。”

  关氏不过是怕她出了这慈宁宫将人半路截胡了去,她又怎会不知晓呢?

  唐灼灼紧紧抿着唇,几次都出了错,就连关氏见了,也只得叹了叹气,又瞧了瞧外头的天色,道:“你快回去吧,好好养着身子,有空就多来我这慈宁宫走走坐坐,咱们两个,也好好说会子话。”

  唐灼灼敛目,起身告退。

  慈宁宫与长春宫离着并不算远,外头寒风凛冽,吹在脸上如同刀子刮在了骨头一样,唐灼灼手里抱着个汤婆子,却几次腿软得几乎走不动路。

  她亲自把霍裘推向了别的女人。

  长夜如鬼,形影不离,安夏搀扶着她,面色凝重,劝慰道:“娘娘,咱们忍着些。”

  这后宫佳人添了又添,除了忍着,好似也没有旁的法子了,她到底心疼自家主子,接着道:“皇上心里是有娘娘的。”

  借着前头宫女手中摇晃着的灯笼,唐灼灼抬眸,黑水银一样的眸子泛着凉气,直直地望向前头那一座大殿的暗黑屋檐,那是乾清宫。

  唐灼灼手指微微动了动,又倏尔紧紧抿了抿唇,加紧了步子。

  回到了长春宫,熟悉的果香味儿渐渐散开,缭绕在她的鼻尖,唐灼灼疲惫地阖了眼,梳洗过后便睡下了,她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像是散了架一样,拼凑不起一个完整的身躯来。

  寒冷,深入骨髓的冷。

  紫环进来给香炉添香料,她轻手轻脚地准备掀了珠帘出去外头守着,却不料唐灼灼突然出声,声声清冷,“若明日皇上未曾下旨,便将那宫女提为贵人。”

  紫环有片刻的愣怔,而后轻轻道了声是。

  只有唐灼灼知道,这话到了她的嘴里,用了怎样的力气才一个字一个字清楚地说出来。

  艰难至极。

  她睡得十分不安稳,隐隐约约只觉得眼角有些湿,身子又倦懒得很,动都懒得动一下。

  唐灼灼一向没心没肺惯了,如今却真觉着锥心的痛,却第一次无可奈何。

  能怎么办呢?

  霍裘他那样宠着纵着她,她哪里就真忍心瞧着他一辈子无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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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清宫里,霍裘明黄色的龙袍沾上了温热的茶水,茶盏磕在地面上碎成了许多片,时七手足无措跪在地面上,一边拿眼悄悄去瞅英俊无铸的冷漠君王,一边低着头红了脸。

  霍裘胸膛一阵起伏,眼瞳了像是打翻了墨砚那般幽深的黑,翻滚着簌簌风雪,叫张德胜抖了抖身子。

  “谁叫你来的?”

  他陡然阖了眸子,修长的手指碾在桌案上,指甲上涌出愤怒的青红之色。

  时七吓得不轻,但仍是磕磕巴巴地道:“回……回皇上,是太后与皇后娘娘叫奴婢来伺候皇上的。”

  一瞬间,霍裘的面色就比外头的夜色还要黑,他怒极反笑,盯了跪在地上的宫女,勾了勾嘴角轻嘲道:“真是大度。”

  亲自将女人送来乾清宫,倒的确算的上是尽职合格的皇后了。

  时七见他突然没了声音,抬起头一看,咬了咬牙,大着胆子起了身,娇娇怯怯地贴了上去,自是一番不胜娇楚的意态。

  女人的身子绵软,带着脂粉的香气,下一刻却已然瘫倒在了地上,男人面带深浓的戾气,冷声道:“将人送回慈宁宫。”

  张德胜忙不迭叫人进来将人拖了出去。

  霍裘越想越烦躁,最后还是紧了紧手心,碎了一个前朝的古董之后,踩着满地的碎片出了乾清宫。

  张德胜跟在后面小跑了几步,喘着气道:“皇上,您的衣裳……”

  还沾着水呢。

  男人置若罔闻,一个冷眼过来,跟在后头的人一个个噤若寒蝉,没人敢再劝什么。

  十二月初的夜里,冷得不像话,月光惨淡,倾洒在霍裘的身上,总算敛去了男人眉心间一星半点的戾气。

  帝王的仪仗到了长春宫的宫门口,霍裘兀自大踏步走进去,沿途伺候的人跪了一地,每走一步,男人的面色就更冷一分,等到了唐灼灼的床榻前,已然凝结成了怎么也化不开的寒冰。

  柔和的明珠散发出幽光,床幔一层又一层垂下,安夏才要唤醒唐灼灼,便被霍裘摆手挥退了下去。

  殿里比乾清宫还要暖和一些,小女人怕冷得很,香炉里袅袅的熏香飘散到半空中,又悄然散开,熟悉的香味闻着竟显得有些陌生起来。

  霍裘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望着浅睡中的人儿,发梢眉间都蕴着寒凉的冰渣子。

  闭目一想起方才那宫女妍丽的面容和含春的妙目,男人便觉着荒谬至极,分明几月前还因为他去了一趟钟玉溪的宫里而闹腾得很的女人,如今大度到亲自将旁的女人送上龙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