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 第531章

作者:我想吃肉 标签: 乔装改扮 穿越重生

  楚王好细腰。

  祝缨道:“还有一些,原是想给我家一些随从识字用的,我现将这一批书腾出来赠与诸位。”

第270章 复杂

  从陈府出来,祝缨扳鞍上马。

  陈萌将众人将到了门口,叮嘱其他人:“都有酒了,不要纵马。”

  祝缨听了一笑,不喝酒有时候会给自己造成一点麻烦,晕晕乎乎间很容易拉近感情。一顿饭吃完,这些人之间更热络了,她与大家也只是混个脸熟。书倒是都答允出去了。

  回到家里,她连夜让人收拾出了书本来,一份一份地分好,第二天一早就派人送了出去。

  然后是见裴清等人,再要请客。当年的端午六杰今年也没有齐,温岳、郑奕都还在,姜植今年回不来,蔺振也被外派了,邵书更是今年才被放到外州做了个别驾。祝缨请温岳、郑奕吃饭,地方就在自己家,二人都答应得很痛快。

  祝缨郑奕提了一坛子酒过来,温岳进来就说:“我今天也不能喝。”

  郑奕道:“什么?你也不喝?我自己带酒来自己喝么?”

  二人都有微有一点发福,有了点当人老子的样子。他们二人都有了一些子女,模样跟被上官三不五时出难题的倒霉下属颇为相似。

  温岳道:“你还不知道我的么?这时节万一谁唤我,我却醉倒了,必要麻烦的。”

  郑奕嘀咕着自斟自饮,过一时又抱怨也没个唱曲儿跳舞的。

  祝缨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温岳也说:“年前年后还少了那些个?朋友们清清净净的吃个饭、说说话不好么?”

  郑奕对祝缨道:“三郎莫放在心上,我这心里不痛快。”说完,又喝了一杯。

  祝缨先不追问,请他尝一尝梧州特色的菜品。这一席兼有京城与梧州的特色,下酒菜是足够的。

  温岳笑道:“他呀,气着了。七郎以前做过詹事的,你知道吧?”

  祝缨点头。

  郑奕道:“这就被粘上了,他也不知道甩脱一下!还被坑得不够么?”

  祝缨道:“是旧时同僚还是——”

  温岳口气冷冷地道:“先太子有个遗孤,一些人就坐不住了。”

  祝缨做了个制止的手势,说:“这话可不能随便说呀。”

  郑奕道:“你回来这些天,还装什么不知道呢?”

  祝缨道:“诸王之外又添了一位?”

  温岳叹了口气:“当年七郎受牵连那件事你也是知道的,先太子薨逝之后,陛下对遗孤倒是关照。原东宫的一些人就……唉……”

  “这可不是小事,你们且说清楚。”

  郑奕冷笑道:“不过一群傻子发梦罢了!还有太子妃,上回七郎就是为她顶罪,妇道人家,见识浅薄,偏要弄权显能,还要坑害别人。现在她又开始了!谁要再听她的话、跟她站一块儿?东宫里又满是一群眼高手低、无能聒噪之辈,七郎做詹事的时候,他们各有主张,不服管束,给七郎添了多少的麻烦?连我们都帮着平了许多事情。太子薨逝,他们摇成一变,又成了忠臣了,必要七郎再出力扶植遗孤。还敢提什么‘忠’?呸!竟敢拿着大义名份,妄图发号施令了。”

  温岳低声对祝缨说:“他们又有几个人,围在七郎身边,七郎也不能就与他们划清界限从此不理先太子遗孤。这……唉,当年看,做詹事何等光彩,现在看,全是麻烦。”

  祝缨问道:“发号施令又是怎么回事?谁发号施令了?”

  “两拨人呢。”温岳说。

  郑奕又灌酒了:“烦!看着陛下没有立时立一个新太子,一个一个的都觉得以后天下是‘太孙’的了!哪来的‘太孙’?王都没封!一个是太子妃,拿出先前主母的范儿,使她兄弟托出话来,说什么孤儿寡妇,请看在先太子的面子上代为奔走,日后绝不敢忘,云云。再有原本的一个东宫洗马、一个现在的师傅,都想要立先太子一脉为储君。有机会就要‘提醒’七郎不要‘忘本’。七郎是因为东宫才得出仕的吗?究竟是谁帮的谁?心里没点数吗?”

