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岸 第130章

作者:吃饱去睡觉了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重生 轻松 穿越重生

  “鞑靼兵败,可还有西洋,还有东瀛,还有数不清的外敌,这次放过了我的嘉宁,可下次呢。”柳太嫔无助地摇了摇头,“我实在害怕,嘉宁是我唯一的孩子,先帝已经走了,她除了倚仗我这个母亲之外再无依靠,而我甚至护都护不住她。”

  林氏被她说得动容,不住抹了抹泪,“姐姐,谁叫我们被困在宫里,倘若能出去挣个天地,又怎会保不住自己的孩子。”

  嘉宁长公主吃饱喝足后已经酣然入梦,肥嫩的双手团成一团,对这个世界尚且充满好奇,她并不知道数日前自己将要面对的是怎样的人生。

  柳太嫔将她放进摇篮里,轻轻捻好被角,目光慈爱柔和,“妹妹,无论如何,我就这一个女儿,我怎样不打紧,可我得为她拼一把。”

  先前她还和林氏说,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外面打仗,挨到她们后宫里的女人有什么事,可焉知,覆巢之下无完卵,最先被推出去祭天,被舍弃的就是她们。

  林氏一惊,“姐姐,你要做什么?”

  “咱们这位陛下太软弱,指望不上,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他根本没有骨气去反抗。”柳太嫔冷笑一声,“他这皇位得来的本就不干不净,妹妹,你说得对,这样不好,任何东西都该归本来适合它的人拥有。”

  “姐姐,你……”林氏睁大眼睛,“你明明告诫过我把那件事忘了……”

  “我没有办法,若不是他们逼我,我也只想安分守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看不见也听不见。”柳太嫔苦笑一声,“可是妹妹,你看到了,老实人是什么下场?”

  林氏一时哑然,“可你该怎么办?这里毕竟是皇宫,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能同谁说。”

  柳太嫔仔细忖度,半晌沉声道:“有一人,等她从南疆回来,定要进宫述职,到时我定要抓住机会,将真相全部告诉她。”

  作者有话说:

  头晕脑胀状态差,最近的几章之后可能都会大修,可以先不看吧哎

第155章 启蛰

  隆康二年的第一场雪将遍地疮痍的京城覆盖, 白雪皑皑,似乎很难从其中窥探到过去发生了什么。

  季时傿从宫里离开,每次她进宫总有个人乐此不疲地等在外面, 见她出现在偏门,梁齐因抖开大氅,将她搂进来,吹了吹她发梢上的霜雪, “冷不冷?”

  “还行。”

  京城里炭火紧缺,各项开支都缩减了不少, 马车里没有点炭火, 钻进去如同地窖一般, 季时傿搓了搓手,“你不是病还没好, 这么冷的天就不用出来接我了。”

  梁齐因在座椅上铺好垫子, 下颚紧绷, 闻言淡淡道:“还好。”

  季时傿讪讪地笑了声,往车厢里间缩了点儿。

  “陛下的意思是既然京城脱离了困境,万事便从长计议,让南疆驻军退回江内。”

  季时傿手指冻得僵硬,一边搓一边道:“那西南十万百姓岂不就沦为了任人宰割差遣的奴隶。”

  梁齐因察觉出她的动作,一声不吭地将她的手裹进自己的掌中,抵在颔下哈了哈气。

  “整顿收拾一番, 未必不能一战。”季时傿坐直了身体,继续喋喋不休道:“必要的时候只能收缩兵力, 鞑靼虽然兵败了, 京城也不能太放松警惕, 就怕他们来个回马枪。”

  “就是南疆的局势……”

  季时傿啧了一声, “也不知道西洋人的舰船到底什么样,我还没见识过呢。”

  沉默半天的梁齐因缓缓开口道:“南疆有马提督坐镇,你仔细养你的伤便罢,用不着你操心。”

  “呃……”

  今早刚进宫向隆康帝请示过不日南下的季时傿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梁齐因正给她捂手,察觉出她身体僵住后不解地抬起头,忽然意识到什么,脸色一变。

  季时傿连忙解释道:“南疆太混乱,我怕马观同一个人压不住,我……”

  “你身上的钢板都没有卸,连路都走不稳你去做什么?”

