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岸 第11章

作者:吃饱去睡觉了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重生 轻松 穿越重生

  马在刚刚的打斗中被狼群咬死,大雨中徒步走出围场根本不可能,更何况林子里兴许还有其他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猛兽,梁齐因不敢再耽搁,他穿梭在丛林中,雨水打湿他的衣,终于在一处山坡下找到了一个洞穴。

  他在洞中点了火,以防再有野兽来袭,此刻有了光亮,一看才知道季时傿伤得那般重。

  梁齐因小心翼翼地将她抬起,轻轻摸了摸她的胳膊,果然摸到一处凸起,脱臼了,关节处肿得很高。

  这伤拖不得,梁齐因微微低下头,不知道她能不能听到,轻声道:“我需要帮你正骨,你忍着些。”

  谁知他刚要动手,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的季时傿张了张嘴,“不,我不要、疼……”

  先前与猛兽打斗,伤成那样未见她喊过一声,现在却喃喃着说怕疼,梁齐因心蓦地软下来,用他平生最温柔的语气道:“你乖,不要怕,不疼。”

  近乎诱哄的语气,这般对话本不该发生在他们二人之间,气氛变得奇怪而又契合,季时傿方才还很抵触的情绪消散,她顺从地交出自己的手臂。

  说话声近在耳边又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季时傿觉得自己好像身处一艘起伏不定的小船上,海水拍在甲板上,她如坠冰窖,冷得四肢麻木,想要逃离又攒不起爬起的力气。

  阳光就是这个时候照过来的,萦绕在小船上空的阴霾被驱散,风波骤停,暖意拂过她的四肢百骸,寒冷溃不成军。

  季时傿在襁褓时便失去母亲,她虽幸运得以被太后观拂,但宫中的日子算不上好过,众人尊敬她,畏惧她,但并不亲近她。后来虽然回到侯府,但季暮常年在外,她亦无祖父母或是兄弟姐妹,认识她的人哪怕是熟识的戚相野跟她也是互损的状态,从未有人如此轻声细语,小心翼翼地同她说话。

  而此刻,这个将她从险境中拖出来的人,恰如其分地满足了她这一个藏了许久的期盼,让季时傿忍不住地释放了一些孩子气。

  没有被拒绝,亦没有被斥责,只有百依百顺的语气,说着如同哄小孩一般的软话,让季时傿想拒绝也拒绝不了。

  山洞里的火苗“噼里啪啦”地响着,这一夜就这么安静又平淡地过去了,梁齐因动了动被季时傿枕得发麻的双腿。要说漫长,可他看着季时傿熟睡的脸庞却觉得看不够似的,要说短暂,却是他们从认识到现在相处过的最长的一段时间。

  下了一夜的雨在熹微前便停了,外面的天空被洗得发亮,山间雾蒙蒙的,隐隐可见朝阳升起,光芒若熔金般一泻千里。

  梁齐因微微弯下腰,手背贴上季时傿的额头,确认她已经退烧后放下心,他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扶着膝盖站起。

  篝火已经熄了,梁齐因捡起前夜自己留下的弯刀,他走出山洞,但并未走远,隐蔽在不远处的树间,直到禁卫军搜寻到这里,确认季时傿被发现并被妥当地安置后,他才从树后走出,拖着疲惫的身躯从另一条路返回营地。

  ————

  镇北侯的女儿为了救五皇子而受伤一事很快传开,在季时傿醒了之后成元帝大大奖赏了她,并授予了她清平县主的封号,季时傿一时间风光无限。

  梁齐因赶在禁卫军前回到营地,有陶叁给自己打掩护,不会有人发现他不见,谁知他刚换掉沾血的衣袍,戚拾菁便掀开了他的营帐。

  “齐因,你昨夜去哪了?”

  梁齐因一怔,未曾想到戚拾菁会直奔主题,他本欲辩解却被打断,“小野回来时你就站在我身边,你突然不见,我不可能察觉不到。”

  梁齐因抿了抿唇,实话实说道:“我去了猎场。”

  戚拾菁点破他,“季小姐其实是你救的?”