  祝缨眉头微皱:“没听郑大人提起过这个事呀。”

  温岳道:“你离得这么远,知道了也不过是干着急。这个事,急也是急不来的,大家都看不清陛下是个什么意思。我们私下说,国赖长君。可是先太子之下就是赵王,他……有点儿,不太像。”

  太子死了,到现在皇帝活下来的儿子就剩下七个了,个个都是庶出。最年长的是赵王,这个人,祝缨是知道的,不管他自己愿不愿意,这个排行就很惹眼。太子在世的时候,赵王就已经深谙生存之道,显得相当的与世无争,爱好一点文学。但是又没这个天份,整天就自娱自乐,也不曾见他结交大臣。

  “如果不是他,恐怕就会有麻烦了。”祝缨说。

  郑奕没有顺着这个话头往下说,而是讲:“也不知道七郎是怎么想的,反正就那么几借个人,面上不显,私下也该准备起来了。他倒好,不与我们商量,倒与几个歪瓜劣枣凑到一堆!”

  温岳道:“你这是什么口气嘛!七郎必有成算,也不是故意冷落我们的。”

  郑奕道:“那几个小人!三郎还不知道吧?你、邵书新、姜植、蔺振都离京了,七郎身边这两年有人补缺了呢!一起子小人,抱起团儿来,真是气人!”

  他今天态度不好的原因找到了,并不全是因为立储啊!

  温岳道:“给我倒一杯。”

  郑奕给他倒了一杯酒,温岳一饮而尽,缓缓地对祝缨说了他们这一件烦心事。郑熹经历起落之后,沉寂了一阵,这两年身边多了三个人。这三人是同乡,起先,是一个从外地进京来谋缺的地方官舒炎。他是因为丁忧,丁忧的时间还有点长。他爹先死了,丁三年,然后是祖父死了,再续。

  一续就续了好几年,等他回过神来,黄花菜都凉了。

  也不知怎么的,反正就是攀上了郑熹,接着又为郑熹引见了他的两个同乡。

  温岳道:“确有一点能耐。舒炎做到了新丰县的县令,我们私下问过甘大,他姨母家就是新丰县的,说这个县令做得还行。他两个同乡,白庆志、柳昌,原是部里的小官,呃……也还行吧。”

  祝缨道:“郑大人的眼光一向可以的。”

  郑奕道:“就他们?咬槽的驴!”

  祝缨道:“一槽本来也不能拴两头驴,拴多了抢食。”

  郑奕瞪她:“说什么呢?不对,你说谁呢?我怎么听着味儿不对?”

  祝缨笑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能逼得郑奕拿驴当比喻,可见舒炎是有些本领的。她说:“他们都干什么了?”

  温岳咳嗽了两声:“你见了就知道了。”

  祝缨道:“这事儿闹的。外头的风波还没平息,自家又开始了。”

  温岳不再喝酒了,接着喝茶:“谁说不是呢?大家伙儿都聚到七郎的麾下,偏偏有人有杂念。礼部主持考试,十三郎原本答应了一人,要代为关说,舒炎抢先一步荐了另一个……”

  诸如此类,又有在郑熹面前抢着表现之类,弄得郑奕也不开心了。郑奕自认与郑熹是兄弟,他也不必与“外人”争抢拍马,然而这味儿他就嫌不对。

  郑奕道:“三郎,咱们都是老相识啦,你回来了可一定要劝七郎当心谄媚小人。”

  祝缨道:“好。”

  郑奕道:“这就对了!”

  他又将话头转了回来,重新说起了诸王:“都攒着劲儿呢。听说,前几天陛下与老人们说话的时候,有宗室长者提了立后的事,陛下未置可否。猜是立皇孙的人就更多了。太子妃与洗马他们更嚣张了。我是既怕不是皇孙,更怕是皇孙。”

  祝缨道:“那不是咱们能操心得了的事情,宫里的事情两眼一抹黑。郑大人不比咱们看得清楚?”

  郑奕指着温岳道:“你猜他是干嘛的?”