  梁齐因直起身,语气不悦,“你怎么答应我的,你先前说你会好好养伤只是敷衍我吗?你当你只是擦破了一点皮肉伤,休养个十几天就好了,这才多久,你又坐不住了?”

  “不是……”

  季时傿磕绊道:“我是主帅,手握虎符,前线将士都在拼命,我没理由一直躺着,我不亲自去看一眼,我不放心。”

  “你的腿还要不要了?”

  梁齐因松开紧握着她的手,“大夫说了,只有静养,你将来才不至于站不起来,你又不听。”

  “我……”

  “大靖的将领难道都死绝了,用得着你一次又一次地去送死吗?”

  季时傿低下头,张了张嘴,“现在所有人都以为鞑靼退兵了便心生懈怠,但我不能,倘若西洋人沿江河流域北上,西南驻军将鞭长莫及。”

  “如果他们知道我半死不活地在养伤,且不说军心不稳,士气大减,更会助长敌军气焰,现在正是需要我出现的时候。”

  梁齐因一哽,心里知道她说的都是实话,但他喉咙里仍旧像是堵着一片,半晌才艰涩道:“我从来拦不住你。”

  说罢便转过头,恰巧到了侯府门口,梁齐因一句话也不说便自顾自下了车,徒留季时傿一个人坐在里面。车厢内一下子冷了下来,季时傿腿脚不便,犹豫了片刻只好自己艰难地往外挪。

  只是刚掀开车帘,一双手便伸到她面前,梁齐因在马车前弯下腰,“过来,我背你。”

  季时傿眼前一亮,立刻趴上去搂紧梁齐因的脖子,忍不住笑道:“我以为你生气先走了。”

  “本来想。”梁齐因几不可察地哼了一声,“不乐意管你了。”

  “那你还不是又折回来了。”

  “不然怎么办呢。”梁齐因稳稳当当地走在雪地里,“总不能叫你爬着回去。”

  这话不知道哪里戳中了季时傿,她埋头“咯咯咯”地笑个不停,梁齐因抬高她的膝弯,斥道:“不要乱动,小心摔了!”

  季时傿安分下来,下巴抵在他肩膀上,“齐因。”

  “嗯?”

  “我发现,你真是嘴硬心软。”

  梁齐因一时啼笑皆非,嘴上仍冷冰冰道:“我不是嘴硬心软,我是心疼你,怎知你是个没良心的,总是惹我生气。”

  “没良心”的季时傿坦然承认,点点头,忽然道:“我问你,我让你做什么你都愿意吗?”

  梁齐因不假思索道:“愿意。”

  “那我想吃烤地瓜。”

  “……我以为你要说什么。”

  季时傿笑嘻嘻道:“以为我要口出狂言,让你做什么上刀山下火海的事情?”

  “我就想吃烤地瓜。”

  见他不答,季时傿故作惊讶地掩着唇道:“不会吧,刚说完愿意,就连一个烤地瓜都不肯给我弄,男人的嘴……”

  “知道了知道了。”梁齐因及时捂住她越说越不像话的嘴,将她用大氅裹住,无奈道:“您先坐会儿,我现在就去弄成吗?”

  季时傿伸手拢紧衣领,倚着门框坐下,后厨的下人识趣地散开,梁齐因不会生火做饭,试探性地用火折子去点柴火,弄得满手是灰。

  见状季时傿将信将疑道:“烤地瓜是这样弄的吗?”

  “大概……是吧。”梁齐因硬着头皮道:“书上好像是这么写的。”

  “哦。”

  好不容易点着了火,梁齐因朝她招了招手,“冷吗,坐近一些。”

  季时傿挨过去,柴火堆噼啪响着,烤得手脚发烫,背部隐隐冒起一股薄汗,她倏地想到去年除夕在军营里,那个时候大家都在,有些人的饺子包得一点都不好,煮出来时散了一锅,但面皮汤喝着却格外暖乎。

  为什么才一年,什么都不一样了,今年的饺子是下人包的,皮薄肉多,厨娘很擅长做面食,一点差漏都看不出来,可吃在嘴里就是没有去年除夕的香。

  梁齐因用钳子拨着柴火,忽然抬头道:“炉上煮的茶好了,将军们喜欢喝茶吗?”