  梁齐因尚未来得及回答又听得他道:“今日清晨禁卫军在巍炀坡下的一个山洞里发现了她,在场并未看见其他人,也未发现其他人的踪迹,但是我不信。”

  梁齐因嘴唇翕张:“是真的。”

  “那你的伤是哪来的?”戚拾菁一把抓过他的手臂,掀开长袖,里面赫然是几道长长的伤口,乃利爪所伤。

  梁齐因皱了皱眉,疼得嘴唇发白,但他依旧一言不发。

  戚拾菁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见状语气缓和下来,又无奈又歉疚道:“齐因,你真是个傻子,你为什么不告诉大家事实呢。”

  梁齐因收回手,将袖子放下,他按着伤口,摇了摇头,“今日禁卫军若是看到我与她同在山洞中/共处一夜,她的名声就完了,没有人会关心真相到底是什么,我不能害她。”

  “可她是你未婚……”

  梁齐因猝然打断他,“那也不行。”

  戚拾菁一顿,欲言又止道:“那、那你为什么不告诉她,你告诉她,救她的人是你,你为她受了伤你……”

  “不要。”

  梁齐因低声道,他脸色苍白,近乎破碎般的神情,“我不想用这些去束缚捆绑她。”

  我知道她不喜欢我。

  作者有话说:

  打斗场面好难写orz…

第15章 疑云

  全身上下如同刀尖上滚过一圈,季时傿睁开眼先是一阵头晕目眩,而后眼前的东西才慢慢变得清晰。

  “姑娘醒了!”

  床边的婢女欣喜地叫了一声,屋外立即冲进来一人,边跑嘴里边振振有词道:“谢谢老天爷保佑,谢谢老天爷保佑啊啊啊啊啊!”

  戚相野扑到她床前,双手合十,一副虔诚祷告的模样。季时傿艰难地睁开双眼,瞥了他一眼,哑声道:“戚二,你干嘛呢?”

  戚相野道:“你都昏迷一天了,我整整敬了四十八根香,我都想好了,你要是能平安醒过来,我去白鹿寺给佛祖捐个金身去!”

  季时傿苍白着脸,听他这么一说,笑得胸口有些疼,她咳了两声道:“你刚嘴里念叨着老天爷,现在又要给佛祖镀金身,你到底信谁啊?”

  “谁灵我信谁!”

  “你心不诚。”

  闻言戚相野努了努嘴,“真的,你这次要是能逢凶化吉,我回家就把三清祖师和佛祖的画像挂床头。”

  季时傿一惊,看他不像开玩笑,“为什么?”

  戚相野目光垂下,抿了抿唇道:“我有愧,当日自己先离开,让你一个人留在那儿。”

  季时傿喉间一哽,“你留不留下来也是一样,无非是再多个人受伤罢了。”

  “但是……”戚相野嘴一撇,几乎哭出来的模样,“我们可是好朋友,哪有扔下朋友不管的道理。”

  “行了,戚二。”季时傿心里一热,面上却无奈道:“你别胡思乱想了,你没做错什么,你要是不回去报信,就会有更多人受伤,我还得感谢你呢。”

  戚相野听后神情缓和回来,不知道是不是想通了,好一会儿才不再垮着个脸,转而又嬉皮笑脸道:“哎呀我能不想嘛,就你昏迷这一天,李贤妃差人送的礼都快将你的营帐堆满了,我羡慕死了。”

  “嘿!”

  季时傿抬起手,作势要揍他,“你这算盘打在这呢!”

  “哎呀。”戚相野后仰躲开她的拳头,咕哝道:“我说真的,这次的事情闹得可不小,要不是你,五皇子可能就……总之陛下昨日大发雷霆,认为是打理围场的官员玩忽职守,才导致有伤人的猛兽出现。

  季时傿一愣,手顿了顿,“什么……”

  戚相野继续道:“昨日陛下也在围场中,若是伤了圣驾怎么办,在你昏迷时围场总管杨真原已经被赐死了。”

  季时傿微微皱起眉,昨日那几头黑熊目标明确,很像是人为驯养而成的,根本不是单单觅食那么简单。

  是谁想要杀赵嘉铎,杨真原到底是参与了此次谋划,还是成了别人的替死鬼?