  “禁军啊,哦!那也,别轻举妄动吧。老温能留在宫里就赢了一半儿了。”

  温岳道:“我连酒都不敢喝了。”

  三人默契地结束了这个话题,温岳问候张仙姑和花姐,郑奕又说起了金彪,因为金彪经过一番操作之后也到了禁军里。他不是看大门的,祝缨没在宫里见着他。

  再说起一些熟人、京城里发生的事情,祝缨将他们所说与自己这几天的见闻一一对应。不由感叹:人与人,就是不一样。

  项大郎不能说是个“贫贱之人”,也很聪明,但他所能知道的,与温、郑二人所提供的讯息就全不在一个档次了。温岳口严,以前绝口不提宫里的事情,现在也不免要提几句叶大将军过世之后,皇帝将禁军将领给轮换了一次。

  祝缨道:“我看李校尉还在门口。”

  温岳道:“还没换到他。”

  郑奕道:“能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就是好了,先太子薨逝几年了,再不立储,人心动荡呀。”

  祝缨问道:“你有想法了?”

  郑奕反问道:“这样的大事,谁敢说自己不关心?”

  祝缨一笑,她还真不怎么关心谁当皇帝,关心又关心不上!但显然,别人不是这么想的。人人都对着“拥立之功”流口水。她说:“要是邵、姜他们几个也在就好了,还能商量商量。我离京三千里,先把这一任糊完。”

  另两人都感慨,郑奕道:“你得早点回来,别再耽搁了。”

  祝缨点了点头。

  …………

  与郑奕、温岳吃饭的第二天,祝缨又跑到了鲁刺史的别院去拜会。普通熟人,过年的时候投个拜帖、碰个头就算完了。鲁刺史是她曾经的上司,遇见了,顶好尽快往人家里跑一趟。

  礼物已经送了,总不能给她吃闭门羹。

  她没受郑奕等人的影响,到鲁刺史府上的时候面容平和,但在鲁宅的门外却发现早已有客人到了鲁宅——门外拴马石上已有缰绳占位了。祝缨指了指另一边的拴马石,小柳就知道是让他们把马另拴,不跟人挤。

  祝缨看了一眼那马旁边的仆人,好几个,有看马的、有看车的,衣着也整齐,人还怪精神的,甚至有那么一点点的紧张亢奋。

  祝缨示意丁贵上前递帖子,鲁家门房看了帖子跑出来迎接:“原来是祝大人,祝大人请进,小人这就进去禀报。”

  祝缨道:“不会打扰鲁公待客吗?”

  门房道:“大人哪里话?年前年后,不都是这样热闹的么?”扯了个同伴,让同伴进去禀报。

  祝缨就先在门房站一站。

  鲁刺史这个别院有些年头了,看着不像是新置,祝缨打量着院子里的花说:“从没见过这么粗壮的花枝,种好些年了吧?”

  门房笑道:“是,打太公时起这花就种在这儿了,还是当年太公手植的呢。一晃五十年都过去了。”

  祝缨道:“我看你还没有三十岁,哪里知道的五十年前的事?”

  门房道:“是小人的祖父说的。”

  祝缨以前只知道鲁刺史父祖三代都是不低的官职,今天才知道他家的发迹要远早于父祖。仆人吹嘘主人,都有点与有荣焉,门房年轻,更是活泼一点:“自前朝起……”

  往前两千年找到个黄帝的后裔当祖宗是不可信的,但是鲁刺史家做官的可靠历史却可以上溯五代,一直追到前朝。改朝换代之后鲁家也没什么影响,接着做官,到鲁刺史这一代干脆混到了身着紫衣。

  里面出来一个管事,门房马上住了口。这个管事祝缨认识,她往刺史府送礼的时候得跟这人打交道来的。

  管事一见祝缨就行礼问安,祝缨也客气地说:“原来是故人,你也还硬朗。”

  管事躬身陪着她走,笑道:“大人听说是您来了,特意吩咐请您到小花厅里先用茶,他这就来。”

  “来的是什么客呀?”

  “是大人的一个熟人的儿子。”

  “哦。”

  两人慢慢地走着,祝缨也不惊讶鲁刺史别院这么大了。到了小花厅,鲁家仆人奉了茶点上来,管事亲自端了给她摆上,又垂手站在一边。祝缨又问一下鲁刺史的身体是否健康之类,说的全是无关痛痒的话题。

  管事渐渐放松下来,将鲁刺史儿孙的情况略说了一点。这些讯息也不必保密,他说得也没什么负担。鲁刺史的儿子们已经有三个出仕了,孙子还在国子监里读书。今天没见到他们,是因为儿子们不在京城任职,而孙子正陪着鲁刺史见客。

  正说着,孙子就来了,孙子的祖父与客人也一路说着话过来了。

  祝缨听到鲁刺史的声音就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