  季时傿一愣,随即笑出声,“都是粗人,谁喝茶啊。”

  “那没办法,家里只有茶,以茶代酒吧。”

  季时傿伸手将茶杯排开,“这杯是樊大哥的,另一杯给老罗,算了老罗不喝茶,给他少倒点。”

  隆康二年的新茶还未见着,泡的是先帝在时的陈茶,喝在嘴里有些苦涩,季时傿将茶盏中温热得刚好能下嘴的茶水倒在雪地里,轻声道:“先将就着,等西洋人退了兵,给你们喝好酒。”

  梁齐因坐在一边,透过跳动的篝火看向季时傿,他很少见她如此落寞的神情,很多时候季时傿嘴上都说将士死于江山社稷可以说得上是喜丧,但倘若能活着,谁会愿意去图那一时的吉利。

  “阿傿,烤好了。”

  季时傿回过神,重新坐回火堆前,梁齐因递给她一个烤得几乎流油的地瓜,季时傿伸手接过,咬了一口,香甜的气味在嘴里散开。

  她喟叹一声,靠着梁齐因的肩膀歪下头,轻声道:“等仗打完了,我要去西北将大家接回来。”

  “嗯。”

  过了半晌季时傿又道:“你还生我的气吗?”

  “什么气?”

  “从我醒过来那天开始你就憋着气,现在我伤没养好又要出去,你就没什么要说的?”

  梁齐因沉默良久,平静道:“你还记得前年春蒐,我同你说过的话吗?我希望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不用被其他的事情束缚,虽然我有时候很想将你关在家里,但我知道我不能那样,你有你想做的事情,我唯一可以为你做的,就是等你,让你没有后顾之忧。”

  “再说了。”

  梁齐因皮笑肉不笑,“我不让你去你就不去了?你有那么听话?”

  季时傿心头一颤,还没有感动完,又被他后半句煞了风景,抱着烤地瓜啃了两口道:“说得真好,如果你能让我喝两口酒我就更喜欢了。”

  “那你不喜欢就不喜欢吧。”

  “……”

  简单的休养、温存过后,季时傿便随军南下,京城断断续续地准备重建,温玉里着手开始给梁齐因解毒,过程痛苦难耐,与洗髓不相上下,梁齐因这才迷迷糊糊地庆幸,幸好季时傿先走了。

  虽是二月,西南依旧瘴气丛生,两河流域被登陆的西洋人侵占过,原先的鱼米之乡,画舫游湖如今都仿佛成了只有书中能出现的景色。

  越往南,山脉起伏,丛林遍野,西洋人一时半会捉摸不透地势,不敢轻举妄动,只敢徘徊在沿岸地区建起大片大片工厂,将附近的百姓抓过来做廉价苦力。

  南洋的群岛在战乱中被攻下,至今还没有收复,徘徊在南洋流域的大型舰船停泊靠岸,瞭望台上升起袅袅炊烟,瞳孔碧绿如深海般的少女一面打理着胸前的花边领结,一面抬头看了看瞭望台上的信号。

  “我们在江东的营地被西南驻军偷袭,伤亡惨重。”少女冷笑一声,深邃的眼眸中怒意涌动,比浪潮迭起的海水更甚,“这手笔,我想,大靖军方的那名最高统帅应该南下了。”

  一旁同样的白面士兵吹胡子瞪眼道:“蛮人不是将都城包围,还说她必死无疑吗?她怎么会突然南下?”

  “挲摩诃简直蠢猪一个。”少女摇了摇头,“空有蛮力毫无头脑的家伙。”

  “殿下,或许我们可以换一个合作对象了,东瀛人不是也想要登港吗?”

  少女缓缓戴上白手套,“东瀛过去一向以大靖马首是瞻,是个不折不扣的墙头草,指望不上,我倒是听说,西域那群鸽子蛋一样的小国家联合起来援救大靖了?有意思,挲摩诃打了几个月都没有攻下大靖都城,我还真是高看他了。”

  白面士兵啐了一口,“枉殿下帮助了他们那么多。”

  “现下还只能与他合作,让人去给挲摩诃再传一个消息,那个人已经离开都城,此刻正是反扑的机会,要是这次他再失败,别怪我不给他机会。”

  “是,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