  季时傿忽然感到有些恶寒。

  她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转而问道:“对了,昨日是谁救了我?”

  “啊?”戚相野双目微怔,“是禁卫军在巍炀坡下的一个山洞里发现的你。”

  “巍炀坡?”季时傿顿了顿,“在这之前呢?”

  “什么之前?”戚相野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你不是自己躲到那洞里的吗?”

  “不是。”

  季时傿摇了摇头,“最后一头熊不是我杀的,我记得有人过来了。”

  戚相野挠了挠头,“可是禁卫军并未在那个山洞里发现别人啊,你怕不是做梦了。”

  “真的!”季时傿急得抬起上半身,登时疼得龇牙咧嘴倒下去,仍不服气道:“我敢保证,绝对有人,我这脱臼都是他正的骨!”

  “啊……”戚相野愣愣道:“可是禁卫军在发现你之前,猎场中的其他人都已经被疏散了,昨夜下了一晚上的雨,雷电交加的,没人敢进去……”

  “不可能。”季时傿一字一顿,坚定道:“第二头熊死后我便已是强弩之末,我不可能杀得了第三个。”

  戚相野听后神色为难,犹豫道:“难道是……”

  季时傿急道:“是什么!?”

  “闹鬼?”

  “……”季时傿跌回床榻,生无可恋道:“你去死吧。”

  戚相野眼睛眯起,嘻嘻笑道:“开玩笑嘛,不过人处于弱势的时候都会幻想个救世主来救自己啦,比如我小时候被我爹打的时候我就……”

  季时傿终于忍无可忍,“来人啊,把他给我赶出去!”

  ————

  季时傿醒来的第二天,便强忍着疼痛从床上爬了起来。

  期间赵嘉铎来看过她一次,季时傿屏退众人,问了他一些问题。

  “围场出事的时候,殿下为何是一个人?”

  五皇子赵嘉铎不过总角年岁,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他被李贤妃保护得很好,没什么心机,季时傿一问他便如实说出来了。

  “昨日阿满说他好像看见了白狐的身影,但那边有处断崖,他们不让我去。”

  季时傿道:“阿满是谁?”

  赵嘉铎道:“阿满是我的内侍。”

  “他们不让殿下去,但殿下偷偷去了?”

  闻言赵嘉铎脸一红,有些羞愧地点了点头,“阿满说二哥在南围场猎了一头鹿,问我要不要也去那儿。我实在太想要那张弓了,但我骑射不如二哥,父皇说只要谁捉到白狐就可以得到头彩,我一急我就甩开了侍卫……”

  “这般。”季时傿神色动了动,温声道:“殿下知道阿满现在在哪里吗?”

  赵嘉铎乖巧地点了点头,“我知道,我带你去!”

  季时傿颔首道:“劳烦殿下了。”

  她跟上赵嘉铎的身影,听他说李贤妃觉得阿满与几个侍卫保护皇子不周,已经被打发去马场喂养马匹与清扫马棚了。

  谁知等他们到了那里,马场的其他人却说阿满已经死了。

  季时傿惊诧道:“阿满死了?”

  负责管理马场的马夫陆定愁眉苦脸道:“今早他去游马滩收苜蓿草,谁知那山坡上冲下几匹狼来,阿满被咬死了,肠子都被扯烂了!”

  赵嘉铎顿时抖了抖,倒退几步,吓得脸都白了,差点吐出来。

  季时傿皱了皱眉,一瞬间有些不适,她呼出一口气,扬声道:“来人,送五殿下回去休息。”

  静候在一旁的太监小跑上前扶住赵嘉铎,小心翼翼地送他往营帐走去。

  季时傿撑转过身,她的一只手臂上缠着绷带,肩膀一动便会疼痛,她神色微凝,若有所思。